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浪子小说 其它 忠诚与背叛:告诉你一个真实的红岩

第一章:死亡时刻07

  

  杀害李青林、江竹筠等难友之后的第一天清晨,渣滓洞的许多人都比平时醒得早。他们似乎都在看着东方黎明的那一缕鱼白的光芒是否还能照到窗口?

  “来,让一下。我要把这首诗写完……”楼下一室的蔡梦慰轻轻地示意靠在窗口的难友给他留出一丝晨光,便一边捂着胸口,在那卷皱皱巴巴的擦便纸上写着……他的肺肿已经相当严重,可当他看到自己的“铁窗诗社”的诗友们一个个被敌人押出去枪毙,也许自己今天或明天甚至可能一会儿功夫也会随时被敌人拉出去毙了的严峻时刻,他想到了自己答应过同志们要完成的那首长诗《黑牢诗篇》还没有最后完成,于是现在必须抓紧每一分钟、每一秒钟……

  手掌般大的一块地坝,

  箩筛般大的一块天;

  二百多个不屈服的人,

  锢禁在这高墙的小圈里面,

  一把将军锁,

  把世界分隔为两边。

  空气呵,

  日光呵,

  水啊……

  成为有限度的给予。

  人,被当作牲畜,

  长年的关在阴湿的小屋里。

  长着脚呀,

  眼前却没有路。

  在风门边,

  送走了迷惘的黄昏,

  又守侯着金色的黎明。

  墙外的山顶黄了,又绿了,

  多少岁月呵!

  在盼望中一刻一刻的挨过。

  墙,这么样高!

  枪和刺刀构成密密的网。

  可以把天上的飞鸟捉光么?

  即使剪了翅膀,

  鹰,曾在哪一瞬忘记过飞翔?

  连一只麻雀的影子,

  从牛肋巴窗前掠过,

  都禁不住要激起一阵心的跳跃。

  生活被嵌在框子里,

  今天便是无数个昨天的翻版。

  灾难的预感呀,

  像一朵白云时刻的罩在头顶。

  夜深了,

  人已打着鼾声,

  神经的末梢却在尖着耳朵放哨;

  被呓语惊醒的眼前,

  还留着一连串恶梦的幻影。

  从什么年代起,

  监牢呵,便成了反抗者的栈房!

  在风雨的黑夜里,

  旅客被逼宿在这一家黑店。

  当昏黄的灯光

  从签子门缝中投射进来,

  映成光和影相间的图案;

  英雄的故事呵,

  人与兽争的故事呵……

  便在脸的圆圈里传叙。

  每一个人,

  每一段事迹,

  都如神话里的一般美丽,

  都是大时代乐章中的一个音节。

  ——自由呵,

  ——苦难呵……

  是谁在用生命的指尖

  弹奏着这两组颤音的琴弦?

  鸡鸣早看天呀!

  一曲终了,该是天晓的时光……

  这是《黑牢诗篇》中的“第一章 禁锢的世界”内容。蔡梦慰,这位年仅24岁月的“铁窗诗人”,出身于四川省遂宁县的一个贫民家庭。然而从小爱好文学,尤其是喜欢读冰心的《给小读者》和诗集《繁星》、《春水》等,他主张“多出些进步的、革命的书籍,去改变人心,从而改变社会。”表现出不满黑暗现实、追求真理、向往光明的思想倾向。在求索中的他就是这样走上革命道路的。面对敌人的暴行,面对同志们坚贞不屈的表现,年轻的蔡梦慰,诗情愈发不可一收,尤其是敌人的子弹已经上膛之后,刑场的枪声已经逼近之时,他的血管里、每一根毛孔里都在迸发革命的、燃烧的、充满浪漫而憧憬的诗篇——

  牢门,曾经为你打开,

  只消一提脚,

  便可跨过这条铁的门槛。

  管钥匙的人说:

  ——你想干点什么呢?

  搞事业吗?还是玩政治?

  我给你高官,

  我给你公司、银行、书店、报馆……

  ——否则你,哼!

  一声冷笑掩蔽了话里的刀;

  像修行者抵御了魔鬼的试验,

  你呀,拒绝了利与禄的**,

  只把脖子一扬,

  便将这杯苦汁一气饮下!

  连眉头也不皱一皱呀,

  从金子堆边走过而不停一停脚,

  在红顶花翎的面前而不瞟它一眼。

  爱人的眼睛

  母亲的笑脸……

  多少年轻的心灵呵,

  都被感情的手撕裂得粉碎;

  你呀,光荣的胜利者,

  在一点头、一摇首之间,

  曾经历了怎样剧烈的战斗!

  凭仗着什么?

  在一瞬间的若干次斗争中,

  你终于战胜了双重的敌人。

  像战场上的勇士:

  一手持着信仰的盾牌,

  一手挥砍着意志的宝剑。

  从此,牢门上了死锁,

  铜钥匙的光亮,

  不曾在你眼前晃过。

  ——为了免除下一代的苦难,

  我们要,把这牢底坐穿!

  二百多颗心跳动着一个旋律,

  二百多个人只希望着那么一天——

  等待着自己的弟兄,

  用枪托来把牢门砸开!

  这是长诗“第二章 战斗胜利了”的内容。写完“用枪托来把牢门砸开”几个字时,蔡梦慰有种特别惬意的释放,真如一场与敌人你死我活的“战斗胜利了”的感觉。

  是的,真的胜利了。铁窗外的旭日,将东方映得红红的——“贵阳解放了!”“解放军已经打到离重庆只有几百里的彭水了!”一个个振奋人心的消息仍从各种渠道传到监狱,传到黑窗内……

  敌人的阵营乱了脚。宋希濂部队昨晚已经撤到乌江西岸。“危急时刻,只有儿子才是最可靠的。”15日这天早晨一醒来,蒋介石就把儿子蒋经国叫到床边,将一封亲笔信交给他后这样长叹了一声。蒋介石在信中对宋希濂打气道:“励行总理遗教,服膺黄埔校训……就在川东战线上,抱有匪无我,有我无匪之决心挽狂澜既倒贮计日以待。”这封信两天以后才到宋希濂手上,蒋经国跋山涉水,吃尽苦头才完成任务,可此时蒋匪宋部已大势所去,根本无力为老蒋挽回惨局。

  15日当天,重庆卫戍司令总部颁布了恫吓百姓的《紧急维持治安办法》十六条:(一)阻扰政令,与匪勾结者杀;(二)窝藏匪谍不报者杀;(三)供匪枪弹、文件者杀;(四)造谣者杀;(五)扰乱金融者杀;(六)操纵物价者杀;(七)纵火者杀;(八)抢劫财物者杀;(九)暴动者杀;(十)以文字为匪宣传者杀;(十一)报导不正确军情、影响治安者杀;(十二)煽动工潮者杀;(十三)煽动军人叛逃者杀(十四)泄露军机、刺探军情者杀;(十五)私造军火、运军火者杀;(十六)阴谋破坏军事工事、交通者杀。

  老蒋是穷凶极恶了,这“十六杀”几乎除了他自己和身边的人可以放心不杀外,其他的差不离统统都在“备杀”之列,这也从另一个角度看他和他的国民党残余在垂死时的内心之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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