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浪子小说 其它 魔山(全两册)

关于上帝之国和恶的解脱2

  

  “可不,正是,但他干吗没当上神父?他年龄不是挺合适吗?”

  “我已经对您说过:疾病暂时妨碍了他。”

  “对。可您是否认为,如果第一他是个耶稣会士,第二他是位富于想象力的聪明人——那么这第二点,这加上的一点,是否跟疾病有关系呢?”

  “您这话什么意思?”

  “不,不,塞特姆布里尼先生。我只是想说:他有一个浸润性病灶,这妨碍他当上神父。但他那些联想力恐怕同样也妨碍了他,在一定程度上,因为联想力和病灶原本就有些关系。他差不多同样是个生活中的问题儿童,特殊类型的,一个(肺上)有小浸润点的病弱的耶稣会士。”

  他们已经走到疗养院。在大楼前的平台上,他们在分手之前还站在一块儿聊了一会儿;几个在大门口无所事事地东张西望的疗养客,都好奇地望着他们。塞特姆布里尼先生说:

  “我再次警告你们,我年轻的朋友。我阻止不了你们与这个刚结识的人交往,要是好奇心驱使着你们非去不可的话!不过要心存戒备,任何时候也不可不加分析批判就听信他的话。这个人我要用一句话给你们讲清楚:他是个**家伙。”

  表兄弟的脸变了样子。过了一会儿,卡斯托普问:

  “一个……怎么会?对不起,他不是个教士吗?当教士必须起誓,据我所知,再加上他又那么皮包骨头,身体虚弱……”

  “您说傻话,工程师,”塞特姆布里尼打断他,“这跟是否体弱多病完全没有关系;至于说到起誓嘛,那也有保留。不过,我是在更广和更高的意义上那样讲,相信您具有必需的理解力。还记得起来吧,有一天我上您房间看您——很久以前,很久很久以前——您刚照过片子,在房里静卧……”

  “当然记得!您在黄昏时分走进我的房里来,拧开了灯,我记得清清楚楚,像今天……”

  “好。当时我们聊到一些较高深的话题,感谢上帝,我们经常如此。我甚至相信,我们谈到死与生,谈到作为生的条件和附属的死的尊严,谈到死会变得丑恶,如果精神厌弃它,将它作为原则孤立起来了的话。我的先生!”塞特姆布里尼先生继续滔滔不绝,同时朝两个年轻人跟前逼近一步,并将左手的拇指和中指伸直成叉子状对准他们,像是想以此钳制住他们俩的注意力,还举起右手的食指发出告诫,“请牢牢记住,精神是独立的,有着自由的意志,道德世界由它来决定。如果它将死孤立起来,分裂开去,死就会通过精神的自由意志变为实在,事实上——你们懂我的意思——就会变成一股与生抗衡的自在力量,变成一个敌对原则,变成巨大的**,而它的王国就是**欲之国。你们问我:为什么正好是**欲?我回答你们:因为**欲能使人获得解脱,因为它也是一种拯救,只不过不是将人从恶中解脱拯救出来,而是一种恶的解脱。它瓦解道德和伦理,使人摆脱礼仪与自持,变得**而无拘束。我现在警告你们提防我本不愿意介绍你们认识的这个人,要求你们在与他交往和谈话时心存戒备,戒备再戒备,就是因为他所有的想法都有****的性质,都受着死的庇护——死是一种极为**的力量,我当时对您讲过,工程师——我还清楚地记得我用过的这个词儿;那些我有机会发表的中肯而精辟的意见,始终保存在我的记忆里——是一种对抗道德、进步、工作和生的力量;保护年轻的心灵不受这种力量毒害侵蚀,是一个教育者最崇高的责任。”

  塞特姆布里尼先生讲得再好不过了,再清楚、再周到不过了。汉斯·卡斯托普和约阿希姆·齐姆逊对他表示衷心感谢,然后向他道别,走进了“山庄”的大门。他呢,又回到纳夫塔那绸子小窝顶上的阁楼中,站在写字几前做他的作家去了。

  这儿记录了表兄弟俩第一次造访纳夫塔的经过。接下来他们又去过两三次,有一次甚至塞特姆布里尼先生不在场。这几次访问同样引起年轻的卡斯托普许多思考。当他独自坐在那开满蓝色小花的隐退之所“执政”时,眼前又浮现出那个叫作“Homo Dei”的崇高形象。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简体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