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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01

20世纪的最后秘密 何建明 9109 2024-10-22 03:01

  

  矿产资源的开发必须依靠地质科学工作。因此在当时受西方工业革命的影响,许多有识之士无不认为,中国要富强,必须大力开展地质科学,再通过地质科学絮命,促进全面的矿产资源开采,从而带动整个国民生产,达到拯救敌振兴中华民族之目的。这一道理在旧中国被视为真理,到新中国刚刚成立时还是这样,要不毛泽东为什么称池质工作是国民经济的先行官!

  还有一个例子可以说明3时社会对地质工作的重视。在黄汲清进人北大地质系的第二年中围革命的先驱孙中山先生不幸在北京去世,巨星殒落,万民悲绝。按照国民政府的决定,孙中山先生的遗体将转移到南京埋葬。1923年3月的一天,国父的水晶棺要抬出中央公园现中山公园的中山堂。当时抬棺的6个人,均是国民政府亲自挑选的与孙中山有密切关系的,在卒亥革命中有卓越贡献并被称为对当时社会发展有重大推进作用的人士。6人中有一位是地质学家,他抬棺时站在左前方第一位。那位地质学家便是李四光。当时他是北京大学地质系的教授,黄汲清的老师之一。

  国父孙中山生前也积极主张发展中国地质学科。早在东瀛的一次同盟会集会上,他就这样对盟友们呐喊道:要救国不学地质,不搞开采矿业是不能成功的。一代地质名家李四光早先学的是造船业,他就是在孙中山的教导与影响下,才到英国改学地质的。

  当时还有一种情况是,被鲁迅骂作外族强盗的殖民主义者对中国宝贵矿产资源的野蛮掠夺,激起了一批爱国志士们的极大愤慨与不平,诱发了他们发奋开拓中国地质科学的夙愿。

  在云南就发生过这样一件事:一位法国传教士在某山区发16了。现一处锡矿,便雇佣当地人开采,不出3年,这位传教士发了大财。凭着富有,他任意压迫和剥削中国百姓,并且把教堂当做供他**乐的温床,每晚都要雇一帮人抢得一位美貌的中国民女陪他睡觉,睡完第二天就派人将民女扔进百米矿井里活活闷死。其残忍和肆意掠夺我大中华民族财富的兽行,终于激起了一场焚毁教堂、杀死传教士的民运。那传教士死后,当地一批百姓便自发组织起来开矿,结果由于不懂地质与开采技术,锡矿没开着,一次因矿洞凿漏造成地下水倒灌,上山参与开矿的300多位民工全部遇难,最小的不足了岁,最大的74岁……噩耗传出,举国哭泣。

  如此这般的事,在旧中国屡见不鲜。中国人不懂科学,不仅眼看着强盗从自己的家门口抢走财宝,弄不好还要搭上自己的性命。这样的悲剧是没法看下去了,而当时我们的知识分子所受到的刺激还远不止这些。

  1895年,日本人抢占台湾后,在某地开采洋油。有一次,一位日本人见一群台湾百姓好奇地围观在出油井房,便对同伴说他要看中国人点天灯。

  何谓点天灯?

  只见这位日本人用铁勺盛了满满一勺,让一个台湾老乡张开嘴,猛地把洋油灌进其口中,然后划着一根洋火,那台湾老乡便活活地被当做天灯点燃惨死,一群日本人则在一旁狂欢取乐!

  20世纪开元的一年,一队美国人组成一个亚洲考察团要穿越腾格里沙漠。他们在中国的版图上举着星条旗,却不让中国科学家同行参加考察。

  你们中国人的屁股后面长着尾巴辫子一笔者注,只能做这个。考察团的一位美国人骑在雇来的一个中国向导背上,像赶马似的这般说道。

  中国同行纵然恨得把牙根咬碎,却依旧被无理地排斥在考察团之外。

  考察团在千里无人烟的浩瀚大漠途中断了水。洋人竟为了自己活命,杀了驼队又杀了中国向导,用驼血和人血帮助他们越过大漠……

  在国际地质大会上,美国人还将此作为壮举向世人大加吹嘘。

  一个国家没有科学,也就没有了基本的尊严。

  这种民族的国耻,深深刺伤了一名晚清秀才的心。在黄汲清大师刚刚出生那…年,这位晚清秀才东渡日本,毅然考进东京帝国大学地质系,并拜在本地质学界开山祖师山藤文兴郎门下,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位选学地质专业的科学家。

  他叫章鸿钊,中国地质学界称他为中国地质学的开山之父。黄汲清叫他先生的时候,章已是中国地质事业的开创元勋了。

  1911年6月,章鸿钊怀着一腔赤子之心回到祖国。此时,正值孙中山领导的辛亥革命爆发。武昌起义成功后,章鸿钊即应邀赴南京,参加中华民国临时政府筹备事宜。

  次年1月,南京临时政府宣告成立,大总统孙中山亲自批文在政府实业部下面成立矿务司地质科,并任命章鸿钊为科长。

  地质两字,至此在中国有官府政权的几千年历史以来首次正式出现。

  章氏科长作为中国第一位地质长官,他对国人如此大声疾呼道:谋国者宜尽地利以民财。欲尽地利,则舍调査地质盖未由已!并说亡羊补牢,或犹未晚,失此不图,而尚谈富强也,则吾未之知也!

  先师的切肤之言,对年轻的黄汲清影响极大,为他后来毕生献身于地质事业起到了重要的启蒙作用。

  1928年,黄汲清以优异的成绩从北大地质本科毕业。同班毕业生还有李春昱、朱森和杨曾威,前两位后来都成为中科院学部委员院士、著名地质学家。只有杨曾威因家境困难而从商去了其实黄汲清的那届地质系毕业生全部加起来也就他们四人!

  20世纪前,中国的地质科学是零。到黄汲清毕业时的20世纪20年代末,仍然只有少数的几个人在打天下,然而这少数的几个人却都是了不起的人物,回过头来看一看,中华民族在20世纪的迅速崛起,我们不能不承认他们功不可没。这里所说的几个人,除了章鸿钊外,便是丁文江与翁文灝。

  章、丁、翁三人都是留洋回国的中国第一代地质大师。他们共同创办了我国第一个专门培养地质人才的高等学府一地质研究班即后来闻名于世的中央地质调查所这个所成立于1913年,第一批招收的学员仅为30名。地质研究所的教学十分严格,并且对学员实行淘汰制。3年后这批学员毕业时,只有18人拿到了文凭,这就是后来人所说的中国地质十八罗汉。他们中有已介绍过的谢家荣,有成为著名教育家的叶良辅和发现首钢供料矿山井陉铁矿的朱庭佑、山西大同煤矿发现者王竹泉、北京周口店猿人发掘人裴文中等一批科学大师。地质调查所后来没有招过学员,成了国民政府农商部下属的一个工作实体,第一批学员都被收编为该所地质调查员。由于它是二三十年代中国惟一的地质工作部门,故之后全国各大学包括从外国留学回来的优秀生都被吸收到该所从事地质科学研究。这种状况一直延至1949年新中国成立。

  由于章、丁、翁这三位大师自身的学术水平与实际工作能力,加之不断吸收各路精英,地质调查所发展到20世纪40年代时,已是人才济济,并成为名副其实的世界级著名科学研究机构,它的总体学术水平与研究人员都是一流的。在国内有中国地质科学黄埔军校之称。后来新中国在非常短的时间里发现了那么多大矿、大油田以及氢弹、原子弹所用的铀质矿物,是与这个调查所的基本人马在解放后全部保留了下来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世上所有的恩恩怨怨总是与历史的诸多因素搅和在一起。在大庆油田的问题上也不例外。

  黄汲清不属于章、丁、翁、李李四光等第一代中国大师,他也不是十八罗汉之一,但他以其自身的天才和勤奋,迅速在地质科学界成为大家。

  跨出校门后,黄汲清像当时所有优秀青年地质学家一样,被聘到中央地质调查所当调查员。那时的所长由翁文灝担任,丁文江是技术总负责人。翁、丁两人是好友,调查所第一任所长由丁担任,后丁一度驰骋政坛当了上海冇督办相当于市长,之后又出任北票煤矿总经理,其间让位于翁。今天50岁以下的人很少有人知道丁文江这个名字,可在20世纪初的中国,丁文江可谓大名鼎鼎。我看过湖南科技出版社1974年翻译出版的一本由―位名叫夏绿蒂弗思的美国学者撰写的丁文江一科学与中**新文化一书,令我对丁文江这位中国新文化运动的旗手和科学大师肃然起敬,弗思在哈佛大学出版的原著中这样评价丁文江:……他是中国的赫胥黎,是二三十年代中国提倡科学、促进新文化发展的代表人物……作为一位杰出的科学家,他是第一位这样的中国入,既从技术观点乂从哲学观点研究西方的科学,感到根据科学的思想原则教會同胞是自己的责任。丁文江所发挥的这种作用。科学家作为文化的和政治的领袖。在中国的历史经验中是前无占人的……这位杰出的科学家与政治领拈,对黄汲清的事业与人生都有过重大影响。或许是一种巧合,或许是一种机遇,就在年轻的黄汲清刚刚踏入社会,立志用教室里学到的知识来为苦难的民族做贡献的时刻,正处于精神!

  力与事业巅峰期的丁文江大师,在地质调查所策划了中国现代地质科学史上一次壮举。中国西南边疆地质大调查。他选择了两条路线,一条由重庆人贵州境内,另一条由四川叙州至云南方向。丁文江除自己亲率一支队伍外,还派了两名得力助手组成另一支队伍,他们便是黄汲清和在当时地质学界享有盛誉的青年地质学家赵亚曾。

  我是从照片上认识赵亚曾的。他身材高大,一副学者风度。相比之下,矮小的黄汲清则显得一副憨相一那张照片摄于1929年赵亚曾与黄汲清在翻越秦岭途中的褒城鸡头关。这次远征野外考察调查,给黄汲清一生都留下了刻骨铭心的印象。

  为了获得尽可能多的野外资料,黄汲清和赵亚曾时而并肩同路,时而各辟路线,孤身进入荒蛮的原始森林与少数民族山区。在我们今天看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去旅行考察似乎很有意思。可是在那个年代,野外考察是一种随时都有生命危险的探险。11月,当黄汲清正在四川叙永的途中,云南昭通方面传来一个他怎么也无法接受的噩耗一他的好友、同伴赵亚曾惨遭土匪残害而死。赵亚曾死得突然,也死得惨烈。这位出生于北方的青年科学家,不懂得如何对付南方土匪的恶行。一天,在他下榻的一家竹楼小客栈,突然来了一群持枪的土匪。本地人都有经验,只要遇到这种时候,就主动敞门掀柜,任其抢掠。赵亚曾哪知道,当他一听土匪来了,拼命地将门死死顶住。土匪号叫着让他开门,他就是顶住不放,甚至把身体一起贴在门上。土匪急了,掏枪砰砰就是一梭子……一位杰出的科学家就这样惨倒在血泊之中。噩耗传出,举国震惊。黄汲清更是悲痛欲绝,然而这并未能阻止他继续奋勇前进。他擦干泪痕,埋葬完好友的尸体后,又只身翻山越岭进人荒无人烟的贵州原始山区,直至1930年6月与丁文江等人会合。此次野外考察历时1年零3个月,黄汲清孤身行程达1万余里,创造了中国地质史上一次单程考察的最长线路纪录。当丁文江为痛失高徒赵亚曾而悲伤之时,黄汲清的勤业精神使这位大师得到了莫大宽慰。明日之中国地质希望,非德淦莫属!丁文江在翁文灏和当时的新文化旗手胡适面前如此赞扬道。事后证明,丁大师的预言没有错。在大量获得的第一手资料的基础上,1930年至1932年间,黄汲清埋头耕耘在科学研究之中,连续发表了秦岭山及四川地质之研究、中国南部二叠纪珊瑚化石等6部专著。其中中国南部二叠纪地层是我国第一部断代地层总结,奠定了对地质找矿有直接指导意义的中国二叠纪地层划分的基础。他的专著一发表,立即轰动中外地质学界。黄汲清从此在科技界也有了黄二叠的美名。

  1932年夏,黄汲清受中华教育文化基金会的选派,赴瑞士留学。先人伯尔尼大学,后转入浓霞台大学专攻博士学位。他的导师是著名的大地构造学家6人1阴。这位才华横溢的中国青年科学家此时得以在欧洲大地熔炼深造。1935年,他的那篇用法文写的博士论文对阿尔卑斯山区的地质研究,在40多年后国际地科主席了川爪巧教授访华时仍称其至今依然有重要价值。

  或许是当年在北洋大学那份从政之心尚未泯灭,或许是在从事地质科学工作10年后黄汲清更理智并从科学的高度认识到了一个国家的兴衰与能源工业革命之间的密切关系,1935年秋,他在以东方人特有的聪明才智获得理学博士后,毅然把自己的科研目标指向了石油地质领域。为此,黄汲清不惜冒贫困潦倒流落异乡之险,带着在瑞士省吃俭用留下的几个钱,远涉重洋,抵达美利坚合众国,进行了为期3个月的石油工业与石油地质考察。这是中国科学界第一个也是惟一一个由自己掏钱选择当时已在西方工业资本主义国家蓬勃崛起的以石油为主导的工业革命浪潮为研究对象的东方科学家。

  美国先进的石油科学革命,使黄汲清大开眼界,他像海绵似的汲取着这里的石油地质知识。值得一提的是,由于美国地质学界老前辈舒各特教授的推荐与介绍,黄汲清得以在海湾石油公司、联邦地质调査所和俄克拉荷马城油田等一大批知名石油公司、油田及石油研究机构做全面、详尽的考察、取经与交流。这段经历,使黄汲清领略到了西方石油业的先进水平,同时也深深感到科学无国境在美国这样的先进国度里的真实体现。几十年后,每每谈及此事,大师总对舒各特等美国科学家的无私与坦诚深表敬意。

  1936年1月,当黄汲清回到祖国,他供职的那个地质调查所,已在日本侵略军的枪炮声下,从北京搬到了南京珠江路了42号,并改称中央地质调查所,所长仍由翁文灝兼任。而黄汲清的另一位恩师、中国地学详第一代宗师丁文江大师刼在勘察湘潭煤矿途中,不幸煤气中毒,猝然长逝,年仅4了岁。

  丁文江之死,使中国科学界和歧界痛失一颗光芒照耀的巨星。当时的地质学畀领袖人物翁文灏摇欲生之余,更担忧自己与丁文江一手创办起來的地质调查所及中国地质业的前程。在这之前,翁虽名义丄仍挂地质调査所所长之职,实际已基本不管事,翁此时已升迁为蒋介石的行政院秘书长,所以平时地质调査所的事都由总地质师丁文江负责。丁文江死于1月5日,死前他就地质调查所谁来接任的问题曾对好友翁文灏和胡适有过交代,丁推荐黄汲清,翁对此也十分赞成。因此黄汲清一回国,已是中央政府高官的翁文灏便找他谈话。

  德淦,丁先生突然去了,我在政府里又腾不出身。地质调查所的担子就交给你了!

  年仅32岁的黄汲清一听,忙惊惶地连声推辞:不可不可,所里有谢家荣、王恒升一批大才大智者,德淦我年轻才浅,实不敢担此重任。先生还是请别人吧!

  翁文灏语调深重地说如今日本人已经侵占我东三省和华北地区,中华民族处于危急之中,要重振我山河,离不开矿业发展,而在这个当口,先生走了,你我自当勇挑重任。再说,这不仅是我的意见,也是丁先生生前的遗愿。他流着泪拿出丁文江给胡适与他的信件。

  黄汲清听到此处,早已泣不成声。

  我……我一定竭尽全力,将先生的未竟事业进行到底!黄汲清如此发誓。

  黄汲清断然没有想到,由于他的这一发誓,30年后的一场革命风暴差点把他打人地狱。道理很简单:造反派认为,这是黄汲清效忠国民党政府的铁证。而地质调查所实际上就是国民党蒋介石的情报部门。黄被看中当这个情报部门的头目,不言而喻,肯定对中国人民犯下了滔天罪行。如此3岁小孩也会明白地推断,不打倒你黄汲清还打倒谁嘛!你黄汲清还有什么资格沾发现大庆油田的光?这是后话。

  轮到黄汲清出任总地质师和所长时1937年,翁文灏辞去所民之职,黄正式任所长中央地质调查所完成北京周口店猿人和焦作、山西大同等一大批矿山资源与考古的重大发现,成为跻身于国际科学界的知名地学研究机构。根据当时日寇侵华、我国民族工业遭受毁灭性打击、外来援助被全面封锁的情况,黄汲清把在本土上寻找矿产资源作为地质调查所的工作重石油无疑是他梦寐以求的奋斗目标。

  他回国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浙江长兴县的油苗发现。长兴油苗是在1934年一个煤山矿井中发现的。当时有位叫陆贯一的工程师对此进行粗略研究后,便在报纸上发表文章,说是中国发现了大油田。翁文灏闻讯后,高兴得不得了,调来车辆前去考察,结果差点把命都送了一一中途他的轿车撞在树上,造成头部重伤。惊得好友丁文江忙不迭地在独立评论上写了篇悼念文章一我所知道的翁泳霓X翁的字为泳霓长兴是否真有油,黄汲清对此极为关心。翁文灏与他谈话过后没几日,他便约了盛莘夫、崔克信两位地质学家专程前往。经过几天调查研究,黄汲清他们得出的结论是,这是一个虚假的喜讯。因为像长兴这样的煤炭地层,不可能有大的或较多的石油储藏。

  长兴石油虽然扫了国人的兴,但黄汲清对西方人断定的中国贫油之说则更加质疑,他认为中国的许多地质构造,特别是盆地构造,与美国的几个油田十分接近。难道真是西方的月亮也比中国的圆吗?黄汲清不信。

  1937年,在34岁的黄汲清正式成为中国地质工作领导人的这一年,中国石油史上出现了一桩了不起的大事,那就是中国历史上第一个重要油田一玉门油田的发现。在这个曾在抗日战争时期和共和国诞生初期为中华民族立过大功的油田上,今天高髙矗立着一座纪念碑。这个纪念碑上刻着人们熟悉的名字,他就是油田的发现者、地质学家孙健初先生。然而,我们大多数人还不知道,除了孙健初先生外,实现玉门油田的发现,还有一位起关键作用的功臣,他就是黄汲清大师。他当时是玉门油田发现与开发的组织者和领导者。

  1937年,日本侵华战争已全面开展,中华民族到了生死存亡的紧急关头。日本天皇的关东军占领我东北地区,造成中国能源供应的极度紧缺。为了缓解这一大难题,曾任国民政府外交部长的顾维钧先生以顾少川的名义,串连财界巨头周作民,组织起一个中国煤油勘探公司,以求得一线希望。顾维钧的公司虽然不乏财力,但缺少技术,于是就求助于中央地质调查所。所长黄汲清接到指令后,深感在中国大后方大规模开发石油资源,此事非同小可,即与政府实业部国煤救济委员会委员、勘探队长史悠明商议。

  先生是专家,你以为我们的国上上是否真的找不着像样的油田?史悠明问。

  黄汲清摇摇头,随手铺开一张地图,说:据大地构造学理论,我认为中国的东北、华北、西北和西南地带都有可能储油。而目前东北、华北两地已被日寇占领,无法开展工作。西南地区虽发现油气苗头,但地理偏僻,交通运输不便。因此开展以陕、甘、青三省为重点的西北部的石油、天然气普査勘探为当务之急。

  那就干吧!史悠明迫不及待地说,过去你和我想干也干不成,现在财神爷把钱拨了,时再釆呀!

  黄、史商定,组织一寸以中国煤油坳探公司为一方、地质调查所为另一方的混合杏查勘探队,立即着手西北油气普査勘探工作。

  这是中国石油史上第一次由中国人自己策划并具规模的石油普査勘探,身为组织者与领导者的黄汲清倾注了巨大精力和热忱。派谁去担当技术负责人呢?对,应当让孙健初去!黄汲清扳着手指将所里的几位大员轮番排了排队,决定由在甘肃河西走廊及祁连山一带做过地质工作的孙健初担此重任。为了慎重起见,黄汲清要求孙健初等先组成一个西北地质矿产试探队,免得把中国石油之希望这锤子扎在大戈壁滩上拔不出来让世人笑话。他的这一战术得到了翁文灏等人的赞同。

  就这样,孙健初带着西北地质矿产试探队一行数人从兰州南行,顺洮河西进,过黄河而至青海。归途中经玉门老君庙,在这里发现了干油泉露头。由于当时包括孙健初在内的试探队员对石油地质科学均缺乏一定实战经验,以为此类干油泉无多少价值,便草草作了希望不大的结论后东返。

  当孙健初带着远征队伍,垂头丧气地回来将以上情况向所里汇报时,富有石油专业地质理论与实践经验的黄汲清听后,高兴地抡起拳头,打在了孙健初的肩上:孙胖子,老君庙油田有望啊!

  怎么个有望?孙健初很不明白。

  你不是说那儿是背斜构造吗?

  那又怎么着?

  嘿,那可是不一样啊!黄汲清来情绪了,胖子你不知道,美国的大峡谷油田也是在背斜构造地带。论构造,论油苗相差无异,我们的老君庙肯定也能打出工业油!

  中,只要有希望,我们再远征一次也不亏!这位河南汉子孙健初,此刻也兴奋了起来。

  次年11月,孙健初再次带上队伍来到老君庙。此次他们吸取上次的教训,放下铺盖,搭起帐篷,在此安营扎寨。经过6个月的冰天雪地里的艰苦踏勘普查,全面彻底地摸清了这一带的生油层地质情况,剰下的就是打钻见油了!当孙健初写完甘肃玉门油田地质报告时,猛然发现自己仍是在纸上谈兵,说找油找油,可连台钻机都没有呀!

  这事也难住了黄汲清。地质调查所的家底他最清楚,论人才、论技术可称世界一流,可论装备却是一个叫花子,穷得连最起码的一台千米钻机都没有呀!他把玉门的踏勘结果和缺钻机的情况一并报告了老上司、行政院秘书长兼经济部长、资源委员会主任翁文灏,以求得帮助。

  老蒋的家底你不是不知道,时下又临全面抗战,哪来钻机可行?

  翁的话使黄汲清大失所望。对了,有一个地方有钻机!黄汲清突然拍着脑袋,说道:听说延安那边也在打油井,他们那里有钻机,不妨借来用一下!

  翁文灏点点头,说:是听说过。不过共产党肯不肯借又是一回事!

  黄汲清来了急脾气试试总不妨嘛!再说,眼下不是国共合作吗?玉门要是打出了油,对整个抗日是大贡献呀!

  那我去试一试。翁文灏说。

  这件事后来真办成了。翁文灏通过关系,找到了正在南京梅园村住的中共代表周恩来。周恩来将此事电告了延安方面。经毛泽东同意,由林伯渠亲自出面从延长油矿调来两台钻机和几名钻井工人,连人带钻机一起长途跋涉到了老君庙。当时具体负责延长油矿钻井的队长就是后来成为共和国石油工业部部长、国务院副总理的康世恩。那时他还是个共产党的连级干部,也是共产党历史上的第一位石油干部。中国石油业从无到有,经过了几代人的不懈努力,已成为中国现代史的组成部分。

  黄汲清作为一名旧时代过来的知识分子、科学家,他本对党派之间的事无多大兴趣,但玉门调钻机的这件事,使他对共产党有了第一次的深刻认识。当时他对部下同僚这么说共产党人胸怀坦**,以全局为重,很讲义气,我佩服!

  45年后的1982年,当黄汲清在自己成为这个党的一名成员时,还谈起了这件令他终身难忘的事。

  有了钻机,玉门油田的钻井工作马上开始。第一口井在钻到130米深时便见油层,日产石油20余桶。孙健初将这一喜讯报到南京。黄汲清高兴得立即复电:继续布井,直至黑龙升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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