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浪子小说 其它 沏:茶的奇遇

第九章 南非·塞德堡山脉

  

  从开普敦往正北方开大约三个小时的车就来到了塞德堡山脉,你在这里会发现一种当地特有的茶叶——南非博士茶。你会穿过日益干燥的地貌进入半干旱沙漠,这里与北加州没什么不同,你会好奇怎么会有东西能在这里生长。在烈日的灼晒下,群山渐渐褪成淡紫色,干旱的土地褪成了褐色,草地褪成了蓝灰色。被阳光晒白的土地在亮堂堂的蓝色天空下经受炙烤。

  博士茶的采摘季节是一月份,那是南非的盛夏时节。2016年,我去那里参观了合作多年的茶园。到了那儿,我发现他们很担心这次根本不会有什么收成。因为自前一年四月以来,这里就没下过雨,一滴都没有。那些野生的沙漠植物像牧场上的牛仔一样顽强,但即使是它们,也无法在长期的干旱中生存。来到克兰威廉小镇,走进医生的办公室后,我得知情况异常严峻。

  弗里基·施特劳斯是与我合作的茶农,他从野生茶树丛里采来了我品尝过的最好喝的博士茶。他还是当地的全科医生、当地医院的董事会主席和三个孩子的父亲。他从小在那里长大的茶园离城镇只有几千米,一直延伸到山里。在茶园之外,他背负着太多的压力与责任。我与他已相识多年,他和以前一样精力充沛,让我惊叹不已。他有一双明亮的眼睛,眼神犀利,充满好奇。他看向你的眼神似乎要刺穿你,但转眼间他又会觅到下一个“猎物”,使你得以解脱。

  骑着马或开着他的卡车穿过茶园寻找成群的大羚羊或南非豹的踪迹时,他通常会露出最快乐的样子。这一次,他显得闷闷不乐。我们骑着马穿过茶园,看着被尘土湮没的茶园,那里本该开着鲜艳的黄花。他告诉我,他不敢采摘单株茶,担心弄死那些珍贵的茶树。那些茶树生长在野外,在那片坚硬的土地上活了不知多少年。

  他领我去看了邻居家种植的博士茶,那是一排排整齐种植的小茶树,但它们全都死了。为了便于采摘,人工栽培的博士茶被成行种植,所有其他沙漠植物都会被清除,博士茶成了这里的单一作物。但博士茶是一种凡波斯(荷兰语,即纤细灌木),是西开普省这个特殊地区特有的一种本地植物。它要存活下来,离不开自己的家族。

  南非的凡波斯构成了世界上最小也最特别的植物王国。植物王国是全球公认的因其独特的植物生命而闻名的地理区域。世界上有六个植物王国,其中一个就是开普植物王国,它横跨山岭和海洋,呈狭窄的新月形。那里有9000多种植物,其中70%是世界上其他地方没有的独有植物,其中之一就是博士茶。在不到0.05%的地球陆地表面上,生长着世界上3%的植物。其每平方千米的植物种类是大多数热带雨林的三倍。2004年,塞德堡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确认为世界遗产。

  对博士茶这种珍稀植物的保护至关重要。开普植物王国是世界上最受欢迎的几种植物的原产地,比如剑兰、小苍兰、天竺葵和百子莲。到了春天,如果下雨的话,弗里基家尘土飞扬的土地上就会开满鲜花。此外,这里还有非洲豹,这种神出鬼没的濒危动物仍然在这里的山脉中占据立足之地。

  采摘野生博士茶是弗里基的主意。土地要得到保护,就必须具有价值,就像野生动物保护区因游客的存在而实现可持续发展一样。因为生态系统非常脆弱,他不想单独种植博士茶。他从不照料博士茶生长、大羚羊游**、豹子出没的地方。他让那些野生博士茶树自然生长,我们只每年骑马去采摘一次,而且只摘我们需要的茶叶,以使其继续存活下去。

  这一地区的栽培博士茶就没有这么幸运了,虽然这里是世界上唯一一小块可以栽培博士茶的地方。这里的栽培博士茶没有与其他凡波斯植物建立共生关系,无法得到它们的保护。这些茶树需要灌溉,因为它们的根入地很浅,不足以在如此干旱的土地上建立一个安全的生长地。这导致了土壤侵蚀问题,也无助于保护该地区脆弱的动植物。不仅如此,栽培的博士茶味道也不好,带点儿杂草味,缺乏浓郁的木质、雪松的味道和有浆果味的前调。

  弗里基的野生博士茶是可持续栽培的最佳选择。因为严重的干旱,他没有办法修剪这些茶树。据说冬天会下雨。而现在是一月份,是塞德堡的盛夏,气温每天都飙至40℃以上。一个星期天的下午,我和他们一家人一起在茶园吃午饭,气温高达47℃,热得透不过气来,我们甚至没办法露天烧烤。南非有句谚语,说在明火上烤肉太热了,就像鸭子说池塘太湿不能游泳一样。野餐烤肉是南非的全民性消遣活动。但在47℃的高温下,在干燥的山区空气中,我们几乎动弹不得,汗水流下来几乎马上就干了,在皮肤上留下咸咸的结晶痕迹。

  你由此可以理解为什么这个地区的人总是需要担心补充水分的问题。这不是茉莉杜松子酒造成的,而是因为极度的干燥和高温。为此,他们有了博士茶。几千年来,博士茶在塞德堡山区被当作药物使用,尤其是对肠胃不适的儿童。它不仅含有许多在茶叶中发现的抗氧化剂(类黄酮),还富含矿物质(钙、铁、锰、镁、钠、钾和锌)。加一块盐和一滴像蜂蜜或枫糖浆那样甜的东西,其味道会更好,能真正带出天然焦糖的味道,把其木质味道变成太妃糖的味道。而博士茶中的矿物电解质将帮助身体快速吸收水分。

  如果你醒来时发现自己的宿醉反应很厉害,我强烈推荐你喝一壶博士茶,至少味道不错。它比咖啡更温和,而且不含咖啡因,所以你可以躺回**喝,补充水分后再睡上一觉就好了。

  最后我还是走了,留下弗里基和他的家人坐在一张空桌子前热得喘不过气来。我回到镇上,躺在黑暗的房间里等待酷暑过去。直到我听到缓缓响起的隆隆雷声,这种等待才结束。我看到了山的另一头那厚厚的乌云。炽热的空气中闪烁着白色的闪电,你能感觉到暴雨正在某处肆虐。我尽量不抱太大的希望,因为我知道暴风雨有可能会完全绕过这里。它可能吹向任何方向,就是不太可能吹到这里。

  我听到弗里基在叫我,我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他很兴奋。我跳下床,抓起一双鞋跑到前门。他的母亲在茶园,她打来电话说她看到下雨了。我们跳上卡车,在蜿蜒进山的沙质公路上疾驰。厚厚的水珠缓慢地砸向挡风玻璃,但还不至于要用上雨刷。这不是雨,只是飞溅的水花,落在炙热的挡风玻璃和干燥的土地上立刻就消失了,没有留下任何痕迹。雷声越来越近,在我们周围轰隆隆地响着,紧接着便是几道闪电。等我们把车开到更高的地方,空气中开始出现雨水和博士茶的味道。天气骤热变冷,气温每隔几百米就下降几度。闪电轻弹着它的舌头,仿佛近在咫尺,我能感觉到手臂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了。接着乌云笼罩了我们,雨声响起。

  他停下卡车,我们跳进了雨中。刹那间,我们全身就湿透了。雨下得很大,在红土地上留下了一个又一个坑,雨点使劲地敲打着卡车,发出沉重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强烈的气味。之前,寸草不生的土地和毫无生气的凡波斯植物差点儿在干热的天气里死掉;这会儿,在凉爽、潮湿的空气中,它们散发出生机勃勃的气息。我能分辨出哪些来自博士茶,因为我特别熟悉它的气味。它就像由各种气味组成的管弦乐队中音调突然升高的小提琴。

  弗里基把一根浅色的枝条插进土里,拔出来的时候他笑了。枝条被水浸过后颜色变深了,这说明雨水被土壤深深地吸收了。深到足以拯救茶树,更重要的是,深到足以为我们带来茶叶的大丰收。我们静静地站在那里,兴奋不已。我们没有上蹿下跳,也没有欢呼雀跃,我们被这难以置信的好运和突如其来的喜悦惊呆了。我们看着山顶出现雨云。我们看着干燥的赭石土变成了赤陶土。我们看着博士茶针状叶子上的灰尘被冲刷干净,露出鲜艳的绿色。

  在开车过来的路上,弗里基说这次真的要撞大运了,太不可思议了。不管你是多么聪明的农民,如果不下雨,你的庄稼也会颗粒无收。这不是你能控制的。农民都知道,收成好不好靠的是运气,尤其是在气候变化无常的时候,以及干旱持续时间久、旱灾越演越烈的时候。我们在旱季中期,在干旱期间,目睹了降雨。这场雨并非匆匆而过,洒下零星小雨作罢,而是倾盆而下,稍做停留,不断地向土壤深处和植物的根部渗透。闪电在我们头顶嘶嘶作响,雷声在群山间回响。

  我曾经在玻利维亚安第斯山脉被闪电击中过,那时候我还没开始接触茶业。当然,我活了下来,但每次闪电照亮天空时,我都会不由得战栗,一种令人作呕的战栗。那天下午的闪电却在提醒我自己是多么幸运:我躲过了闪电的侵袭,我挨过了两次癌症,我从冰川上摔下来过,我还掉进过激流,但都安然无恙。我写这本书时经营着一家已经开了十四年的公司,这与机遇有很大关系。我曾经前途迷茫,我知道拯救我的并不总是勤奋或乐观,而是很容易使我走上另一条路的随机行为。

  在塞德堡的雨中,和弗里基一起站在博士茶树中间,我感到无比幸运。在沙漠中遇到大雨,被闪电击中后苏醒,在克拉里奇酒店醒来,活检报告呈阴性,能低头盯着冰缝而不是从里面往上看,气喘吁吁地安全回到海滩上,以及发现真正美味的新茶,这些都是值得我珍惜的美好。

  我们静静地站在那里见证不平凡的一幕。这时,更不平凡的事情发生了:青蛙开始唱歌。在气候干燥、尘土飞扬的山上,它们从哪里来?潮湿的土地赋予了它们生命,但天知道在这么贫瘠的土地上,这一切怎么发生得这么快。要不是弗里基也在那里,我真的会怀疑是自己产生了幻觉。这在以前是不可能发生的,现在仍然如此。可青蛙就在那儿,它们嘶哑的歌声就像雨声一样真实。

  冲泡博士茶

  我喜欢喝浓浓的博士茶,所以我会让茶叶浸泡很长时间。我会给每150毫升水配3克茶叶(即每杯一甜点匙茶叶)。建议用开水浸泡2~5分钟。

  单独喝味道不错,也可以配上枫糖浆和柠檬,再配上一片薄薄的生姜也很不错。和牛奶一起喝也很棒。在南非,人们喝博士茶的方式和英国人喝红茶的方式很相似——加牛奶和糖。博士茶的颜色令人惊艳。

  将其放凉后配上冰块喝也很美味。若你宿醉后感觉自己像在停车场走失的孩子,你还可以在博士茶里加一勺香草冰激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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