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次晤谈(星期一)
理查在转角处等K太太。K太太一接近,他就从树后面跳出来。他说他想开开玩笑,不过这样的心情维持不了多久。不一会儿,他显露出极度忧郁的神情,眼睛红红的,但也不是在哭。他说他的肚子“怪怪的”,但又不是消化不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怪怪的感觉。他还说,这是最后一个星期了。他什么时候可以到K太太住的地方看她?接着,他解释说,他的意思是他们可以在那里分析,不要在游戏室。
K太太诠释说,理查想离开游戏室,一部分是因为他想在一个他没有施展过摧毁性的地方结束分析——她的住处。这代表一切重新开始,也才能在他体内将K太太保有为活着的好妈妈。他刚刚提到这是最后一个星期,也表达了他对K太太死亡的恐惧。
理查画了第七十三张图,图中有一架飞机,理查说它要飞往伦敦,K太太在飞机上,他也在。他还说这架飞机看起来像个人,他指着一前一后的机轮说那是两个**,然后又指着飞机的最前端说:“我们就坐在这里。”之后,他画了另一张图,上面有一辆公交车要去Y,然后问K太太什么时候要去看他们。这星期他回家的时候,她能不能选一天来——星期六好不好?他真希望她能看看他转搭的那辆公交车。为什么她不能到他家来看他?他频频哀求她。
K太太说,她很抱歉她没有办法过去,但是她去伦敦的路上,在经过他换车的那个村子时,或许会顺道看一下。
理查说,在他刚刚画的那辆公交车上,他有标出自己经常坐的那个位子。K太太问他右边那两个空位和左边那一个空位要给谁坐。
理查说他右边的每个座位要给两个人坐,一张给妈妈和爸爸,另一张给K太太坐,这时他顿了顿,然后说:“和K先生。”他左边的座位则是保罗要坐的。
K太太诠释说,他希望他们全家和乐融融,也希望与K太太保持友好关系,所以他才会这么希望她在离开前能来看看他的家人。他也希望自己内在能保有这个友好关系;公交车就代表他自己。
理查接着在另一张纸上列出K太太可以搭乘火车到公交车转车处的时间。他说他也会想办法到那里去等她,但就算她没看到他也没关系。
K太太问理查,比起从X地来的公交车,他是不是最喜欢他要转搭的那辆公交车。
理查说两辆他都喜欢,因为它们都会载他回家。
K太太提醒说,通常她都会看到他在公交车离开X地前就坐上车了,尤其礼拜六更是如此,这样会让他觉得他把她一起带走,并且放在自己内在。如今他希望她至少看看他坐上另一辆离家比较近且从未看过的公交车;这代表她会更接近他、保姆和家人。
接着,理查画了第七十四张图。他说那是条铁轨,并且用铅笔在铁轨上描了又描,每描一次就代表一趟火车之旅。他提到他想成为一个探险家,也想阅读跟旅游有关的书籍。
K太太诠释说,他想探索妈妈(现在也代表K太太)的内在,并指出这条铁轨就像女性身体的曲线。
理查继续让火车(铅笔)在铁轨上行驶。K太太诠释后,他指着靠近顶端的圆圈说那是胸部,而比较小的圆圈是**。他突然用铅笔在纸上重重一敲,画出中央那个圆点,但也随即克制自己继续点下去,显然是想阻止自己摧毁K太太的**和身体。接着,他又画了另外一张图:有两架德国飞机停在地上,另外还有一架在空中,这三架都被两架英国飞机摧毁。理查说那两架英国飞机代表K太太和他,他们一起飞在伦敦上空。然后他又画了一张图,【这次晤谈时画的几张图不幸遗失了。图中有一艘日本战舰被英国的潜水艇索门以鱼雷击沈。他突然决定要在船舰里面画上水手和锅炉。刚开始他说那艘潜水艇是K太太,接着又想起索门一直都代表他自己。不过,索门上方的鱼是K太太,她在那里相当安全。索门右边的海星是妈妈。K太太和妈妈都在帮助索门对抗日本战舰。他不知道角落的那条鱼是谁,那条鱼差点被螃蟹抓到,但最后及时斩断螃蟹的螯,逃过一劫。
K太太诠释说,理查探索她的身体时,一直很怕会伤害并且摧毁她和她的**(如第七十四张图所示),因为失去她会让他非常生气。妈妈让他断奶时他非常愤怒,所以就在心里攻击她的**;如今,同样的怒意再度油然而生。在日本战舰的那张图中,他与K太太和妈妈联合起来对抗坏希特勒爸爸,这样K太太在伦敦的时候就会很安全。不过,伦敦也代表被攻击的妈妈,而且受两架英国飞机(K太太和理查)保护。索门既是K太太也是理查——代表理查在K太太内在,或者K太太在理查内在。角落的那条鱼也是K太太和妈妈,而它被外在与内在的坏性器官抓住。理查觉得他也攻击了她们两个,也就是他在第七十四张图上用力画出黑点。他在攻击的时候同时也试图要保护K太太和妈妈。
理查又谈到车掌小姐,提到很漂亮的那一位时,他说:“这辈子都不会想拥有她。”比较没那么漂亮的那位和善多了。
K太太诠释说,他现在可能比较喜欢K太太而不是妈妈,但他认为她没有妈妈漂亮。之前他可能也比较喜欢保姆,而她一样没有妈妈美丽。
理查先是说不可能,跟妈妈比起来,他不会比较喜欢保姆,但回想了一下后,他说以前或许是如此。
接着,K太太问到昨天那场梦境的详细情况。他看到公交车上没有车掌小姐时,为什么就下车了?
理查回答说,那辆公交车很诡异,也很恐怖。他按铃的时候公交车慢了下来,然后他不等公交车停下来就跳下车。他很高兴威尔森太太就站在那里,并且带他回她家。汽车里的人让他想到住在旅馆的一些人。
K太太问他们对他好不好。
理查说他们很好,很喜欢他,而且对他很亲切。他们离开以前还给了他半克朗。
K太太问说,他是不是觉得要是他被抛弃的话,他们可能会照顾他。在梦里,他发现公交车上没有车掌小姐后,觉得自己被抛弃,还好有威尔森太太带他回家,让他很开心。
理查说对,那些旅馆的人或许会照顾他,因为他们喜欢他。
K太太问那位小女孩躺在哪里?
理查说,她躺在一个男人的旁边,但一下子就变成一只猎犬,“长得就像巴比。”他这么形容。
K太太问到车子很平坦的事,但理查对此没有任何联想。她指出汽车里的那些人,甚至是带他回家的威尔森太太,都代表他在失去家人之后想寻求协助的人。害怕被赶出家门或因为家人死亡而失去他们的早期恐惧,如今因为害怕失去K太太而再度显现出来。那位小女孩或许就代表他希望拥有的妹妹,她后来变成巴比的意思是她会像巴比一样爱他。
晤谈过程中,理查很少注意路人。他看起来非常不开心。他有一两次趴在桌上,下巴靠着手臂,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显然非常希望K太太能摸摸他、抱抱他。他一度也表示想抱抱K太太,但又觉得她不会让他这么做。他频频把手放在K太太的手臂上或手上,也一直表示不希望K太太离开。出了游戏室之后,他说她就要离开了,真是遗憾。
K太太回答说,确实很遗憾,她也觉得很抱歉。她非常希望能继续帮他和其他病人分析。
在某一个情境中,当K太太像平常一样问起他父亲的健康情形时(或许跟公交车的座位安排有关),理查抬起头来给了她一个真心的微笑和非常温暖的表情。当K太太说她很抱歉得离开时,他看起来比较有活力,也开心了一些。在晤谈的后半段中,理查整个人活泼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