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3月,三毛出生于重庆。她叛逆,敏感,极端,自闭,从幼年时代就散发出跟其他兄弟姐妹与众不同的个性。或许是因为想成为一名运动员,最终却成了一名律师,三毛的父亲陈嗣庆在对女儿的教育上给予了最大的宽容。比如小时候的三毛因为觉得“懋”字难写,就将自己的名字改为陈平;因为感觉被数学老师侮辱,就再不肯上学,一度休学在家……诚如三毛所说:“学校并没有给我什么样的教育,而且,我一直希望离家出走,见识更广阔的世界。”她这样说,父母和家庭也都由着她这样做了。
三毛在幼年即显示出文学创作上的天赋,成为她离家出走的底气。三毛的姐姐陈田心对此评价:“妹妹从小作文就很好,遣词造句的能力极强,更重要的是有思想。她的感情流露于笔尖,从文章到家信,都相当自然不造作。”三毛从未刻意想过成为一名作家,她因出版书籍而走红是一种偶然。但她在文学上的天赋以及行为上的自由,令她的走红成为一种必然。同时,她的文字和行为都体现出身体和灵魂的自由,她毕生追求真善美以及人性美好、渴望爱与自然、渴望平凡的风格特质,令她从一众作家中脱颖而出,并被追认为“现代文艺女青年的创刊号”。
三毛淡泊名利,没有过分关注过自己的写作成就,却在写作上获得巨大成功。她说她的写作完全是游于艺:“从没想到会有这么多的读者,也很少想到稿费,只要文章刊登出来,看到排版铅字,就是一种快乐。”她对写作的这种淡薄,以及不求结果的态度,是很多文艺青年所钦羡的。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是文艺青年奉为圭臬的游戏规则,却只有三毛一个人用毕生的时间去身体力行,并且收效甚大。在今天这个无比流行“成功学”和信奉“金钱至上”的年代,几乎没有一个文艺青年敢像三毛一样,专心致志去做自己的文艺梦。因此,大部分人心中的梦想飘在天空里,只有三毛在脚踏实地实践着。
再看三毛的穿着:白色麻纱缀花上衣,蓝色牛仔裤,衣服往往是旧的、老的,随心搭配。她根本不屑什么新潮、时尚,连结婚都只是穿一件蓝色的裙子,把厨房拿来的芹菜插在头上当花使。这种随性随心的作风,正体现了文艺青年的灵魂核心——自由。三毛不喜交际与热闹,而是喜欢在大自然中深思反省,这是灵魂自由的极致体现。何况她不惜为了追求原始的真善美,摒弃喧嚣繁华的都市生活,与恋人定居在四下荒凉、环境严酷的撒哈拉沙漠。
三毛酷爱写信,对朋友真诚,不管是谁,一旦她心里认定对方,都要在信中将自己的近况甚至一些心底事和盘托出。甚至通常会在写完一封短的信件后,第二天起床再补上一封长的信。三毛在信中毫不掩饰当日当时的心境,对任何人都没有心防,是真正的至真至纯。
三毛还有着令文艺青年称羡甚至妒忌的爱情传奇。与荷西相识十二年、相恋六年,在荷西死后,郁郁寡欢的她最终选择自杀追随。三毛就如爱与美的化身,一生都在追求真正的人性之美。试问,谁能做到如三毛般纯真不世故?
面对爱情,三毛从不顾忌世俗看重的部分——身份、地位甚至年龄。荷西死后,三毛更加封闭自己,她曾经因为爱情而热爱这个世界,后又因为爱情对所有人甚至家人变得无情。在她身上,仿佛能看到水火相容。
全世界的人都在长大,变得成熟。只有三毛和迷恋她的文艺青年们,还活在对爱情的憧憬里,还肯为爱情付出一切。
三毛这种固执的文艺特性是与生俱来的,更是父亲陈嗣庆始终默许的。在某个离家的早上,三毛给父母留下一封辞别的信件。换作别的父母,早已崩溃,陈嗣庆却留言给女儿:“为父的我,跟你在许多心态上十分接近,除了公务之外,十分渴望一个人孤独地生活。我想,我之所以不能‘了’,并非因为那么多的责任,我只是怕疼。你的‘了’,也不是没有责任,是你比我能忍痛而得到的。”
三毛的感情是真挚的,她从不掩藏。她说自己笔下的故事,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因为“虚假的我写不来”,并且承诺,如果有天三毛不写了,并不是她不肯写,而是没有更多真实的话可以说。
三毛是个自信的人,这是她能全然不顾世俗的眼光、以一己之力搏击人生的基础。她说自己是一个赌徒,只要想做的事没有办不到的。“山不过来,你就自己走过去”是她的人生信条,也给很多疯狂迷恋她的人以力量。
三毛一生追求爱、自然与平凡,她说她耻于成为一个特殊的人。但她偏偏拥有极为特殊的人生,这就与她喊出的口号形成一种反差。她要平凡,但她注定不平凡,甚至处于巅峰的她极力呼吁要以平凡为美,这是令文艺青年爱她的又一大理由。多读几遍三毛的作品,你就会发现,她的作品就是她的一生。不管是在撒哈拉,还是在中南美洲;不管是当一名作家,还是当一名家庭主妇,三毛对生活的热爱、对美的追求是一贯到底的。她心怀赤诚,热烈美好,永远是你我17岁时的模样。
凡人不能留住时光,只有圣人才行。三毛像个圣人,她不按世俗标准成长,不会随意将自己塑造成适应世界的模样。最令人称羡的是,她没有走一条保险安全的路,却也活得成功漂亮。
孤独,自由,热烈,无情,这些看似矛盾的特质被三毛像变魔术一般,很好地融合于一身。
三毛辽阔如“远方”。每个心中充满文艺梦想却没勇气走出去的人,都将肉体凡胎留在应尽的责任、日复一日的奔波中受苦,而那渴望自由飞翔的灵魂,早已追随三毛飞往大千世界流浪。只要是对远方和爱还有渴望的人,就忘不了三毛。
人们艳羡她不喜欢上学就休学,想去远方就用14年去流浪;艳羡她可以以文字为生、跟相爱的人定居梦中之地的浪漫爱情;甚至艳羡她别具一格的长裙长发、抽烟的姿势以及黑白照片里的洒脱眼神。连她的自杀,都可以被神化为一种有勇气离开世界的极致自由。
年轻的文艺青年爱极了她的任性与潇洒,年长有经验的文艺青年爱极了她表象之下所指向的人性之美、生命之美。
中国近代史上,曾出现过多少文艺范十足的女作家:张爱玲犹如青灰色天空里的一弯沧月,薄凉悲悯,淡漠地眼望芸芸众生;萧红好似青铜色池塘里的一朵浮萍,孤单凄苦,感同身受地体察人间百态;亦舒则是20世纪90年代繁华香港的精致女性,不甘平凡,遗世独立,“体面”是最重要的;琼瑶好比女儿闺房里干了又湿的一块手帕,把一个只属于少女的梦重复又重复。
只有三毛,不回避、不抗拒,真诚地渴望做一个普通人。她写寻常人家的生活,文学不是她逃离和摆脱平凡现实的武器。相反,她热爱自己所处的一切环境。她那自由的天性、奔放炽热的情感以及走遍万水千山追逐真理的决心,普世而不拘泥于时间,无论是在少年、成年还是在老年,都有屡屡重温的珍贵价值。
所以,多读几遍三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