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浪子小说 其它 流光不负 岁月静好:三毛的美丽与哀愁

  

  今夜无星月,你的影子依然清晰。是什么在**内心,又为何满腹酸楚,却依然苦守着那份不倦的痴念,手执泛黄的书卷,深陷在无涯的孤独中,用随风摆动的长袖采撷一抹褪色的嫣然和一丝化不开的情愫,染就一幅绝美的画卷?

  小桥流水,竹影婆娑,女子站在月光下,手扶窗棂,一遍又一遍看着自己的执拗,幽寂的林子,娇嫩翠绿的叶子诉说着独属于她的悲伤,沙沙地反复吟唱那份憔悴,那份铭记心底的惆怅寂寥……

  满身伤痕的三毛开始羡慕糊涂,何时才能让自己再一次感知荷西的温度,在他深情的目光中,红了面庞。心碎了,泪尽了,明白了,是他教会她,什么是珍惜,他给了她人生中最丰盈圆满的快乐,赐予了她最难以割舍的爱恋,同样,他也碾碎了她多少个黑夜才积攒起来对幸福的梦想。

  筋疲力尽的她虔诚地祈祷上天,祈祷能和他再续姻缘,但总有人在她耳边诉说,面对胜过逃避。多情之人最易伤,谁又不想扔下悲伤呢?只是苦于不知如何去做而已,只能笑着自己的执着,为难自己。

  一个人的离去,寂寞了整个世界。纵使繁花锦簇,没有荷西的陪伴,在三毛眼中依然荒凉一片;纵使霓虹闪烁,没有荷西的并肩,三毛依然还会迷路。一个人想要抱有内心的澄澈和宁静是多么不易,因为你无法逃脱世俗之外,无法跳脱万丈红尘,在俗涛浊浪面前,奈何你怎样挣扎也于事无补。

  可是三毛不会说,不会让世人看见她的苦,她的累,她只会默默地妥协,默默地让步,或许这种聪慧与淡然是与生俱来的,不需要漫长的人生历练才会参悟此道。可明明水一样的眸子里,还是那样喜欢玩耍,爱好流浪,仿佛像个孩子般,告诉我们,她是多么的毫不在意,不经世事。

  重新回到台北,三毛的应酬活动变得越来越多。名目繁多的饭局、演讲、座谈会,让她感觉非常疲倦,似乎有些力不从心,难以应付。原本就热爱宁静甚至荒寂生活的三毛,丧偶之痛刚刚淡了一点,滚滚红尘又接踵而至,这让她再一次产生了逃走的念头。

  最终,三毛还是决定用远行的方式逃离一切,她再一次回到大加纳利去,她要回到那个荒美的孤岛上去。也只有在那里,她才可以重温与荷西在一起的纯净和安宁,寻找那份自己遗失的幸福。

  一九八〇年四月,三毛离开台湾,回到了大加纳利岛,这是她第四次来到西班牙,这个在她心中等同于幸福的地方。四年前,她到大加纳利岛的时候,失业在家的荷西,天天在海边等待着她。可如今,物是人非,丈夫已经离开了她,等待她的只剩下空空的屋子和房子外面漂泊的海船。

  三毛在前往大加纳利岛的途中,耽搁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直到五月底,她才结束了这次漫长的行程。在此期间,她分别在瑞士、意大利、奥地利和马德里等地逗留了数日,一路旖旎的风光和亲朋好友的关心,慢慢抚平了她心中的伤痛。

  第一站她选择了瑞士。三毛登上飞机,经香港,越昆明,到达瑞士;再坐火车到洛桑,一到车站,三毛吃了一惊,这座古典风格的车站,竟然和她梦中的车站一模一样!

  三毛在大加纳利岛的家有个很大的后院,后院里有一个细草秆铺成的凉亭,凉亭里设有座椅,有的是可坐人的大树根。

  三毛的家是一幢小巧的西班牙式建筑,屋子里被装饰得很美。客厅正中间有一面大窗,常年挂着米色的窗帘,这使得屋里的光线显得有些暗;地上铺着黄色地毯,老式的碎花沙发上放着许多靠垫;古雅的白色台布罩着老式茶几,藤做的灯罩吊得很低;一排很大的书架,几乎占满了整整一面墙;一套雕花木餐桌和椅子,摆在沙发对面;房间的右边,还是一排书架,架边有一个拱形的圆门,通向另外一间明亮的客厅。客厅完全粉刷成白色,细藤的家具,竹帘子。

  古式的加纳利群岛的“石水漏”,被放在一个漂亮的高木架上,藤椅上是红白相间的棉布坐垫,上面还靠着两个全是碎布凑出来的布娃娃。墙上挂着生锈的一大串牛铃,非洲的乐器,阿富汗手绘的皮革。屋梁是一道道棕黑色的原木,数不清的盆景,错落有致地吊着放着。地毯是草编的,一个彩色斑斓的旧画架靠在墙边。

  最引人注目的摆设,是书架上两张放大的照片:一张是荷西的单人照,另一张是他们夫妻的合照。两张照片都是黑白的。照片前面,插着几朵淡红色的康乃馨。后来,三毛卖掉了这所房子,在附近买了一座两层小楼的宅院。院内一半是草地,一半是砖。院中有一棵高大的相思树,枝丫重重叠叠地垂到腰际,柳树似的缠绵。

  站在大加纳利岛荒美哀愁的海滩上,目送着远处漂泊的海船,拉芭玛岛就在对面,它的样子是那么清楚。那座离岛,是一座死亡之岛。深蓝的火山和神秘的巫婆,是三毛永远不能忘掉的苦难记忆。而她的丈夫荷西就长眠在那个岛上。

  忘不了的

  是你眼中的泪

  映影着云间的月华

  昨夜下了雨

  雨丝侵入远山的荒冢

  那小小的相思木的树林

  遮盖在你坟山的是青色的荫

  今晨

  天晴了

  地萝爬上远山的荒冢

  那轻轻的山谷里的野风

  佛拭在你坟上的是白头的草

  黄昏时

  谁会到坟间去辨认残破的墓碑

  已经忘了埋葬时的方位

  只记得哭的时候是朝着斜阳

  随便吧

  选一座青草最多的

  放下一束风信子

  我本不该流泪

  明知地下长眠的不一定是你

  又何必效世俗人的啼泣

  是几百年了啊

  这悠长的梦

  还没有醒

  但愿现实变成古老的童话

  你只是长睡一百年

  我也陪你

  让野蔷薇在我们身上开花

  让红胸鸟在我们发间做巢

  让落叶在我们衣褶里安息

  转瞬间就过了一个世纪

  但是

  这只是梦而已

  远山的山影吞没了你

  也吞没了我忧郁的心

  回去了

  穿过那松林

  林中有模糊的鹿影

  幽径上开的是什么花

  为什么夜夜总是带泪的月华

  ——席慕容《泪·月华》

  一九八〇年六月,三毛回到拉芭玛岛,为荷西扫墓。虽然距离她上次离开还不到一年的时间,但是坟墓的变化真的很大:

  冲到你的墓前,惊见墓木已拱,十字架旧得有若朽木,你的名字,也淡得看不出是谁了。

  三毛买来了笔和淡棕色的亮光漆,将荷西的墓志铭,一笔一笔地重新填好:

  荷西·马利安·葛罗。安息。你的妻子纪念你。

  荷西,我回来了,几个月前一袭黑衣离去,而今穿着彩衣回来,你看了欢喜吗?向你告别的时候,阳光正烈,寂寂的墓园里,只有蝉鸣的声音。我坐在地上,在你永眠的身边,双手环住我们的十字架。我的手指,一遍一又一遍轻轻划过你的名字——荷西·马利安·葛罗。我一次又一次地爱抚着你,就似每一次轻轻摸着你的头发一般的依恋和温柔。我在心里对你说——荷西,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这一句让你等了十三年的话,让我用残生的岁月悄悄地只讲给你一个人听吧!我亲吻着你的名字,一次,一次,又一次,虽然口中一直叫着“荷西安息!荷西安息!”可是我的双臂,不肯放下你。

  那个炎热的午后,花丛中,穿着彩衣的女人,一遍一遍用油漆漆着十字架,漆着四周的栅栏,没有眼泪,只是在做着一个妻子应做的事情—— 照顾丈夫。

  每来一次拉芭玛岛,三毛就好像死过一次似的,伤心的往事总是会将她紧紧裹住,令她不能喘息。隐居的心灵,并不寂寞。对荷西的怀念,已经占据了她全部的情怀。偶尔,她还独自出去打猎、旅游和宿营。只是没有了荷西,她的兴致再也不像以前那样高了。

  恋爱中的人,连周围的空气都是甜蜜的,说这句话的人,是幸福的,因为她一定深深地爱过与被爱过,她明白那种拥有与被拥有的满足,仿佛行云流水都充满了感情,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可以在空气中自由地呼吸与翱翔。心中充满爱,麻布粗衣胜过绫罗绸缎,粗茶淡饭好过皇宫御宴。

  而西班牙这个国家,就是三毛的幸福之地,她的梦中乐园,在这里她与荷西相识、相恋,度过了人生中最夺目绚丽的时光。三毛曾说过她最爱逛马德里的旧货市场,认识荷西以前自己去逛,认识荷西以后两个人一起去逛。

  两个人手牵手,走在马德里最负盛名的露天市场,彼此感受着对方为自己营造的浪漫,每一天都如梦境般,似有似无地流淌着,三毛与荷西有着说不完的话题,她的一举一动,都会让他不忍错过,而她也会因他的幽默可爱笑出声音,双眸一对视,心底就会**漾起幸福的微波。

  马德里,三毛梦中的橄榄树,为什么一定要是橄榄树呢?也许与西班牙盛产橄榄是有点儿关联的,但更多的应该是马德里带给三毛的永远是翠意盎然的景致,以及热情灵动的回忆。

  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为了天空飞翔的小鸟,为了山间轻流的小溪,为了宽阔的草原,流浪远方。还有还有,为了梦中的橄榄树。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

  ——三毛《橄榄树》

  西班牙的建筑风格是五花八门的,尤其是在马德里,这一点更是被淋漓尽致地体现了出来,纵观马德里的繁华大街,一条街就是一个建筑博物馆,各种建筑风格在这里争奇斗艳,只有你叫不出的,没有你想不到的。哥特式的、古典主义的、浪漫主义的、巴洛克风格的、现代主义的……多种风格并存,空气中飘**着流浪与时尚相互结合的味道。每一个建筑都见证了他们的爱情,那这么多风格的建筑,可否说,往昔的岁月见证了这段短暂却始终鲜亮耀眼的爱情。

  可再美的爱情终有落幕的一天,三毛却用另一种方式铭记永恒。人们或许会疑惑,是什么力量让三毛最终走上了不归之路,终是追随荷西而去?其实答案不难解读,归结起来,女人最在乎的是心,三毛亦是如此。古人云:“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就是此理。

  荷西是最懂三毛的,他的心时刻都在为三毛的点滴心思而转动,因此他从不勉强她去妥协,总是满足她所有的奇思妙想,所有的不符常理,只想让她像个孩童那样,做着自己爱做的梦,活在自己想生活的世界,而他只需微笑驻足凝视,参与其中便可。正是这份有心,让荷西最终成为三毛一生唯一的风景。

  记得当时年纪小

  你爱谈天我爱笑

  有一回并肩坐在桃树下

  风在树梢鸟在叫

  不知怎么睡着了

  梦里花落知多少

  ——三毛《梦里花落知多少》

  三毛与荷西,不仅是爱人,更是灵魂伴侣,是那种不仅只关风月,而是仅一个眼神,一个眉宇间的紧蹙,就能看到对方内心的人,他就是她,她亦是他,不分彼此,融入血液,因此他知道她要的是什么,想的是什么,像看透自己一样了解你。

  一次三毛问荷西:“如果有来生,你愿意再娶我吗?”

  荷西:“不,我不要。如果有来生,我要活一个不一样的人生。”

  三毛打荷西。

  荷西:“你也是这么想的,不是吗?”

  三毛看看荷西:“还真是这么想的。既然下辈子不能在一起了,好好珍惜这辈子吧!”

  只能说造物弄人,即便是这辈子,他们也没有完整地走完一生。但谁能说,只有完整才是圆满,而残缺就是遗憾呢?有时候,感情的残缺更为美丽,更被铭记,它不会随着时间、空间的变换而褪色遗忘,愈显珍贵。

  他们的爱情如此稀有,才令作为看客的我们为之动容,更叹何其有幸可以在这美好年华,不辜负这场青春的盟约。

  时光微凉,远去的往事犹如一池春水,微风轻拂,泛起丝丝涟漪。早已铅华尽洗,明净纯粹,经历人生聚散匆匆,尝过世间凡尘种种,唯留沧桑点缀其中。流年还是无恙的模样,草木山石依然清明。细雨中的身影越发轻薄,残存往昔的味道,但心中所等之人,已不会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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