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王子和三劫难
很久以前有一个中间流淌着一条宽阔的河流的大国。统治着这个国家的国王新添了一个男孩。国王高兴得发狂,因为他一直渴望有一个儿子来继承他的王位,他送信给所有最厉害的神仙,恳求他们来看看这位令人惊喜的男孩。一两个小时后,那么多的神仙聚集在摇篮周围,小孩好像都有窒息而亡的危险。但是国王呢,他正在殷切的注视着神仙们,看到他们庄严的神情,感到有些惴惴不安。“有什么问题吗?”他焦急地问道。
神仙们看看他,然后他们立刻一起摇了摇头。
“他是一位漂亮的男孩。真是太令人遗憾了,但是命中注定要发生的事情就会发生。”他们说。“命运的册子上写着呢,他一定会死,死于鳄鱼、或是一条蛇,或是一只狗。如果我们能够救他的命,我们会那样做的;但是我们无能为力啊。”
说了这些话后,他们都消失了。
好长一段时间,国王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他被刚刚听到的话吓坏了。但是,天性充满了希望,他立刻开始设想能够把王子从等待他的可怕的厄运中解救出来的办法。他立刻派人去找来建筑大臣,命令他在山顶上建造一座强大的城堡。城堡里充满了国王宫中的最宝贵的物品,还有一个孩子想要玩的每一种玩具。而且,他下达了最严厉的命令,卫兵要日夜不停地巡视城堡。
在四、五年的时间里,男孩一个人和他的护士们生活在城堡里,在周围都是墙的宽阔阳台上乘凉。城墙的下面是一条护城河,只有一架吊桥把他们和外面的世界连接起来。
有一天,王子长大到可以自己跑得又快又稳了,他从阳台上望过去,看到护城河的另一侧有一只小巧柔软的像绒毛球般的小狗在跳跃玩耍。当然了,现在国王让他远离所有的狗,唯恐神仙们的预言会变成现实,所以以前他从来都没有见过一只狗。于是,他转向走在他后面的侍卫,并且说:
“在那边飞快地奔跑着的、好玩的小东西是什么啊?”
“那是一只狗,王子,”侍卫回答说。
“好吧,带给我一直像它那样的小狗,我们要看看到底是谁跑得更快。”他一直盯着小狗看,直到它消失在拐角处。
侍卫感到非常困惑,不知道该做什么。他接到了严格的命令,不能拒绝王子的任何要求;可是,他记得那个预言,觉得这是一件严重的事情。最后,他认为他最好把整件事情告诉国王,让他来决定这件事。
“噢,如果他想要一只,就给他弄一只狗。”国王说,“如果没有一只小狗,他会伤心欲绝。”于是就找来了一只小狗,和另一只完全一样,他们或许是双胞胎,而他们很可能就是。
几年过去了,男孩和小狗一起玩耍,直到男孩长得又高大有强壮。最终时间到了,他送信给他的父亲,说:
“为什么你把我关在这儿,无所事事?我出生的时候神仙们所作的预言,我全都知道。但是我宁愿立刻就被杀死,也不要在这儿过一种闲散的、无价值的生活。所以给我武器吧,让我走,我求你了;我和我的狗都走。”
国王又一次听从了他的愿望,他和他的狗被一条船送到了河的对岸,河面太宽了,可能曾经是大海呢。一匹拴在一棵树上的黑马正在等着他。他骑上马,喜欢到哪那儿就去哪儿,狗总是寸步不离得跟着他。没有哪位王子像他这样快活。他骑马走啊走啊,一直到最后来到了一个国王的宫殿。
住在这座宫殿里的国王不太在意治理国家或者看到他的人民是否都过着快乐、满足的生活。他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做谜语上,发明一些他最好永远不启用的计划。在年轻的王子来到王国的这段时间里,他刚刚才为他唯一的女儿建成一所奇妙的房子。这座房子有七十扇窗户,每扇窗户都距地面七十英尺,他派皇室的传令官到周围邻近的王国里去宣布,不论是谁沿着墙爬上公主的窗户,都能够娶她做他的妻子。
公主美丽的名声早就广泛流传,希望能够尝试运气的王子不乏其人。每天早上,看上去皇宫一定显得非常滑稽可笑,因为王子们爬墙的时候在洁白的大理石上留下了各种颜色的抓摸痕迹。尽管有人能够爬得比别人更高一些,但是没有人能够爬到靠近顶部的任何地方。
王子来到的时候,他们已经这样度过了好几天。因为他举止文雅,谈吐不俗,他们接纳他到他们的住处,让长途旅行的他洗个好澡、洒上香水。“你从哪里来?”他们最后问道。“你是谁的儿子啊?”
但是年轻的王子有理由保守他自己的秘密,于是他回答说:
“我的父亲是我国国王的马的主人,我的母亲去世后,他又娶了一位妻子。刚开始的时候,一切都非常好,但是等到她有了自己的孩子的时候,她就憎恨我。我逃了出来,惟恐她会加害于我。”
一听到他的故事,其他年轻人的心都被深深地打动了。他们做了所能想到的一切事情使他忘记他过去的伤痛。
“你们都在这儿做什么呢?”有一天年轻人问。
“我们花了所有的时间来爬皇宫的围墙,想爬到公主的窗户上去,”那些年轻人回答说,“但是,至今还没有人到达距它们十英尺的地方。”
“噢,让我也试试,”王子大声说;“但是明天我要等等看看你们怎么做的,我才开始动手。”
于是,第二天他站在能够观察那些年轻人上去的地方,他注意到墙上的一些地方好像非常难爬。他决定等到该他爬的时候,他要从其它别的地方爬上去。
一天又一天,人们看到他观察那些求婚者。直到有一天早上,他觉得他已经把墙的设计熟记在心了,他就在其他人的身边找个位置站了下来。由于他从别人的失败中吸取了教训,他想方设法抓住了一个又一个小小的粗糙的突起,直到最后,在朋友们的羡慕下,他站到了公主的窗台上。从下面抬头望上看,他们看到一只洁白的手伸出来把他拉进去。
然后,其中的一位年轻人直接跑到了国王的皇宫,说:“有人爬上墙了,有人赢得了公主!”
“谁赢了?”国王喊道,一下子从宝座上站了起来;“我能宣布哪一位王子为我的乘龙快婿啊?”
“成功地爬上公主的窗户年轻人根本不是一位王子,”青年人回答说。“他是生活在河对岸的伟大国王的马的主人的儿子。他逃离自己的国家是为了躲避他后母的憎恨。”
听到这一消息,国王非常愤怒,因为他从来就没有想到过王子以外的任何人会去追求他的女儿。
“让他回到他来的地方去,”他愤怒地嚷嚷起来;“难道他希望我把女儿嫁给一位背井离乡的人?”盛怒之下,他开始摔碎喝酒的杯子;他真地把那位年轻人给吓坏了,他急忙跑回家去找他的朋友,告诉年轻人国王说过的话。
公主正斜靠在她的窗户上,她听到了他的话,打发传话人回到国王她的父亲那里,告诉他她已经发誓,如果年轻人被从她身边带走,她就再也不吃不喝任何东西。一收到这个消息,国王变得比任何时候都更加生气,命令他的卫兵立刻到公主的宫殿去,处死那位成功的求婚者;但是公主挡在了他和要杀他的人之间。
“只要动他一根指头,我就会死在太阳落山之前,”她说,因为他们看到她说话当真,他们就离开了宫殿,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她的父亲。
但是这一次,国王的愤怒已经渐渐地平息了,他开始考虑如果他不遵守公开许下的承诺,他的人民会怎样想他。所以,他命令把公主带到他的面前,还有那位年轻人。当他们走进宝座大殿时,求婚成功者的高贵气质令他非常高兴,他的怒火彻底地冰消瓦解了,他跑过去拥抱他。
“告诉我你是谁?”他询问道,有些恢复到了原来的态度,“因为我从来都不相信你的血脉中没有流淌着皇家的血液。”
但是,王子仍然有他的理由保持沉默。他只是说了一遍同样的故事。然而,国王已经很喜欢这位年轻人了,他就没有再多说什么。第二天举行了婚礼,国王送给年轻的夫妇成群的牲口和大片的田产。
过了一段时间,王子对他的妻子说:“我的生命掌握在三个动物的手中——一条鳄鱼、一条蛇,和一只狗。”
“啊呀,你太鲁莽了!”公主哭喊道,伸出双臂搂着他的脖子。“如果你知道这一点,你怎么能够让那可怕的畜生在你身边呢?我要让人立刻杀死他。”
但是,王子没有听从她的话。
“杀死我亲爱的小狗,自从它是小狗的时候就一直是我的玩伴?”他惊呼道。“噢,我绝不允许那样做。”他所能答应公主的就是,当他离开皇宫的时候,他会一直随身带一把剑,而且有人跟着他。
王子和公主结婚几个月后,王子听说他的后母去世了,他的父亲年老多病,希望他的长子能够再次回到他的身边。年轻人不能对这样的消息充耳不闻,置之不理,他温柔地和他的妻子告别,动身踏上了回家的路途。路程很遥远,他不得不经常在路边休息。一天晚上,当他在大河岸边的一个城镇里睡觉的时候,一只巨大的鳄鱼悄悄地爬了上来,沿着小路向王子的房间爬去。幸运的是,当鳄鱼想偷偷地爬过去的时候,他的一名卫兵醒了过来,把鳄鱼关进了一个大厅里,一个巨人守护着它,除了晚上鳄鱼睡着的时候,从来也不离开一步。事情就这样一直持续了一个多月。
现在,当王子发现他不大可能再次离开父亲的王国时,他派人去请他的妻子,吩咐信使告诉她,他会在大河岸边的镇上等待她的到来。这是为什么他的旅程会耽搁这么久、险些被鳄鱼吃掉的原因。接下来的几个星期里,王子尽情地娱乐,但是也计算着公主到来的时间。当她到来的时候,他立刻准备动身回宫廷。可是就在那天晚上,当他熟睡的时候,公主注意到房屋的一个角落了有个奇怪的东西。那是黑乎乎的一片,当她看着的时候,那东西好像变得越来越长,而且正朝王子躺着的软垫慢慢地移动。她害怕地缩成一团,但是,尽管声音很细微,那东西还是听到了,它抬起头来倾听。然后,她看到那是一条蛇的又长又扁的头,那个预言的记忆忽然涌上她的心头。没有叫醒她的丈夫,她从**滑下来,从桌上拿来了一大碗牛奶,把它放在地板上蛇要经过的地方——因为她知道世界上没有那条蛇能够拒绝牛奶。蛇爬近的时候,她屏住呼吸,看到蛇又一次抬起头,好像它闻到了好吃的东西,它贪婪地吐出发叉的舌尖。最后,它的眼睛落到了牛奶上。转眼间,它已经在飞快地舔食牛奶了。它没有呛着自己真是一个奇迹,因为只要碗里还有一滴牛奶它就没有抬过头。喝完牛奶后,它就倒在地上,沉沉地睡去了。公主一直就在等着这一时刻,她一把抓起丈夫的剑,把蛇头从它的身体上砍了下来。
这件危险的事情过后的早上,王子和公主动身到国王的宫殿去,但是发现等他们到了皇宫的时候,他已经去世了。他们为他举行了隆重的葬礼,然后王子不得不审阅他离开的时候制定的新法律,还要处理大批的事务。一直到他因为操劳过度而变得非常虚弱,他才被迫离开,到他在河岸边的一个宫殿里休养。在这儿,他很快就好多了,开始出去打猎,用弓箭射野鸭;不论他走到哪儿,他的狗,现在已经非常老了,就跟着他到哪儿。
一天早上,王子和他的狗像平常一样出门了。在追赶他们的猎物的时候,他们来到了离河岸很近的地方。王子正跟在狗后面拼命地奔跑时,他差点被一件看上去像一根木头的东西绊倒了,那东西正好躺在他的路上。让他感到惊奇的是,有一个声音在对他说话,他看到那件他当作树枝的东西其实是一条鳄鱼。
“你逃脱不掉我,”它说,等到他又恢复了理智的时候。“我是你的劫难。不论你走到哪儿,不论你做什么,你总会看到我在你的面前。只有一种方法能够去除我的力量。如果你能够在干燥的沙地里挖一个坑,坑里一直装满水的话,我的咒语就被破解了。如果不这样做,你的死期很快就要到了,我给你这一次唯一的机会。现在快去吧。”
年轻人伤心地走开了。当他回到宫殿的时候,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在那天的剩余时间里,他拒绝见到任何人,甚至不见他的妻子。可是太阳落山时,因为从门里听不到任何声音,公主感到非常害怕。她大声地吵闹,王子没有办法,只好抽出门闩,让他进来。“你看上去多苍白啊。”她哭泣着,“有东西伤害了你吗?告诉我,我恳求你,出了什么事,因为或许我能够帮助你!”
于是,王子告诉了她整个的故事,还有鳄鱼交给他的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一个沙洞怎么能够保持水满呢?”他问。“当然啦,它会很快就渗漏掉。鳄鱼说它是一个‘机会’,但是他不如马上把我拖进河里好呢。他说的不假,我摆脱不掉他。”
“噢,如果就这些的话,”公主喊道,“我自己就能让你自由,因为我的神仙干妈曾经教过我植物的用处,在离这儿不远的沙漠里生长着一种四叶的小草,它能够把坑里的水保留一整年。我天亮的时候去寻找它。等你喜欢的时候,你就可以开始挖洞了。”
为了安慰她的丈夫,公主说得非常轻松、愉快;但是她知道得非常清楚,她面前的任务一点儿都不轻松。不管怎样,她充满了勇气和精力,而且她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她的丈夫都应该得救。
她骑着雪白的毛驴离开皇宫的时候仍然是星光闪烁,她离开大河一直向西方骑去。有好长一段时间,在她的前面,她看不到任何东西,只有一片平坦的沙漠荒地。随着太阳越升越高,沙地也变得越来越热。那时候,一阵难以忍受的干渴困扰着她和那头驴子,但是没有溪流可以帮她们止渴。即使曾经碰到过溪流,她也几乎没有时间停下来,因为她还有很远的路要走,必须在夜晚之前赶回来,否则的话,鳄鱼可能就会宣布说王子没有满足他的条件。所以,她对驴子说鼓励的话,驴子用嘶鸣回答她,她们两个就这样一直不停地往前行进。
哦!当她们看到远处的一块大岩石的时候,她们两个是多么高兴啊。她们忘记了她们非常得干渴,太阳非常得火热;地面好像在她们的脚下飞了起来,一直到驴子在凉爽的树荫下停了下来。但是驴子也许能够休息,公主却不能休息,因为她知道,那棵草就生长在岩石的顶上,而岩石的周围是一道很宽的深坑。幸运的是,她随身带了一根绳子,在绳子的一端打了一个套,她用全身的力气把它扔了过去。第一次的时候,它慢慢地滑进了沟里,她只好把它拉上来,再扔一次。但是,最后绳套套住了某个东西。公主看不清套住了什么东西,她只好依靠这座小桥来承担她的体重了。小桥随时都有可能断裂,让她掉到下面深处的岩石上。那样的话,她的死亡就和王子的死亡一样没有任何疑问了。
但是,没有那么可怕的事情发生。公主安全地到了深沟的另一侧,现在到了她任务中最糟糕的一部分了。因为只要她把脚放到岩石突出来的地方,岩石就会在她的下面突然断开,让她又回到原来同样的地方。与此同时,时间一小时一小时地过去,现在快到中午了。
可怜的公主的心里感到失望极了,但是她没有放弃拼搏。她看了看周围,看到她的上面有一块小石头,好像比其它的石头都更结实。她把脚轻轻地放在几块石头中间,这样她费了好大的劲,总算够到了它。用这种方法,带着磨破的、流着鲜血的双手,她爬上了顶部;但是,上面的风非常狂暴,她几乎被沙尘遮蔽了视线,不得不趴倒在地上,用手到处摸索那宝贵的野草。
有一阵子可怕的时间里,她觉得岩石是光秃秃的,她这趟路是白跑了。她到处都摸遍了,除了沙砾和石头外什么也没有。突然间,她的手指碰到了一个裂缝中的软软的东西。是一棵植物,这一点非常清楚无疑,但是是她需要的那一种吗?因为风比以前刮得更大了,她不能睁开眼睛看,于是,她躺在那儿数它的叶子。一片,两片,三片——对啦!对啦!有四片叶子!她摘下一片叶子,把它牢牢地抓在手中,她转身爬下岩石的时候,差一点被风打晕过去。
等安全地到了岩石的边上,一切都变平静了下来。她快速地沿着岩石滑了下去,她没有掉到深沟里简直是一个奇迹。然而,因为运气好,她停下来的地方非常靠近她的绳桥,而且很快就过了桥。一看到她,驴子就高兴得大叫起来。用最快的速度朝家里跑去,好像从来就不知道它脚下的地面几乎和它头顶上的太阳一样火热。
在大河的岸边,他停了下来。公主赶到了王子身边,他正站着他在干沙地里挖好的坑边上,在附近还有一个大水罐。不远处,鳄鱼正躺在太阳下面,眯着眼睛,他的尖牙和黄中带白的嘴巴正大张着。
在公主的示意下,王子把水倒进了坑里。水一到坑边,公主就把四叶草扔了进去。咒语会起作用吗,还是水会慢慢地从沙子中渗漏掉、而王子成为那可怕的怪物的牺牲品?他们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那儿看了足足有半个小时,而沙坑呢,一直和刚开始的时候一样满满的,小小的绿叶漂浮在水面上。而后,王子带着胜利的欢呼转过身去,鳄鱼闷闷不乐地跳进了河中。
王子永远的逃过了三个劫难中的第二劫难!
他站在那儿,看着鳄鱼离去,很高兴自己自由了。忽然,他被从他们身边飞过的一群野鸭吓了一大跳,这群野鸭正纷纷到河边上的芦苇丛里寻找庇护的地方。一转眼的功夫,他的狗穷追不舍地扑了过来,重重地撞到了他的主人的腿上。王子踉跄了一下,站立不稳,向后倒仰着掉进了河里,淤泥和芦苇缠住了他,把他死死地抓住。他尖叫着向他的妻子求救。他的妻子跑了过来,幸运的是她随身带着绳子呢。可怜的老狗被淹死了,但是王子被拉上了岸。“我的妻子,”他说,“比我的命运还强大。”
(选自古埃及民间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