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
多年来,那些彝族精英的音容笑貌,他们鲜活的人生故事,一直宛若眼前,我梦想着为他们书写一部饱含生命温度的历史。然而,本书的完稿,亦即我的失败,平庸的文笔桎梏于言必有据的史学规范,产出了一部眼高手低的作品。
写作的过程中,我常常情绪激**,不只是为那些已逝的人和事,更为现实中的死与生。2017年3月14日,初稿即将完成,外公许名九先生以九七之龄仙去。老人家幼年丧母,成年丧父,中年丧妻,晚年长子早逝,人生至痛,一一亲尝。此书草就,想到他老人家口述的乡土历史对我的研究的滋养,不禁潸然泪下。
2017年8月25日,书稿杀青在即,李仕安先生也以105岁的高龄驾鹤西去,没有病痛的折磨,突然就走了。先生走了,我书写的那个时代就真正终结了。那些年,在雅安旧宅中多次聆听先生畅忆往昔,故纸堆中冰冷的历史,因之而氤氲着鲜活的温度。那时,王慧勤奶奶已90岁高龄,常常与保姆在厨房准备食物,有时先生去找资料,奶奶怕冷落我,就走过来同我聊她的往事。犹记得2007年的一个秋日午后,奶奶对我说:“我是个很内向的人,几十年的政治运动中,我怕言多必失,养成了不爱说话的习惯。老李话多,他是放音机,我是收音机。好多话,他说了一遍又一遍,我每次都认真听着。但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觉得同你有缘,我的很多心里话都可以讲给你听,但我老了,从前年开始,我就感到自己心里的许多想法,说不出来了。”那一次,我告别返回广州,两位老人送我到门口,奶奶用颤巍巍的手在我的包中塞了一个苹果以兆平安,先生擦了一下眼睛,挥挥手说:“走吧,人生就是这样。”奶奶去世后,先生搬到成都儿子家中,我们就失去了联系。从此,我不敢再上网搜索先生的任何信息,借此想象着先生永远安康,但在发达的资讯时代,这一想法是何等幼稚啊!
2017年8月30日上午8时,我答应编辑两天后就交定稿的日子,我的次子在广州海珠区妇幼医院呱呱落地,因为工作,我见到他时已经是12小时之后了。在孩子孕育的过程中,我一如既往地与家务绝缘,孩子出生后,我也没有太多操劳——就像我的长子出生时一样。我的妻子与岳母纵容了我的懒惰,我就像一个受到溺爱的孩子,只要专注于自己的兴趣就行了。
感谢张兆和教授,他启发并鼓励、支持了本书的研究;感谢科大卫教授,他利用AoE计划为我提供了在香港中文大学的三个月纯粹时光;感谢尔布什哈先生与王继超先生,他们广博的彝学知识常常令我受益匪浅;感谢潘木乃先生,他带着我在汉源、甘洛翻山越岭并帮助我联系访谈对象;感谢秦和平教授,他经常无私地为我提供各种资料;感谢巫达教授以及他创办的彝族文化微信群,巫教授本人以及群友们总是积极为我答疑解惑;感谢黄国信、贺喜、谢晓辉、任建敏、陈海立、李晓龙、卢树鑫、林瑜、毛帅、覃延佳等朋友,他们或邀请我演讲本书的内容,或不辞辛劳地阅读我的初稿并提出建议,或帮助我整理材料;感谢台湾“国史馆”、“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所档案馆、四川省图书馆、西昌市档案馆、西昌市图书馆,它们真正体现出了“公藏”的性质,而不是视所藏为私藏,更没有借此经营的念头。
有的谢意,没有说,也不必说。
就写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