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那边的宴会厅跟平常不一样呢……一旦进了军营,得等到星期日才能出来……虽说是报效国家,那种生活也很苦呢,毕竟是新兵的欢送会。虽然那边有很多女人,要是少了其中一个,感觉都会很凄凉呢。
“算了,俗话说:‘出门在外,别怕出糗。’虽然情况正好相反,我就在只住一晚的客人面前弹弹三味线吧。三重,你要跳哪一段?说哪些会、哪些不会,好像有点儿过分,虽然我不会跳,不过我会想办法帮你跳。”
“唉,姐姐真是的。”
阿千正要起身取来三味线,三重以衣袖压住她的膝盖,娇嗔地说:
“只要三味线合拍,我就能跳。那个,我只会模仿能剧的舞蹈。”
话还没说完,她已经羞涩地把脸藏在阿千的膝头,背对着弥次郎兵卫与捻平。尽管她的姿态端庄又贤淑,但是衣衫凌乱又扭扭捏捏,让襦袢从?口露出来,一直垂到榻榻米上,身影十分妩媚。
弥次郎兵卫说上一句:
“什么?你要跳能剧的舞吗?”
捻平把膝盖上的书反过来:
“来,喝吧。自己倒就行了。我可不想在这里看人家跳能剧。至少要边敲太鼓,边跳题目舞[55]吧。哇哈哈哈哈。”
不晓得为什么,他沙哑的笑声在这时响彻整个天花板。
“捻平先生,阿捻先生。”
面对弥次郎兵卫的叫声,他不耐烦地回答:
“干吗?”
“你不要什么事都扯到旅行嘛,我打算观摩一下。”
“算了吧。”
“不然你闭眼别看吧。”
“呸,干吗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我打算明天就回江户,在见到可爱的孙女之前,我就算死掉也不会瞑目。”
“还在闹脾气啊,所以你才叫捻平[56]啊。随便你吧。嘿,那边的姑娘,站起来吧,别管这个老爷爷。你刚才还说自己没有任何才艺,只能帮忙按摩肩膀和腰,把自己讲得很不堪。不管做什么,只要做好一件事,就能保住艺伎的颜面,也能放心地收下赏金。请你一定要让我们见识你的舞蹈。只不过,你一定要心甘情愿哦,我们可没逼你跳哦。”
“既然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虽然我不知道你要干吗,不过跳不好也没关系,没关系啦。你不需要准备准备吗?”
“是的。”
三重欠了欠身,像是咬住紫色领口一般,羞赧地望向她那曾经丰润、如今却瘦得可怜的胸口处。下一秒,胸口露出一抹也许是贴身衣服的白色衣服,她取出深紫色的细长包袱,轻轻展开印花棉布包巾,在烛火之下,现出一把闪着亮光、宛如透明小鱼般沉甸甸的银色舞扇。
她将亮晃晃的舞扇高举到前发前方,宛如一只玉簪,贴在额头上,肃穆的动作十分利落,宛如随月出涨潮的浪影。在光线之下,她平静地展开扇子,遮住脸庞,仅能从扇子两侧的扇柄处瞥见弯曲的白色手指。
隔壁会场的人声,宛如河口的浪潮,平静地退去。
同时,那把只绘着金色乌云及一轮青紫色明月、闪现白光的银底扇子背后,传来澄净的音色:
……此时,海女听闻,若能取得宝玉,其子即可继承王位,故海女从命,愿为吾子抛弃吾命,在所不惜,我将千里长的绳索系于腰间,待顺利取得宝玉,即拉动绳索,届时再借助众人之力……[57]
这时,音调一转,
……将我拉上岸,抽出一把利剑。
她利落地挥舞扇子,整理衣袖,目光直视一处,技巧看起来十分纯熟。月光从玻璃窗照进来,月光下的舞姿令人想起河川降霜时形成的涟漪,她跷起一条腿盘坐在榻榻米上,烛台的火光化为花影,转瞬消逝。
捻平用浑厚的声音说:
“哎,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