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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一诺千斤重

我把青春献给你 岩波 9008 2024-10-22 05:00

  

  此时,师一号突然把魏雨缪叫到了师部,让魏雨缪十分纳罕。自从魏雨缪离开他家去炮团,当然主要是自从霍萍向他挑明与魏雨缪的关系,师一号一向对魏雨缪几乎带搭不理,几乎懒得过问魏雨缪的所有的事儿。这次不一样,在他的办公室,他对一直立正站着的魏雨缪说:“你坐下吧,坐下我慢慢跟你说。”

  魏雨缪仰着脖子,目视着师一号身后墙上的一张世界地图,身板挺得绷直,一本正经地说:“谢谢首长,我习惯站着听首长讲话。”

  “好,那就站着。听说你在这次平洲地区解散武斗队,收缴枪支的工作中表现不错。我把人从老家召回来也算没白费劲。但我要告诉你,把你召回来,不单单是霍萍的迫切要求。还有一层因素,近期军区要进行空中和地上联合军事演习。这既是一次大练兵,也是一次大考核。你应该意识到,机遇是对有准备的头脑而言的。明白我的意思吗?”

  魏雨缪急忙点了点头。他期待这一天已经很久了。师一号继续说,他是炮兵出身,不仅对炮兵很熟悉,而且对炮兵要求很严,对炮团寄予期望很高。魏雨缪的离开,无疑是对炮团的一个损失。师一号对这一点看得很清。所以,霍萍的“跪求”顺利如愿了。其实她和老爸各怀各的心思,并没有想到一块。师一号究竟同意不同意霍萍与魏雨缪牵手,仍然没有吐口。

  魏雨缪回部队以来,始终没与石一花联系。石一花回唐山以后就参加了工作,在一所医院当护士。石一花在以后的日子里只能给魏雨缪不停地写信,她没法一而再再而三地往部队跑。因为事情已经挑明,现在魏雨缪身边有个师一号的千金,在这种情况下,石一花还怎么能死乞白赖地追魏雨缪呢?她既然爱魏雨缪,就希望他幸福;如果他爱上师一号千金了,那就是幸福,自己为什么还非得插一脚呢?石一花是个善良的姑娘,在爱情问题上不会不替魏雨缪想。她不停地给魏雨缪写信,只是探听他们关系的进度,并没有一心拆散他们的念想。而且,也算对魏雨缪的提醒:你那边不顺利也没关系,我在这边等着呢!

  部队一直在营房进行各专业的训练,为迎接大规模的军区演习做着准备。在这个过程中,霍萍约了两次魏雨缪,在营房外的菜地土坎上坐着交谈。霍萍是师一号的千金,而且现在是排长,是干部;而魏雨缪是个平民子弟,虽说父亲是中学教师,但那时候这个身份还不如工人和农民。被叫做“臭知识分子”、“臭老九”,是被监督和改造的对象。霍萍谈恋爱是正当防卫;而魏雨缪还是战士,不是干部,谈恋爱就是违纪。不论从哪方面看,两个人的落差都非常大。所以,魏雨谋只把霍萍找他当做领导找自己谈话,心里虚得很,空得很。时刻做着可能被甩的准备。说起来,这是一种非常尴尬和无奈的选择。但是,没办法,他能不能提干当排长,也还是未知数。所以,两个人坐在土坎上的时候,魏雨缪非常拘谨,一句大声的说话都没有。而霍萍并没有像傅郁芳那样对自己的男朋友做什么苛刻的挑剔,反反复复只是叮嘱一句话:“你一定要在军区演习中出彩儿,这对你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魏雨缪神色黯然道:“我记住了。我会努力的。”他想说,你为什么要把我高高的架起来呢?师一号对他提要求,他感觉有压力,但心理负担不重,似乎那是正差;而霍萍的叮嘱,就让他感觉很累,身边的女人所应该提供的是栖息和休憩的港湾才对,不能像霍萍这样举着鞭子。此时,魏雨缪就不能不想起石一花。但他心里也十分明白,霍萍也完全是好意,他也同样没法拂逆。

  时隔不久,部队就接到命令进入情况了。那天中午十二时,全营编队,行车至演习区附近,距离旁边的目标区约摸六、七里。各连队都拔了很多草、秸,对车、跑进行隐蔽伪装。下午五点,开饭了。煮挂面。因为这种饭做起来最简便最省时间。谁都不知道会不会突然来一个命令开拔。所以,做饭、吃饭怎么简便和省时间就怎么来。烧一锅开水,放些酱油葱花,把挂面条一下,就万事大吉。又有汤,又不用做菜。饭是热腾腾地熟了,大家也狼吞虎咽地吃了,可是在野外打点水很不容易,况且时间如此紧迫,谁都不敢离开;没有水刷碗,侦察班的人就故伎重演,用草和黄土把碗、盆统统抹了一遍,然后再用毛巾碗兜揩拭一遍,就算了事。六点半钟,部队开始向隐蔽地域进发。由于领路人对路不太熟悉,拖延了半个小时二连才找到隐蔽位置。

  指挥排的汽车被选择隐蔽在一个小土坡上。要让这辆汽车整个下沉下去,地面上什么都看不出来。谈何容易!于是紧张的挖掘开始了。根据汽车的长度、宽度、高度,划定土坑长为七米,宽三米,高两米,坑底一边至地面的斜坡长约六米,大致是六十方土。后来挖深了超出两米,浪费战士大量体力,此为后话。一开始挖土方是指挥排十个人轮流干,分两班。身为侦察班大头兵的魏雨缪既然向霍萍表过态,此时就丝毫不敢含糊。当然了,作为一个优秀战士,即使没向对象表过态,该努力也照样会努力。那是一种职业习惯。在整个挖掘当中,魏雨缪的休息最少。一个晚上,他基本一直猫着腰在土坑里挖掘。七点半钟,土坑已经挖下了一米,大家干劲十足,情绪嗷嗷叫。军区考核组首长来到跟前一看,感觉非常满意,便鼓励几句,说,“你们军在朝鲜战场是‘万岁军’,有光荣传统,作风硬朗,相信你们能发扬老传统,以拼命精神来完成任务!”大家便说:“那当然,请首长晚上十点再来看我们的进度!”

  挖出的土太多了,坑沿上堆积成了土丘,排长决定立即用汽车拉走。于是,又抽调几个人去装车卸车,剩下的只有四个人了。这时,又有一个人用力过猛肚子疼起来,满地打滚,干活儿的剩下三个人。这三个人里魏雨缪就无形中成为骨干和领头羊。十点钟说到就到了,军区考核组的首长真来了,见土坑已经挖成宽三米、深二米多、长至七米,便非常满意地连连夸奖。虽是初冬时节,土坡上寒风凛凛,而三个人早就脱掉了棉衣棉裤,只穿着衬衣衬裤在干,最后只穿了裤衩,光着膀子在干。而裤衩已经湿得水淋淋的!

  挖,挖,挖,没人说话,只有锹尖入土的唰唰声和碰击到石块时的铿锵声。排长走过来了,问魏雨缪:“情况怎样?”魏雨缪道:“没问题!我们一定保质保量按时完成任务!”排长说:“连里决定,对全连四个表现突出的同志进行嘉奖,指挥排有一个,就是你!”魏雨缪说:“排里其他同志也是很突出的,不要光嘉奖我一个人。”排长点点头:“是啊,在这种关键时刻,大家都在尽心竭力。但不可能一次把大家都奖过来,后面还会有人继续得到嘉奖。”

  隐蔽坑终于挖成了,天,大家已经累得快虚脱了!汽车要下坑了,司机小刘让排长和魏雨缪在坑两边打上手电筒给予指示,他开始向坑里倒车。汽车下了斜坡以后突然在坑底交接处卡住,车屁股扎进土里,灭火了!魏雨缪二话不说便跳进坑里,用铁锹狠狠铲除车下的土。排长便让小刘把车提上来,然后再下。但那时候的汽车不像现在,马力和功能是差强人意的,根本就爬不上来!于是,魏雨缪说:“大家往回推吧,兴许能推到位!”于是,大家便卯足劲往回推。结果还真把汽车就位了——而土坑的长度、宽度、高度那叫合适!

  接下来,要进行伪装。车帮上沿和土坑上沿正好形成平面,于是把竹竿架在上面,横竖花插着,又盖上大块苫布,将四边固定住,打上木橛子,再往上培土,平整地面,使原来的小土坡复原;再把事先预备好的野蒿子草、小碎草插上、撒上。然后,清扫车辙。

  汽车伪装好了,大家就开始挖个人掩体。由于个人掩体的体积小,相对来说就好挖多了,只是三下五除二的事儿。大家刚下到掩体里,外面的一切灯光全熄灭了。这时,一个女兵悄悄来到魏雨缪的掩体上沿,小声说:“嗨,同志,接着我,我下去。”

  说着,这个女兵就出溜下来。魏雨缪吓了一跳,但他一瞬间就反应过来了,知道来到眼前的是霍萍,便小声问:“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霍萍紧紧抱住魏雨缪,半天不说话,只把脸颊贴在魏雨缪的胸脯上,倾听他心脏的怦怦声。魏雨缪有些胆怯地轻轻搂住霍萍肩膀,说:“一会儿首长来这里检查,你赶紧走吧。”这时霍萍才说:“我找到了高家锁,是高家锁告诉我你在这儿。听说你火线得嘉奖了,我来给你鼓鼓劲。如果你立了功,我就在第一时间跟老爸摊牌。”魏雨缪问:“摊什么牌?”霍萍道:“当然是给你提干的牌。”魏雨缪说:“只怕事情没有这么简单。”霍萍便说:“昨天,我在执行任务的时候被你们团长叫住,他认识我,拉着我问这问那;我抓住机会就问他:如果小魏立功你们给不给他提干?你猜团长怎么说?他说那得看你爸的态度。所以说,现在如果有阻力,也就是我爸了。你如果立功以后我爸仍然无动于衷,我就大闹!”魏雨缪一听这话,一下子心脏怦怦乱跳起来,亲了霍萍宽脑门一下就搬起霍萍大腿,说:“你赶紧走吧,你在这儿让别人知道了影响实在不好,我想立功也没门儿了。”

  事情太紧迫也太危险了不是?这是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两个什么人在说话,而且说的是什么内容?魏雨缪不能不让霍萍赶紧离开。霍萍终于理解地点点头,亲了魏雨缪脸颊一口,又揪了他耳朵一下,就悄悄从掩体里爬上来,动作非常专业,非常麻利,在漆黑的夜色里,就着有限的星光消失了。

  魏雨缪闭着眼睛,摸着刚刚被霍萍揪过的耳朵,稳定心神,可是,好半天也稳定不下来。霍萍不光给自己施加压力,也在疏通领导。而且要“大闹”,她会怎么闹?师一号会听任她的闹吗?魏雨缪不知道师一级的首长对待自家千金是怎样的态度和方法。他在师一号家里毕竟时间太短,还没见到过。唯其如此,他非常担心霍萍会弄巧成拙,把两个人弄得灰头土脸。但霍萍如此坚定的表态,还是让他十分感动。本来,他还对石一花存有一线念想,此刻,他就彻底打消了这个念想。他开始真真切切地爱霍萍了。如果说以前也爱,那是战战兢兢的爱,朦朦胧胧的爱,是被裹挟的被动的爱;而眼下对霍萍的爱,就是坦坦****的爱和实实在在的爱。因为他看出来霍萍是对自己死心塌地的。否则的话,霍萍一个精神那么正常的姑娘,部队里前途无量的年轻女排长,怎么会做这些没法对外言传的事情呢?魏雨缪不敢再犹豫了,他一下子就下定了决心,要一门心思地爱霍萍,就这样!

  而在另一处,一间十平米的地下掩体里,军区考核组的三个人正在考核一个参谋。魏雨缪所在的师、团两级有很多参谋,当师三号(参谋长)把名单递给考核组的时候,考核组点牛眼就点了师部炮科的桂南侠。也许是这个名字带着古风因而出众,引起考核组异样的感觉了。那么,桂南侠能够担此重任吗?

  桂南侠跑到这个掩体的时候是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没等他把气喘匀,考核组就问:“你是桂南侠?”

  “对,我叫桂南侠。”

  “很豪爽的名字。”

  “对,刚生下来的时候我老爸给起的。”

  “你要是刚生下来就自己给自己起名字就更奇特了不是?”

  桂南侠没说话。什么意思呢?鸡蛋里挑骨头?我起个名字还值得问来问去吗?你们不就是考核组吗?干嘛这么牛逼?如果咱们换个位置,让我进考核组考你们,看我怎么——

  桂南侠正细眯眼睛咬牙切齿的时候,思路突然被打断:“参谋‘六会’作业,是各级参谋人员的必备基本功,也是考核参谋人员是否合格的基本标准,你知道是哪‘六会’吗?”

  “知道,读、记、算、写、画、传,六项技能。”

  “参谋‘六会’是谁提出来的知道吗?”

  “知道,是叶剑英元帅在六十年代,为加强部队各级参谋人员的业务素质建设提出来的。军委、总部要求部队各级参谋人员广泛开展‘六会’作业训练,全军涌现了一大批‘六会’作业参谋人员。多年来,这项训练一直成为加强部队参谋人员素质建设的有力措施。”

  两个人在对话的时候,另一个人就在小本子上做着记录。

  “你知道什么叫参谋‘五能’吗?”

  “知道,参谋人员的计划组织能力,综合协调能力,检查指导能力,研究创新能力,综合表达能力。”

  “好,接下来,我们要对你的‘六会’技能进行综合测评,”考核组人员打开身边的图版,“你要面对不同的想定,利用野战指挥系统,进行步兵、炮兵、装甲兵联合作战战术标图,展示不同阶段的战场形态。完成由传统单一型向现代复合型的转变。”

  桂南侠不由得嘬了一下牙花子。这样的综合考核不是自己这样的炮科参谋所能胜任的。好在他平时积累很多,人也聪明,对步兵、装甲兵的情况知道很多。否则,他是断然考不出好成绩的。考核组见这么复杂的问题都难不住桂南侠,便又问起他,作战编成内各种武器装备的战技术性能,和眼下炮兵部队装备的作战运用和管理。还对他进行了在贴近实战的环境中,从战役指导、战役指挥、战役战法等方面,全过程、全方位的谋划、组织、调度能力的考核。直考得桂南侠在寒冬里大汗淋漓。不过,还算不错,兵来将挡,水来土屯,桂南侠都应对下来了。末了,考核组的人说了这么一句话,差点没把桂南侠气死。

  “我们能看看你上衣口袋里装着什么东西吗?”

  “从我本心来讲,不愿意让你们看;可是你们非看不可的话,我也没办法。”

  “嘴挺硬,放心吧,我们会尊重你的意愿,但我们也有我们办事的原则。”

  部队干部的上衣口袋有随便翻的吗?没错,那年月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有。也许人家考核人员感到桂南侠十分出色,上衣口袋里说不定就揣着需要背诵的有关资料卡片,那更能说明问题:即使再怎么出色的参谋也都是有自己独门绝活的。于是,一个考核人员伸手解开了桂南侠的上衣口袋的纽扣。可能他们早就盯上桂南侠的上衣口袋了,因为他的上衣口袋确实是鼓鼓囊囊的。谁知这个人从桂南侠的上衣口袋里却掏出了两封信,便毫不客气地从信兜里抽出了信笺,大致描了一眼,就看后面的落款。一个是刘二菊,一个是马玲。无疑,两封信的落款都是女同志的名字。

  “我们不是政治部的干事,我们不管你生活作风的问题,但我们忍不住要问:在军区综合演习这么大的举动面前,一个炮科参谋在想什么?是在想出色圆满地完成任务,还是不停地思想开小差,想着女人问题?”

  “不不不,”桂南侠吓坏了,“你们不要误会,这两个女同志都是首长介绍给我的,因为我的婚姻问题是老大难。”

  “甭解释,这件事你是说不清的,我们也不想听。但我们要叮嘱你一句——你是个很有前途的参谋人员,但不要被作风问题拖了后腿,那时候你会后悔莫及!”

  考核人员把两封信塞进桂南侠的上衣口袋。桂南侠额头的汗水一个劲地往下流,心里怦怦乱跳……

  在二连阵地上,从凌晨五点一直到中午十二点半,由于天亮了,看出汽车掩体周围有新土痕迹,于是排长又组织人抽空钻出来继续伪装,撒上黑色的干枯了的地瓜叶子。上午八点半,军区空军来了飞机,到此地上空拍摄航空照片,以侦察下面有无暴露的汽车、火炮和个人。此项科目为“藏”,就算完成了!

  吃过下午饭,至六点半钟,开始撤除伪装,准备行军。天将黑,全营匆忙编队行进,全程一百公里。路上陆续出现各种情况:防空袭信号——车队关掉大灯,全部闭灯驾驶;防原子信号——车上人员立即戴上防毒面具;前面路不通了——立即绕道,迂回前进……一百公里,顺利完成了,没有一辆车掉进沟里!

  夜里一点钟,开始占领阵地,开始“联测”。阵地中心挂上了魏雨缪事先做好的一串灯泡。这一串灯泡成就了魏雨缪。这是他在前几天刚刚想出的一个点子。侦察班对目标进行标定,往往是标定一个点。在夜间,如果有其他光点存在,就可能标定错了,标定到别人的目标点上。怎么区分自己与别人的不同呢?别人设计目标点不是一个点吗?魏雨缪就把目标点设计成一串,与其他的目标点区别开来,让侦察班只标定这一串光点的尽头一个,便绝对错不了。于是,一营中央连坐标、站立点A点坐标和与共同点之间距离、方位求出后,二连侦察班的任务便完成了。

  是时北风呼啸,约摸每秒钟十米的风速。这样的风速打炮是不容易准确的。大家有些慌乱。但有魏雨缪在,侦察班还是以出奇的速度联测、计算完毕,与考核组核对成果,精度只差一米,绝对是优中之优!

  凌晨四点,他们吃了一顿凉饭,因为风大,他们把饭碗搂在怀里,背向风口,蹲着吃。虽说穿着棉大衣,还觉得彻骨寒冷。大家都不觉纳罕:前一天夜里挖掩体的一宿是怎么过的,这么冷的天竟人人只穿着裤衩!

  实弹射击开始了,隆隆的火炮喷出火舌,震耳欲聋。一个个目标相继被准确拔除。二连是中央连,二连是优中之优,一连和三连跟着沾光,全是优,整个一营便是优。在全军区出类拔萃。军区考核组通报表扬了一营,军区首长给予炮团团长和一营营长分别记二等功;炮团团长回过头来给二连的魏雨缪记了三等功。

  师部通信连是沟通上下的信息渠道,炮团二连发生了什么,霍萍自然全知道。她已经按捺不住了。她要兑现自己的诺言,要找老爸摊牌。但一时半会儿和老爸接触不上,她不知道老爸此时在什么地方,见不着面,也回不了营房和家里,怎么办呢?霍萍非常着急。她无计可施。在演习区驻地,她在晚上找到魏雨缪的住处,脸色通红地向魏雨缪道歉:“对不起小魏,我要食言了,我不知道我爸此刻在什么地方,没法向他摊牌。而且,眼下咱俩都离不开这里,想回家亲热一下也做不到。”

  魏雨缪也把一张脸胀得通红,说:“快别提你那个诺言了,一切顺其自然最好;至于咱俩,古人讲‘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是不是?”霍萍扑进魏雨缪怀里,亲着他的脖颈,说:“小魏,你好好干啊,我爱你!我等着你提干!”魏雨缪无意中提了一个愚蠢问题,其实也是很现实的问题:“万一我根本提不了干呢?你还爱我吗?”霍萍执拗地回答说:“不许说这种丧气话,你是能够提干的!你这样的人如果提不了干,那我老爸、炮团团长还有一营营长就都是聋子、瞎子、呆子、傻子、苶子!”魏雨缪仍旧固执地问:“万一我提不了呢?你还爱我吗?”霍萍紧紧地抱住魏雨缪,把宽脑门抵在他的肩膀上说:“我不知道。我回答不了你这个问题。”

  霍萍说的是心里话。她真的回答不了这个问题。魏雨缪这样的人才怎么能提不了干呢?霍萍没吻魏雨缪就走了,走得心情很郁闷。她害怕魏雨缪一语成谶。因为魏雨缪的人生是有缺陷的,是有“黵儿”的,他在计算上出过不可饶恕的错误,把炮弹打进村里的水井。这件事军、师、团、营各级首长没有不知道的。不想便罢,一想到这个问题,霍萍就感觉心里揪得生疼生疼的!

  侦察班里的丹顶鹤调到团政治处做报道员去了,胡二海因为对有些人不满托病提前复员回家了。魏雨缪眼下没有职务,连班长都不是,只是侦察班的一个大头兵。没有职务,相对时间就多。加上他背后有个师一号千金,班长曾金友就对他网开一面,既不派他出公差,助民劳动也不叫他。但曾金友这么做并不是“晾”他,而是给他充裕的时间,让他做自己该做的事。因为,眼下魏雨缪正在进行计算兵计算方法的改革尝试。

  多年来,部队炮兵专业的有识之士一直在进行计算兵的计算方式改革,但魏雨缪仍感觉改革后的计算方式差强人意。为了改革计算方法,魏雨缪要设计一个新的“解析诸元算成表”,使战士们翻开这个表就可以得到现成的诸元,以此缩短作业时间,进一步赢得战机。进行这项革新,需要精确地算出47500个诸元,把密密麻麻的数字填满600页的十六开笔记本。于是,在演习区驻地,在老百姓的坯房土炕上,魏雨缪夜以继日地计算着。团长得知此事以后便发动了全团的计算兵协助他计算和填写表格。可是,在一次综合核对时又发现有个别填错的地方。要不要逐个数据、逐页查对呢?当然,那是丝毫不能含糊的。屋里墙上贴着纸条,上面是魏雨缪抄录的毛主席的话:“我们的责任,是向人民负责。”魏雨缪连续用了半个月的时间,硬是把错漏的地方一一查出来作了改正。

  曾金友见魏雨缪天天如此实在太累,就请示高家锁,是不是侦察班全部投入进去配合魏雨缪?高家锁想了想,说:“好吧。”便同意了。时间一天天过去,他们差不多天天都是在演算和讨论问题中度过的。魏雨缪的设想也有随时被推翻的时候,他对此并不固执己见。谁说得对就听谁的。一个方案不行,就从多种方案入手,从失败中找到成功的因素。一个新的“测地诸元简易计算法”,渐渐地浮出水面了,这是他从讨论中想到的虚设直角三角形的边角关系逐渐成熟起来的。团长听说事情有了眉目,便组织全团计算兵一起抄录,制作,打印,把魏雨缪的草稿装定成册。然后进行使用验证。要根据使用中发现的问题进行修改和订正。任何革新都莫不如此,一蹴而就的事儿往往是不可能发生的,反复修改和完善倒是正常的。

  这时,驻地的群众文艺团体要和部队联欢,炮团从各营推举了一些有文艺特长的战士临时组织了演出小队,与群众文艺团体穿插着演节目。魏雨谋记忆力好,被推举朗诵诗歌《周总理办公室的灯光》;而丹顶鹤被推举演出天津快板《唐山盖房记》;“大裤衩子”马全发被推举演奏笛子独奏《扬鞭催马运粮忙》:二连的人们十分纳闷,从来没听说马全发还会吹笛子,估计是提干到了兄弟连队,心情好,把老底子亮出来了。那天气温很低,达到零下十几度,魏雨谋朗诵的时候好几次被大风把嘴堵住,不得不拖长了朗诵的时间;丹顶鹤因为戴着线手套打竹板,手里滑,竹板从手里脱落好几次,引得众人大笑;如果说这样的演出效果还都勉强说得过去,那马全发的演出就没法恭维了,几乎把洋相出尽了,其实这也不怪他:笛子的竹膜在低温下遇到嘴里吹出的热气,就自然结霜,继而结冰,还怎么吹得成调调,就总是发出怪异的“呲,呲”声。真的是“撒气漏风”!马全发急成大红脸,忙说我给大家唱一段《打虎上山》吧,结果唱到高音还喊不上去。土台子下面的老百姓和战士观众,无不笑得前仰后合。

  话说桂南侠在军区演习的参谋“六会”的考核中拔得头筹,一举成名。军区考核组对桂南侠的考核非常满意,建议军、师对桂南侠嘉奖。为什么不提记功呢?因为桂南侠上衣口袋里的两封女人来信让他闹了天大的笑话。这样的人怎么能记功呢?没有人认为这样的人应该记功。你再有本事,没过好女人这一关,对不起,别怪别人对你对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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