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世界上最早的图书馆
世界上最早的文字和学校出现在古代美索不达米亚,因此,这里产生世界上最早的图书馆也就不足为奇了。图书馆应是伴随文字的产生而出现的,其时间应与学校产生的时间大体相当。
一、图书馆的出现和种类
由于古代美索不达米亚人的文字是刻在泥板之上的,因此他们的书实际上是泥板文书,最早的图书馆就是存放和收藏泥板的所在。根据目前的考古发掘成果,古代美索不达米亚的图书馆包括三种类型,即神庙图书馆、王室图书馆或国家图书馆及私人图书馆。最早的神庙图书馆之一发现于苏美尔人的宗教圣地和中心尼普尔城,时间大约在公元前第三千纪的初期。其他较重要的神庙图书馆还包括英国著名考古学家伍利在乌尔发掘出的一座神庙图书馆,时间也在公元前3000年前后。王室或国家图书馆无疑占有重要的地位,古巴比伦时期著名的汉谟拉比国王就拥有许多国家图书馆或档案馆,它们遍及每座重要的城市。亚述帝国的国王们更是热衷于图书馆事业。在亚述帝国时期,私人藏书也成为一种时尚,私人图书馆也十分普遍。
图13.4 尼尼微纳布神庙图书馆泥板。内容涉及的是动物肝脏占卜。泥板质量与皇家图书馆所藏泥板质量同样上乘。在泥板的末尾刻有其主人的名字
二、著名的亚述巴尼拔图书馆
亚述帝国的国王们几乎个个都是能征善战、攻城拔寨的好手,但他们不仅以“赫赫战功”闻名于世,还注意保护和发展文化。其中最著名的要数亚述帝国末代国王亚述巴尼拔。亚述巴尼拔不仅使亚述帝国的疆域或版图达到极限,还是个博学多才的国王,为保护和发展文化做出了贡献。他少时曾就读于书吏学校,不仅学会了书写技术,还研究了许多宗教文学作品。在他统治期间,他在古都尼尼微修建了著名的亚述巴尼拔图书馆,这座图书馆被认为是真正的“古代图书馆”。亚述巴尼拔尊崇文化,爱书几达入迷。他在全国各地遍派信使、书吏或官员专门搜集图书,凡发现尼尼微所缺的泥板,无论如何都要弄到,大有搜尽天下书之气魄。他对文明发达程度较高的苏美尔和阿卡德地区更为重视,信使、书吏或官员在这里往往能搜寻到古老的铭文。亚述巴尼拔在一封信中这样写道:
图13.5 记载《伊什塔尔女神的赞歌》的泥板。它是用苏美尔语写成的,在每一行苏美尔文的后面,都附有阿卡德文的翻译。这个翻译本对现代学者而言是无价之宝,它们揭示了苏美尔文在古代是多么的难以理解。这块泥板还非常罕见地揭示出有价值的泥板是如何在一完成后就被皇家图书馆收藏的
国王致沙杜努(Shadunu):我很好;祝你快乐。你接到这封信后,立即带上这三个人(泥板上刻有三个人的名字)和波尔西帕城的那些有学问的人,找出所有的泥板,所有收藏在他们住所和埃兹达(Ezida)神庙的泥板。
亚述巴尼拔随后列出了他特别想要的书的名单,然后指示道:
找出那些放在你的档案馆里而亚述没有的有价值的泥板,送给我。我给官员们与管理人员们写了信……没人胆敢扣下一块泥板,不交给你;如果你见到任何一块泥板或仪式板,我没有提到,而你认为对我的宫廷有用,就找出来,送给我。[18]
图13.6 亚述巴尼拔宫廷的学者名册。这份文献列出了45人的御用学者名单,他们都直接向国王提供咨询意见。他们之中有7名占星学家、9名大法师、5名动物肝脏占卜家、9名医生、6名歌唱家、3名根据鸟的运动来预测未来的预言家、3名释梦者,以及3名埃及人
各地的泥板一送到亚述,就被很好地依原样保存起来,对有的泥板则用当时流行的楔形小字整齐地抄录下来。亚述的书吏有时还把文献部分或全部地进行改写,以适应时尚。在抄录泥板的过程中,书吏们还常常在原文毁坏的地方留下空白,加上自己的注释,或在边上写道“我不懂”或“原缺”的字样。
图13.7 一位失意的宫廷学者写给亚述巴尼拔的请求信。这位学者名字叫乌拉德·古拉(Urad Gula),原本是首席书吏,国王的亲近之人,却突然失宠了。在信中他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乞求国王恢复他在宫廷中的地位
亚述巴尼拔图书馆的藏书多数都刻有国王的名字,有的注明是亚述巴尼拔本人亲自“修订的”,有的则注明是由他收集来的。泥板文书上往往还刻有“宇宙之王、亚述之王亚述巴尼拔之宫”等文字。这些藏书的内容涉及科学和宗教等诸多方面。这里的科学主要指数学和天文学——古代美索不达米亚人的两大发达学科,给我们留下了许多最基本的概念和实践。占星学不仅被迦勒底人,而且被后来的其他诸民族视为真正的科学。此外还有地理学方面的手册,实际上只是当时所知的大海、高山、河流、国家和城市的名录。最后还有动植物学、医学和化学等方面的文献。历史著作很稀少,而且局限于一些大墙壁和其他物品上的铭文。语法、字典和学校教材占据突出的地位,这可能是因为在图书馆建立时,这些书中所使用的语言除了祭司和那些从事学术研究之人仍在使用外,不仅不再说,而且已被遗忘几个世纪之久,所以必须以这种方式教人学会。除这些科学文献外,还有王室敕令、贡品名单、将军和总督的报告和私法文书等。私法文书多为经双方签字、有证人和盖了章的买卖文书,包括买卖土地、房屋、奴隶及其他财产等,以及贷款和抵押等各类契约。最引人注目的私法文书是一份被称为“辛那赫里布的意愿”的文献。根据这份文献,亚述著名国王辛那赫里布把一批极具价值的财产委托给那波(Nebo)神庙的祭司,让他们为他宠爱的儿子保存。但他死后,其子是否得到了这笔遗产则不得而知。
从亚述巴尼拔图书馆的藏书来看,亚述人已懂得对各类图书进行分类和编目。其实早在苏美尔时期,美索不达米亚人已经开始对图书进行分类了。美国著名亚述学家S.N.克莱默教授发表了一份古代苏美尔人的“书单”,并把它称为世界上最早的图书分类目录。[19]书吏在这块小泥板上,对62部文学作品进行了分类。亚述的书吏通常采用把不同种类的文书放于不同位置的方法来进行区分,例如,行政和商业文献通常存放在瓷罐或篮子里,而其他图书则放在架子上等。亚述书吏还在每块泥板上附上题签,注明该泥板所载的内容。此外,泥板形状的不同也可表示出所载内容的不同,关于这一点可参见本书第三章第四节的有关论述。
图13.8 两封皇家向地方征集图书的信。国王(很可能是亚述巴尼拔)让人在各地搜集一些特殊作品的地方抄本,这些作品显然是皇家图书馆所缺乏的。皇家书吏可以把收集上来的版本用亚述文字再度制出新版本。出自巴比伦的城市波尔西帕
古代美索不达米亚的图书馆,尤其是亚述巴尼拔图书馆,为保存和保护人类最早的文化遗产做出了极大的贡献,如果没有它们的存在,人类的文化和文明史很可能出现断层。这些图书馆的重见天日奠定了亚述学的基础,使我们今天能够在文化上寻找诸多根源。最后,我们用法国著名学者、亚述学家约希姆·麦南(Joachim Ménant)的评价来结束本章。他写道:
当我们研究这些记载在一种水火都无法毁坏的材料上的文献时,我们很容易理解三四千年前的书写人怎样相信他们的历史文献可以流传到未来……在有关于其过去生活的文字记录流传下来的所有民族中,没有其他文献比亚述人和迦勒底人的文献更耐久。它们的数量已相当可观,而且还会伴随着新发现而与日俱增,其前景不可限量;但我们现已能对所掌握的材料进行评估。仅尼尼微图书馆的泥板数量就逾万件……如果与其他民族流传下来的材料相比,我们很容易相信,亚述—迦勒底文明史是迄今所知最早的古代民族史。它对我们具有强大的吸引力,因为我们知道,犹太人的生活是尼尼微和巴比伦历史的混合。[20]
[1] S.N.Kramer,The Sumerians,Their History,Culture and Character,p.229.
[2] 以上参见滕大春:《关于两河流域古代学校的考古发掘》,载《河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4年第4期,第63页。
[3] 参见滕大春:《关于两河流域古代学校的考古发掘》,载《河北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4年第4期,第63~64页。
[4] 今森科拉(Sankala)。
[5] 今阿尔海米尔(Alhaimir)。
[6] Edward Chiera,They Wrote On Clay,pp.165-166.
[7] H.W.F.Saggs,The Greatness That Was Babylon, p.435.
[8] S.N.Kramer,The Sumerians,Their History,Culture,and Character,pp.237-239.
[9] S.N.Kramer,The Sumerians,Their History,Culture,and Character,pp.239-240.
[10] [美]保罗·奥斯卡·克里斯特勒:《文艺复兴时期的思想与艺术》,邵宏译,北京:东方出版社,2008年版,第43页。
[11] Stephen Bertman,Handbook to Life in Ancient Mesopotamia,p.304.
[12] [美]斯蒂芬·伯特曼:《探寻美索不达米亚文明》,秋叶译,第462页。
[13] S.N.Kramer,History Begins at Sumer,p.16.
[14] S.N.Kramer,History Begins at Sumer,p.15.
[15] 参见于殿利、郑殿华:《巴比伦古文化探研》,第93页。
[16] [瑞士]雅各布·布克哈特:《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文化》,何新译,第302页。
[17] 刘明翰主编,刘明翰、陈明莉著:《欧洲文艺复兴史·教育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第39页。
[18] Edward Chiera,They Wrote On Clay,p.174.
[19] S.N.Kramer,History Begins at Sumer,pp.251-254.
[20] Zenaide A.Ragozin,Chaldea from the Earliest Time to the Rise of Assyria,London:Story of Nations,1900,pp.105-1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