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样使毛泽东在这情绪高度兴奋过程中能够得到适当的休息,这又成了卫士们伤脑筋的事。
一两个月来,虽然毛泽东吃得不错,只要能睡下去也不用吃几次安眠药了,但毕竟他睡的时间太少,工作起来又太专注。这一方面是他被从材料上看到的各地轰轰烈烈的社会主义运动所激动、兴奋的,另一方面确实因出书的工作量太大、时间太紧张所致。除了吃饭、上厕所外,毛泽东连办公桌都不离开。一坐下来便是几小时,十几小时,有时甚至更长。
初冬的夜晚,北风带着寒气卷进了北京城,卷进了中南海。菊香书屋的灯光依然彻夜长明着。
屋外的窗下,披着大衣的卫士轻手轻脚地在守卫着自己的伟大领袖,从他们匆匆替换的行动,可以看出其内心的不平静。
“卫士长,怎么办呢?老人家已经两天两夜没有离开办公桌了!”卫士小田不安地问前来检查岗位的卫士长。
“脑子都动到了?”卫士长问。
“啥法子都用了,可就是拉不动。下午,周总理、江青都来这儿劝过,还是不见效。”
卫士长轻轻地推开毛泽东办公室的门,从一条缝中往里看了一眼,又把门掩上了。“唉,老头儿情绪兴奋时一干便没个完。”
“卫士长,你没穿棉衣,快回家休息吧,”小田突然感到自己的脸上沾了几滴水珠儿,便朝院子的上空一看,说,“看,天多冷,下起雪了。”
“真的?”卫士长一听,兴奋地跑到院子中央站了一会儿,然后高兴地拍拍小田的肩膀,“我有办法了,你先回去休息,我替你值班。”
“那怎么行!”
“怎么不行?你有办法让毛主席休息?”卫士长将了小田一军,小田只好乖乖地脱下大衣给卫士长穿上,自己回宿舍休息了。
雪,在静悄悄中越来越大,使整个大地披上了一层银装。卫士长看着雪花一层又一层地掩没了菊香书屋院子外的瓦顶、草地……下吧,快快下吧,他一动不动地站在走廊上,凝视着下雪的夜空,心头异常兴奋,因为他想到了毛泽东性格中的一个秘密:恋雪。
北国风光,
千里冰封,
万里雪飘。
望长城内外,
惟余莽莽,
大河上下,
顿失滔滔。
山舞银蛇,
原驰蜡象,
欲与天公试比高。
……
卫士长情不自禁地轻轻吟起毛泽东这首气势磅礴、诗意无比的伟大诗篇。这首《沁园春·雪》是卫士长最喜欢的一首诗词,这不仅因为诗词本身写得好,而且因为他知道毛泽东和他一样的爱雪。记得那是1951年冬的事。
这年北京下第一场雪时,正值“三反”、“五反”**时。毛泽东工作了一夜后,天亮时便放下笔,伸了个懒腰后,便往门外走。他刚刚跨出门槛,猛地停住了脚。
原来,门外正纷纷扬扬地下着大雪,毛泽东像孩子似的睁着惊喜的双眼,动情地凝视着这银色世界。他被雪激动了,陶醉了。
毛泽东一生有四大最显著的爱好:抽烟、吃辣、游泳、恋雪。前两者当为饮食爱好,后两者属于人与自然之间所产生的属性。毛泽东对游泳的爱好,显示了一个伟大政治家的远大志向和气魄,而他对雪的恋情,则完全是诗人的气质。
一次,他问卫士长喜欢不喜欢雪。当听卫士长说喜欢时,他高兴得像找到知音似的:“银桥,不知是不是我们俩都有一个慈善和信佛的母亲的缘故,在许多方面我们俩的趣味很相像。我爱雪,十分的爱。刚到延安的那一年冬天下雪时,我一听说下雪了,便从炕上跳下来跑到窑洞外面,后来发现自己的脚上竟连鞋都没穿……”“哈哈哈……”卫士长差点没笑断了腰。这事他曾听老警卫人员说过,如今听毛泽东亲口说后,更觉得有趣。
北国的雪不下则已,一下便如鹅毛盖地。毛泽东被眼前的景象深深地迷住了。
这时,一位卫兵进院,见毛泽东站在雪地旁停住了脚步,以为雪挡了他的道,便赶忙找来一把扫帚匆匆去扫路。
毛泽东突然像被人戳痛似的惊叫起来:“不要扫!我不要你扫!”说着,他像丢了什么东西似的又四周看了看,发现院子里的铺砖路上的雪只有薄薄一层,便大声问卫兵:“这路是你扫的吗?”
卫兵以为毛泽东批评他没尽到责任把雪扫干净,便忙解释道:“黎明前我已扫过两次,可雪一直下着,所以……”
“你,你一次也别扫了!听见了吗?”
卫士被毛泽东的话弄得怔怔地呆看着被扫过的雪地,不知是怎么回事。
毛泽东没有再去理会卫兵,独自走出廊檐,走下台阶。步子迈得小且又移步小心翼翼,仿佛怕惊醒一个甜美的梦。刚走出两步,他又停了下来。转身看看自己刚刚留在雪地上的脚印,双目闪耀着新奇的惊奇。他不再抬腿了,怕洁白无瑕的雪地被“无情”的脚踩坏了。
“哦,空气多新鲜么!”他贪婪地吸着,透着那雪花儿带来的舒心气息。
“主席,走一走吧,这样站久了会感冒的。”卫兵远远地提醒道。
毛泽东没有理会,而是抽身走进没有雪的廊檐下,然后推开后门,朝中南海走去。
卫士长看到了,赶忙追随而去。他发现,毛泽东爱雪爱得“自私”:自己院子里的雪连扫都不让扫,而到了“他人”之地的雪地,竟双脚放肆地在雪地里打转转。
“好么,雪多么!”毛泽东独自踩着雪,嘴里不停地喃喃着。
从那以后,卫士们都知道毛泽东爱雪,爱得无限柔情。于是,每逢下雪,卫士长就交代卫士们,不要打扫丰泽园里外的雪地,留下来,供毛泽东观赏。
关于毛泽东恋雪这一点,除了有诗人气质的陈毅同志非常了解外,许多中央首长并不知道此事。于是,雪天如有领导到毛泽东办公处时,见院内院外都是雪,免不了一边皱着眉头跺去沾在脚上的雪,一边大声责怪卫士:“你们这些小鬼,怎么这么懒呀?也不把院子的雪给扫一扫?”
卫士们听了,也满不在乎地笑笑便是。
想起昨天,看看眼前,卫士长仿佛轻松了许多。因为他知道,只要有雪,毛泽东便能将手头再重要的事都可以毫不顾虑地甩在一边,然后出去到雪地里走走。
“真是天助我也。”天已亮,下雪后的早晨显得异常的美,卫士长充满信心地走进了毛泽东的办公室。
他什么话都没说,拉起毛泽东便走。
“哎,银桥,你要干什么?”毛泽东被卫士长的突然行动,弄得有些恼怒,但这最多也就一两秒的时间,当他被扶出门口时,毛泽东的神色一下由愠色变成了惊喜之态。
“啊,下雪了!下雪了!我怎么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呀!”毛泽东伸出手,接住几片雪花,然后放到嘴边,用舌尖一触,咂咂嘴,舒心地笑了起来。
“银桥,走,咱们从后门出去,到雪地里走走。”
看,毛泽东就是在如此兴头上也不忘恋雪的“自私”:他不踩自己门前的,却愿去踩“他人”的雪。
“银桥,看看表,十分钟。”毛泽东一边吩咐卫士长,一边只管迈开大步在雪地里东踩西踩,那脚步比平时热烈许多。本来,他的走路姿势就显得摆动很大,此刻,那肩膀和腰,随着不安宁的手脚更是左右摇晃着,真有那么点手舞足蹈样儿。
卫士长笑了,笑得像喝了蜜一样的甜。
“几分钟了?”毛泽东突然问。他的生物钟极其准确,平时他说休息十分钟,准超不了十一分钟。
是的,又是十分钟了,可今天,卫士长却故意一本正经地回答道:“六分钟了!”
毛泽东似乎真相信了,于是继续他的“手舞足蹈”。
卫士长看着表,已经快到二十分钟了,再不能犯“欺君之罪”了,他不忍心地喃喃道:“主席,现在十分钟了。”
毛泽东很不忍心地收住脚步,口喘粗气,做了个扩胸动作后,便返回了办公室。
“今天你的表好像出了点问题。”坐下后,毛泽东便说。
卫士长不敢撒谎,支吾道:“可能我的表……慢了。”
“哦——,我觉得是快了么!”
“还快呀?”卫士长叫了起来,“我已经多给你十分钟了呀!”
“是吗?”毛泽东装作惊讶地望着卫士长,继而哈哈大笑起来。
卫士长明白了,跟着大笑。他笑毛泽东的幽默,更笑自己终于又一次顺利地让老人家整整休息了二十分钟!多不容易,可又多么开心呀!
巧设妙计
一位西方国家的领导人在同毛泽东的仅仅一次接触后,便这样著文道:“世界上很少有一位聪明绝顶的智者可以同毛泽东相比。也许你同他仅仅是几十分钟的接触,但就是在这短短的几十分钟里,你会发现自己留下的印象将是一生的。他的思维,他的机智,使再伟大的哲人在他面前也会显得多少有些笨拙……”
这是毫不夸张的评语。毛泽东就是这样一位超人的智慧巨人。然而,他的卫士们为了能让其做到劳逸结合,则设下道道的妙计,让毛泽东这位智慧巨人“上钩”。我们听后觉得蛮有情趣。
用计之一:派“小将诱老帅”
这事发生在西柏坡。自从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率党中央从陕北来到河北平山县的西柏坡与刘少奇、朱德等领导组成的中央工委会合后,这里便成了中国革命的心脏。
当时全国战场上的形势发生巨大变化,我人民解放军已开始组织大规模力量,在全国战场围歼国民党反动军队。五大书记的会合,给中国革命带来了新的转折,中央机关上上下下充满了欣喜的革命情绪。毛泽东等一到这里,机关的工作人员就提出要组织一个晚会,目的是想借机见一见首长们,和首长一起娱乐娱乐。后来经有关领导同意,决定搞一次舞会。
搞舞会是延安时期的传统,那时每星期都有,毛泽东等领导也经常参加,他的舞就是在那儿学会的。当时在延安采访的美国女记者安娜·路易斯·斯特朗和王稼祥的夫人朱仲丽,还有江青都是毛泽东的业余教员和舞伴。现在到了西柏坡,全国的革命形势又越来越好,机关的小青年们自然对舞会的兴趣更浓了,但大伙更多的还是出于对领袖们的敬意和关心,除了要见见首长外,大家都知道毛泽东此时正在运筹伟大的辽沈、淮海、平津战役,每天没日没夜地工作,希望通过舞会把大帅们从办公桌上拉出来松弛松弛。
组织者怕届时请不到毛泽东,便干脆把舞场设在毛泽东、周恩来、任弼时的住房门前。那里正好有一块老乡们的打谷场,比较宽敞,也比较安全。
“主席,今天晚上有舞会,大家都希望您参加。”那时还是卫士组长的李银桥进来对毛泽东说。
毛泽东“嗯”了一声,没有明确回答。下午,他出门散步,看了看同志们正在布置的舞场,很高兴地转了转,没说什么话又回到了屋里。
晚饭后,舞场上灯火辉煌,附近的中央机关的男女干部们,有的还带着小孩,有说有笑地都来参加了。村上的老乡也有不少人来看热闹。
朱总司令第一个到,他是有名的“舞迷”,有舞会必到,同志们给了他热烈的掌声。这时,刘少奇同志也来了,于是打谷场上又是一阵热烈的鼓掌、欢笑声。该到时间了,可毛泽东和周恩来还没有来。
叶子龙问李银桥:“主席怎么没来呀?”
李银桥回答说:“请不动,一吃过晚饭,他就像钉在办公桌前似的再也抬不起身。”
“不行,不行,一定请主席来。我们都等着见他呢!”舞场上的小青年们你一句、我一言地嚷嚷道。
李银桥灵机一动,对叶子龙说:“哎,动用一下你的‘看家武器’吧!”
叶子龙会意地一笑,便跑到孩子群里,把毛泽东的孩子李讷和他自己的千金燕燕与二娃叫了出来:“李讷、燕燕、二娃,现在交给你们一个重要任务:你们到毛主席办公室,把他拉出来,叫他到这儿来玩玩。”
李讷撅着小嘴问:“要是我爸爸不肯来呢?”
“那你们就耍赖。”
“啊,叶叔叔坏,叶叔叔坏。”李讷蹬着一双小腿叫起来,逗得在场的人都哈哈笑。
“快去吧,李讷。告诉你爸爸,说外边可热闹啦,大家都在跳舞,叫他出来休息休息,他要是不来,你和燕燕、二娃就硬拉他出来。”李银桥给孩子们出点子。
“哎!”李讷这才高高兴兴地带着燕燕、二娃跑进了毛泽东的屋里。
怕小将们有误,叶子龙和李银桥片刻后也走了进去,他们还未到门口,便见三个小将前拉后推地把毛泽东请了出来。
“主席,休息休息吧,机关的同志都想看看你呢!”叶子龙、李银桥迎上去说道。
毛泽东说:“我有什么好看的呀!”
“好看好看,叔叔阿姨们都要看你呢!”李讷、燕燕、二娃摇晃着毛泽东的胳膊,撒娇地嚷着。
“好好,我服从小将们,我服从。”这样,毛泽东便随着孩子们的摆布来到了舞场。
顿时,舞场上**迭起。这一晚,毛泽东与大家整整跳了两个来小时,得到了难得的活动和休息。
卫士们都知道,毛泽东的性格里刚毅占据了大半,他要认定的事别人是很难劝说得动的。在工作与休息这一问题上也同样。但只要是孩子们一出动,毛泽东便总是“投降”。
进北京后,中南海也经常有舞会,毛泽东忙,所以平时一般很少见到他参加。卫士们犯愁时,便又动用“看家武器”。当然,用时也要巧妙,否则会引起毛泽东的反感。
又是一个周末舞会的时候了。毛泽东对卫士们劝他休息休息的话已不再见效,这下又不得不再一次动用“看家武器”了。
李讷是每天都由李银桥等卫士接送上学的。晚饭过后,李银桥、叶子龙等找来李讷、燕燕,又一次“密授”机宜:“主席已经有好几天没休息了,今天晚上你们无论如何得拉他出来跳舞去。”
“还让我们去哪!”小李讷的倔劲又来了,说:“叶叔叔、李叔叔,再让我们去,我爸爸就不会再信我们啦。”
“不会的,李讷,我问你,你爸爸最喜欢谁?”李银桥有意问。
“当然是我啦!”李讷得意地挺起胸膛。
“这就对了,你爸爸最喜欢听他最喜欢的人的话。”叶子龙接过话。
“因此,我就最最最最应该去!”调皮的小李讷冲着叶子龙做鬼脸,逗得卫士们哈哈大笑。
叶子龙把李讷和自己的小女儿燕燕拉到一块儿,说:“你们进去后,如果主席不跟你们走,你们就说:‘你再不活动活动,肚皮就会很大很大,我们就不喜欢你了!’怎么样?”
“哎!”两个小将又高兴地领着任务进了毛泽东的书房。
没两分钟,毛泽东在门口出现了。见卫士们都站在门口,便说:“这两个小家伙,非得拉我出来跳舞。说我再不活动活动,就不喜欢我了。说我肚皮会越来越大,大得没人喜欢了。”毛泽东说着,用手拍拍他那微微隆起的肚子,幽默道:“你们看,这个地方还真越来越大了。好,为了不让大家抛弃我,走,跳舞去!”
卫士们顿时欢欣鼓舞。
“小将诱老帅”,战果真可谓辉煌。
卫士长除了采用上述“战术”劝毛泽东休息外,还有特殊“招数”。他的家住在菊香书屋的侧院,与毛泽东的住处仅仅一墙之隔,中间有一小门相通。每逢看到毛泽东几天得不到休息,着急得无计可施时,他便来次“走后门”:有意放行自己年幼的儿子和女儿进入毛泽东的办公处——在平时,他是绝不让自己的儿女随便进菊香书屋的院子,怕干扰毛泽东的工作。现在情况特殊,他也采取了“特殊战术”。
孩子年幼不懂事,于是手里玩个皮球、乒乓球什么的,东玩玩,西玩玩,一会儿就溜进了毛泽东的屋子里。
这个“战术”,卫士长心里是吊着胆子的,于是,不敢怠慢地悄悄紧随在孩子的后面“侦察”。孩子进屋,里面没有大声嚷嚷的声音,卫士长在门外静静地等候,过了一会儿,他不安地轻轻探头进去一看:哈哈,毛泽东正蹲着身子,跟孩子们玩儿上了!
卫士长站在门外,掩着嘴哧哧地笑开了。
二十来分钟了,估计毛泽东休息得差不多了,卫士长便习惯地整整衣服,装出一副严父的架势,走进屋里便朝孩子又是瞪眼又是嚷嚷:“喂!谁让你们到这儿来影响主席工作的?还不走!”
孩子胆怯地站起来看着自己爸爸的样子,十分可怜。
毛泽东见状不干了:“你别把娃儿吓坏了,是我让他们在这儿玩的!”老人家转身抚摸着两个孩子的头,慈祥地说:“娃儿别怕,下次我们再玩,啊,今天就到这里。”
卫士长顺水推舟,带着孩子出了毛泽东的屋子,回到家,他忍不住蹲下身,重重地在两个孩子的脸蛋上亲了两口:“好儿子,好闺女,你们立了一个大功!”
用计之二:“敲竹杠”
在毛泽东面前敲竹杠,大概谁都没有听说过吧?
卫士们告诉我们,他们确实敲过毛泽东的“竹杠”。后来在采访卫士长时,他本人证实了这一点。
“你们不要以为跟毛泽东在一起,一天到晚都必须板着脸,其实相反,只要不是工作时间,毛泽东极爱跟身边的工作人员说说笑笑。我们这些工作人员呢,这个时候也可以放开胆子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用不着顾忌。”卫士长对我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