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线描群像的空间布局——《步辇图卷》
前面我们主要看了西方绘画的空间布局情况,那么中国绘画的空间布局怎样呢?
我们来看阎立本的传世真迹《步辇图卷》(38.5cm×129cm)(图5-7)。此图描绘的是一个历史事件:唐太宗贞观15年,文成公主与吐蕃首领松赞干布联姻,唐太宗乘步辇出来迎接松赞干布的迎娶使者的情景。大家所看到的是这幅画的局部,其中唐太宗坐在由6个侍女抬的步辇上。另有3侍女举着扇和华盖。作者用细致凝练的线条塑造出性格、气质各不一样的人物形象。画面中的唐太宗,神情宁静,眼睛透出一种锐利和精明;他的身体比例与周围侍女的比例相较显得高大,这是过去凸显尊者的办法;侍女们的服装和发型简直比现代的服装模特儿还“时髦”,她们的脸形是鹅蛋形的,脖颈颀长,显示了唐以丰满为美的端倪。但她们个个体态轻盈。
图5-7 《步辇图卷》(绢本设色)(局部)
这幅画最高超之处,在于画家对人物位置的布局和安排。画面中共有13个人物,大家看到的这个局部是10个人物,另外三个人物在步辇前面一字排开,是2个迎亲的使者和一个司仪官。现在我们来看这个局部中人物的布局。要把这10个人安排在画面中,并非易事。但阎立本的布局却非常巧妙:一个持扇侍女走在步辇的前右角位置,另一个持扇侍女则走在步辇的左后角,她们两个正处于四边形的对角线上,构成了一种平衡;持华盖的侍女走在步辇的右后角,因为她所持华盖很高,就构成了对整个画面的笼罩感。
尤显巧妙的是画家对6个抬步辇的侍女的布局,显出了阎立本在布局上的独到和空间意识的独特。他让6个侍女所处的位置,没有丝毫的重复感,每个侍女的姿态也各不一样。步辇是长方形的,有两个侍女抬着辇杆,因为辇杆长,所以,她们两个在6个侍女构成的关系中,一个处于最前,一个位于最后,构成了一个轴线,另外4个侍女则各抬步辇的一角。画家不是让四边形的步辇正对着观者,也不是让步辇的一个边正对着观者,而是让步辇向观者展现出一个平行四边形。这样,6个抬步辇的侍女,不仅在任何位置都可以被看见,没有造成相互阻挡,4个抬步辇四角的侍女以平行四边形4个角对称的方式,有变化地向观者呈现。大家再看这6个侍女的身体姿态变化,这6个侍女向观者展示的是她们的不同面,尤其是她们面部的侧向是以某种规律变化的:抬步辇前面左角的侍女是背对观者的,但她不是背部正对观者,而是侧身,面部则向右侧,我们看见的是她的右耳部;抬前面辇杆的侍女,面向朝前,但她的面部微向左侧,我们看见的是她的左耳部;抬步辇前右角的侍女,胸部正对着观者,但她的面部微微向左侧,所以我们看到的是她的右耳部;抬步辇后右角的侍女正面对着观众,我们看到她的左脸部更多一些;抬步辇后杆的侍女身体朝前,我们看到的是她的左脸耳部;抬步辇后左角的侍女,正以侧身对着观者,我们看到的只是她的左脸耳部。这样的侧身、侧面的有规律变化,造成了她们身体姿态的变化,仿佛是钟表的指针指着不同的位置,形成了一个圆圈,把唐太宗围绕在了中心。
这样的布局位置安排,可以说是非透视空间布局的经典,虽然没有透视,但却把人物交代得非常清楚,不仅有序,使众多的人物在空间上显出一种自然的变化,又在变化中显出一种稳定的关系和平衡,却不觉有任何人工的痕迹。
这样的布局和位置经营,可以说是西方绘画的同一时期所达不到的,因为这个时期,西方的绘画还没有透视法。大家也可以将阎立本的这个构图布局,与达·芬奇《最后的晚餐》的布局构图进行比较。
阎立本的线条笔法以坚实沉着著称,故称“铁线描”。这样的“铁线描”在表达和轮廓描画上,使画面有浑厚、干练和笔力遒劲之感,虽然画面设色浓艳,但丝毫无纤弱之态,却显丰沛稳健的气势。在这幅宫廷礼仪的画中,这一点也同样显示了这种风格,可谓有“大唐气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