《时代》周刊的长篇文章记录了正在发展中的深圳。
想象一下白手起家建设一座城市。想象一下把海边的一片狭长地带,原先是种植水稻的水洼地和渔村,在短短几年内变成了大都市。深圳就是我们要说的这个城市。深圳市面积126平方公里,隔着一片蜿蜒曲折的水域和香港相对。高层公寓楼旁边是没来得及铺上柏油的马路,走路不小心的人要当心路上还未填上的沟壕。在中国最高的大厦,54层的国际贸易中心后面,堆积着挖掘出来的土堆。起重机的影子在空中掠过,空气中满是尘土,噪声比西方摇滚乐演唱会的音量有过之而无不及。自从1980年被北京指定为经济特区以来,深圳一直是中国的新兴都市。虽然在中国南部与它相邻的珠海、汕头和厦门也拥有前所未有的自由,可以吸引外资、引进技术,但它们的发展没有深圳这么显著。从1980年到现在,深圳的人口从3万增加到大约38万。深圳与外国公司签订了180多份合资协议,价值7亿多美元。大约400名商人把深圳当做他们的家,还有300人正在来这里安家。深圳的平均工资是每月79美元,几乎是中国其他城市的2倍。
难怪中国的年轻人把深圳看作一块充满机遇的土地。我们以陈丽(音)和她的丈夫吴显兴(音)为例。几个月前,25岁的陈丽在一所外语学院教书,27岁的吴显兴是湖南省长沙市的一名工业设计员。他们对前途不满意,开始认真考虑有关深圳的传闻,听说那里工作机会多,工资高,住房充裕。吴乘火车来到450英里外的深圳,很快在一家电子工厂找到了工作。妻子陈丽讲一口流利的英语,被这家工厂聘为翻译。今年夏天,他们移居到深圳,没有懊悔没有遗憾地开始了新生活。“物价虽然高了一点,但我们的工资也高,”陈丽说,“我们住得很舒适,也喜欢自己的工作。总之,我们喜欢这里。”
然而,对中国领导人而言,这个短期内建成的城市不是昙花一现的成功。深圳仍然在发展,但不是沿着北京制定的方向。去年夏天,邓小平表达了对深圳未来的担忧。他没有像往常一样赞扬深圳的进步,而是把它描述成一项“可能失败”的“实验”,并说:“我们希望深圳成功,但是如果失败的话,我们可以从中吸取教训。”
需要吸取的教训已经很显而易见了。深圳的低税收是为了吸引美国、日本公司,以及香港和海外华人来投资。但是大约90%的投资来自香港和澳门。更令人失望的是外国投资商没有把资金用于建设新产业,而是大部分用于建设公寓、办公楼、酒店和娱乐场所。
中国领导人渐渐明白了,1997年将回归祖国的香港同胞把深圳当作了附属的休息地和游乐场。许多香港人给大陆的亲戚购买住房,亲戚们从中国当局得到许可,搬到深圳居住。每个星期,27万左右的香港人来到深圳探亲访友,观光旅游。他们最喜欢去的地方是海洋世界和游乐场,游乐场有单轨缆车和双路过山车。1984年,深圳6.66亿美元的税收中,旅游业和零售业占了1/3。工业虽然也在发展,在整个经济中占的分量却不够多。深圳没有像北京所希望的那样吸引高科技公司,而是生产服装、塑料制品和流水线的电子产品。一位香港官员说:“香港投资商在这里建起的更像一个迪士尼乐园,而不是中国技术发展的温床。”
经济自由使深圳变成了一个现代大都市,在这里金钱是至关重要的。去年,警察驱逐了500多个乞丐。他们中的一些成年人把儿童组织起来,派他们去火车站乞讨。现在深圳最流行的消遣似乎是玩钱,把港元抛出去使官方汇率上涨。
一些香港官员认为中国政府发展深圳是别有用心的,因为深圳与香港的新界相邻,可以作为窗口向人们展示1997年香港回归后还能保持自由贸易的制度,给那些易变的投资商一颗定心丸。就这个目的而言,深圳确实慢慢给香港人注入了信心,但也给邓小平的批评者提供了口实。他们指责深圳给国家的其他地方造成人才流失,改革也带来了“文化污染”的后果。为了防止其他地方的人涌入深圳,政府在深圳和广东省接壤的边界上修了一圈铁丝网,还有一条巡逻路,路边安装了弧光灯。
北京政府正在采取措施控制深圳的发展。高科技公司可以暂时免税,为了减慢楼房建筑速度,那些买了住房却不住的人要缴税。政府将发现很难给已经释放出来的经济热潮降温。在一个人人都慢条斯理,对时间十分慷慨的国家里,深圳人却行色匆匆,别具一格。“门铃一响,我就颤抖,”一位读者给深圳的青年报写道。他接着诉说了朋友的来访如何打乱了一天的安排。中国人对深圳的发展寄予了过高的期望,即使深圳由此陷入了颓势,它依然能够得益于“说干就干”的**而继续发展。深圳充满了活力,它需要把自己的活力引导到恰当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