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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好话说尽的男人

鸽王 岩波 15183 2024-10-22 05:00

  

  狠狠刮了两天的强劲的西北风,扫清了蓝海上空灰塌塌呛鼻的雾霾,使广阔的天空露出了湛蓝的底色,一朵朵云彩显得格外白净,一群鸽子响着鸽哨愉快地掠过。刘一卓朝九晚五来信鸽协会上班,已经十七年了,他总是在没走进体育局大楼之前,习惯性地仰脸看看天空。因为他非常喜欢鸽子。不过,他内心的意念轻易不敢和鸽友讲——他既不是喜欢鸽子优雅的体态温顺的性格,也不是喜欢信鸽千里归巢的能力百折不挠的精神,说出来是挨骂的,他是喜欢吃鸽肉——蓝海市酒店里的特色菜“鸽肉炖松蘑”和“鸽肉炒辣子”都是他的最爱。鸽肉给他带来什么好处,他老婆最清楚。

  昨天,临下班时传达室老大爷给他办公室打电话,让他下来一趟,说有邮件。他经常收到邮件,而且都是好事,譬如母亲节收到鲜花(请他转给爱人的),父亲节收到刮胡刀(家里的各式刮胡刀已经存了几十个,有的从来没开过封,有的转给了亲戚,每家也至少几十个了),正月十五收到元宵(是全市最知名的品牌),中秋节收到月饼(光是那个精致的金属盒就至少价值五十块钱),不年不节的时候,总是隔三岔五就收到图书大厦的购书券(这种券既可以购书,还可以购其他物品,图书大厦什么都卖,连古玩字画工艺品都有,他用购书券把家里的一切电器全换了新的,还买过一对红木椅子、十七方寿山石图章料),更有甚者,有人直接寄来一本书,在书里夹着银行卡……都是鸽友寄来的。而全市那么多鸽友,除去十几位鸽王,大多数鸽友他都不熟悉,能叫上名字的,超不过五十位。所以,每次传达室让他来取邮件,他总是心情舒爽,揣上一盒“三五”或“红塔山”顺手扔给老大爷。

  但昨天他把寄来的一个纸盒拿回办公室打开一看,立即倒吸一口凉气:盒子里是一把染血的匕首。他闭上眼睛十秒钟,再睁开,眼前仍然是一把匕首,自己并没有看错。两手不觉哆嗦起来,远远离开桌子,不敢再看更不敢触碰。跌坐在沙发上,至少半小时一动不动。下班铃声早已响过,他根本没听见。是不是报警?这个问题在他心里来回翻个,难以决定。报警的话,会让警察猜测他做了缺德事,一传十十传百,他会臭名远扬;不报警的话,不知道对方下一步会不会动真格的,让自己真的挨刀。

  可憎的人们啊,太不宽容,太不厚道。

  他突然从沙发上起身,简单收拾一下,拎着皮包匆匆下楼了。他要在天黑以前到家。他现在蓦然间有了不安全感。在车棚里开车以前,他先把四个轮子都踹了一脚,看看有没有异常。坐在车里以后,发动起来,看看油表是不是显示油箱有油。待感觉一切正常以后,遂小心翼翼地将汽车开出车棚。刘一卓感觉非常委屈。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再者说,自己做一点有争议的事——权且叫做有争议的事吧——谁能一生只做对的事,不做错的事?难道就要遭到匕首威胁?再说了,他做的那点事根本不算什么。

  “有油水的地方最容易滑倒”。他在十几年前就请书法家把这句话写出来,裱好,挂在墙上,天天看,时时看,只要有空就看。他是体育局大楼里收到邮件比较多的人员之一。比一般人多,又比有些人少。所以,多年来并没有引起体育局领导或纪检委的关注。加上领导每到他屋里来坐坐的时候,总是首先看到墙上的警句,于是,免不了还总是产生好感。

  刘一卓感觉他这辈子活到现在的此时此刻,真的没做过必须挨刀子的事。晚上在家里吃饭的时候,他让老婆多炒两个菜,拿出酒瓶子,兀自一杯杯喝起来,回忆起过往的一切。如果说,他坑过人,也是有原因的,并不怨他。譬如他与邹长军的关系……

  他和邹长军是中学同学。刘一卓是班长,邹长军是学习委员。两个人都是班里的骨干。谁都想不到的是在考大学的时候出现差异,邹长军考上了蓝海市财经学院,而刘一卓的分数只能上“高级职专”。刘一卓的家长想让他复读转年重考,但刘一卓碍于“班长”的虚名坚决不肯。于是,邹长军顺顺当当读完四年大学,毕业后先是在银行工作了半年,赶上体育局招考公务员,便考了进来。此时,他因为爱好文学,正在看一本作家韩少功的书,读到了名篇佳作《飞过蓝天》的短篇小说,一下子就被信鸽迷住了:

  “它是一只鸽子,但有人的名字,叫晶晶。它饿了,落在屋檐咕咕叫,左顾右盼,总希望看到那个人的身影。晚霞已越来越暗,炊烟已快飘尽。要是平常,那个人早就回来了,担着柴,或扛着锄头,或提着柴刀,老远打响一个长长的呼哨。于是,晶晶飞过去,落在那个带有汗渍气味的肩上,挺胸四顾,得意洋洋,尾巴在主人脸上挤挤蹭蹭。那个人会轻轻抚摸它,从口袋摸出一把稻谷或绿豆,有时还有它吃上了瘾的野葡萄。……”看到最后,邹长军泪流满面,胸口堵了个大疙瘩。那么可爱的鸽子怎么会落了被杀的结局?他坚决要求局领导把他分到了体育局下属的信鸽协会工作。

  而刘一卓毕业后只是在一所小学教书。又过了半年,刘一卓听说邹长军在信鸽协会工作,比他的工作要风光得多,经常有上报纸上电视的机会,便隔三岔五往邹长军家送礼,一送就送了半年,推都推不出去。那时候邹长军还没结婚,让他老妈看不下眼,就劝邹长军:“一卓想让你把他办进信鸽协会,你就帮帮忙吧,看他挺殷切挺可怜的。”

  信鸽协会的工作说忙就忙,说不忙就不忙,关键看当事人怎么摆布。如果当事人组织能力强的话,调动方方面面的力量,三个人就能干六个人的活,甚至干十个人的活。而信鸽协会的专职人员只有三个人。信鸽协会的组织结构是这样的,名誉主席是一位副市长,主席是体育局长(兼职),秘书长兼执行副主席,副秘书长,还有一个干部兼秘书。邹长军就是这个干具体事的干部兼秘书。他因为经常出外勤,确实很忙,就对秘书长说:“咱们是不是找个人来帮助工作啊,我有些分身乏术了。”因为邹长军长期以来一直表现不错,很得领导欣赏,便采纳了他的意见,让他找个合适的人来。他便找了刘一卓。暂时不转关系,但小学校那边把工资断了,由体育局开工资。过度吧,人都来了,还愁转不了关系吗?况且刘一卓还是事业编的身份,转的时候会方便得多。

  刘一卓在配合邹长军工作的时候十分尽力,而且仍旧不忘隔三岔五给邹长军家送礼。哪怕只是二斤黄花鱼、一斤对虾呢,也要跑一趟。邹长军的父母背后就夸刘一卓:“瞧这孩子,多懂得知恩图报啊!”

  但天不遂人愿,副市长是个办事非常“左”的人,他闻听信鸽协会竟然还请外人来“帮助工作”,便果断干预,让他们把人退回去。

  恰在这时,信鸽协会要举办一次500公里大赛,已经在报纸和电视上登了消息和广告。邹长军央求领导无论如何也要大赛之后再谈退人的事,心想,让刘一卓在这次活动中好好表现,说不定领导会开恩呢。

  就在大赛即将开始的当口,突然秘书长找邹长军谈话,说有人看到陌生人来找邹长军,并往他的抽屉里塞了银行卡。邹长军因为一直在外面忙工作,这几天一直没回办公室,他怎么知道抽屉里是不是有什么银行卡?于是矢口否认。秘书长说:“空口无凭,咱们查一查你的抽屉!”便将邹长军的几个抽屉都打开,挨个翻找,果然,翻出一个银行卡。拿着到银行一查,面值是五千的。秘书长叫来了纪检委的人,研究怎么办。纪检委的人就联想到刘一卓,把他找来问:“邹长军把你要来帮忙,是不是也找你要好处费了?”刘一卓突然哭了,说:“领导如果为我保密,我就如实相告。”纪检委领导见刘一卓似乎有一肚子委屈,便信誓旦旦表态:“你放心吧,绝不会给你泄露出去。”

  刘一卓说:“我这几年隔三岔五就给邹长军家买东西,不买不行啊,他非逼我买啊。”

  “总价值有多少钱?”

  “五六万吧。我请领导对邹长军网开一面,他和我是老同学,又帮过我。”

  问题严重了。体育局所属各协会以往办事的惯例是“民不举官不究”,既然现在有人举报邹长军收受贿赂,证据确凿,想不究都不可能了。但纪检委没有把刘一卓的“五六万”算进来,只拿它做为佐证,而按照银行卡的“五千块钱”说事。那时候贪污受贿两千块钱就要立案,而邹长军这个案子早已超过了两千,判上两年徒刑都是有可能的。但体育局领导考虑到邹长军一贯表现不错,没有给他往法院送,只是在内部做了处理——开除公职了。刘一卓名正言顺地顶替邹长军走马上任。为了表示友谊和同情,刘一卓还邀请离职的邹长军帮他把这次大赛搞完。邹长军考虑到组织上对自己的(莫名其妙的)宽容和(无中生有的)网开一面,竟然心甘情愿地帮刘一卓圆满组织了大赛。

  邹长军没有工资了,这件事才让母亲知道,起初他无颜对家里讲这件事。但母亲知道原委以后立即找到了体育局领导,厉声质问:“你们有什么证据诬赖我儿子,而且,擅自开除了他!”体育局领导也不甘示弱,把整个过程一五一十地一说,邹长军的母亲便无言以对,和儿子一样,非常窝囊地离开了体育局大楼。回到家,她就私下合计:“这件事肯定是刘一卓干的,他这种人心思很深,是什么缺德事都干得出来的!”但她不敢把话透给儿子,害怕儿子会和刘一卓系了扣动了刀子。

  当然,邹长军家里发生了什么,刘一卓并不知道。他在回顾这件事的时候是这么想的:自古以来就是物竞天择,优胜劣汰,邹长军属于教条主义和本本主义,并不知道社会的复杂,活该他倒霉。亏他还是正牌本科生,难道不知道什么叫“围魏救赵”、“声东击西”、“李代桃僵”,不知道“兵者诡道也”吗?是他的短板毁了他,而成全了我。那么,自己这么做是不是缺德呢?不是。社会理应由我这样的人来主宰。

  为了安抚邹长军,刘一卓请了邹长军一顿。邹长军之所以出席了,是因为失去工作以后六神无主,不知道下一步怎么办好。而且,他并不知道刘一卓背后究竟干了什么。刘一卓在酒桌上告诉邹长军,他为他想好了工作项目:养信鸽,参加各种大赛,会在不长的时间里富起来。区区体育局的机关干部算个逑?干吧,哥们,我给你开所有的绿灯,只要你的鸽子争气,我绝对保你拿到最高奖金!他还向邹长军透露,副市长现在解放思想了,把一位著名企业家和一位银行家纳入信鸽协会做了名誉副主席,会时不时为各种大赛出谋划策并出资赞助。而且,他还向邹长军透露了另一个好消息,他前几天遇到了过去中学的班花王格格,他帮邹长军和王格格牵了线,王格格非常同意与邹长军搞对象。

  “我都这个德性了,人家怎么会看上我?你甭安慰我了,我有自知之明。”

  “不,我把你的情况对她合盘托出了,她相信你很快会东山再起,还让我跟你约定见面时间呢。”

  邹长军很出意外地看着一脸真诚的刘一卓,一时间感觉刘一卓人品真好,便一个劲向刘一卓敬酒。其实,那天发生的事情是另外一幅情景:刘一卓感觉自己转正了,成了正儿八经的公务员,无比喜悦,便去找王格格炫耀——他曾经追过王格格,但遭到了生硬的拒绝。谁知这次王格格仍然拒绝了他。两个人在酒桌上把话说得很难听。几乎让刘一卓翻脸了。他便拿话激她:“你这样一再撅我,传出去让我怎么做人?所以,今天你得帮我借酒浇愁。”

  王格格起初不喝,刘一卓就急中生智,说给王格格和邹长军牵线,并说他和邹长军是铁哥们,你看不上我,难道还看不上他?他可是正牌本科毕业!这番话很起作用,王格格当即同意陪他喝酒了。因为王格格自忖容貌姣好,十分自信,拒绝了不计其数的追求者,单单暗恋邹长军。早在上中学的时候就给邹长军写过很多次纸条,只是邹长军是个读书上瘾、生活刻板的人,对男女之事不开窍,事情便半途而废。各自上了大学又参加了工作,因为无人牵线做这个红娘月老,王格格压在心底的愿望仍然不能实现。

  一瓶52度的剑南春喝了个一干二净,王格格醉倒在小单间里。刘一卓解开王格格的衣襟,摸了她的全身,最后因难以自控而做了自泄。他有心借酒劲把王格格办了,但想了想,算了。他担心王格格是个处女,违背对方意愿地强行办一个处女,会捅大娄子。

  事情过后,他在回顾这件事的时候是这么想的:男女之间摸摸看看属于人之常情,符合人本主义。现如今不是讲究人本主义吗?而自己浅尝辄止、见好就收,不是做得恰到好处,显示了自己的理智与高明?王格格虽不愿意嫁给我,却已被我读遍全身,和嫁给我又有什么区别?难道这还不足以证明自己的智慧吗?

  因为王格格非常喜欢邹长军,时隔不久两个人就结婚了。刘一卓还被请去喝了喜酒。他在看着王格格身着雪白婚纱一脸幸福的时候,仿佛看到了她的粉红**和黑绒绒的三角区。那么,自己是不是太缺德了?否。王格格现在非常幸福,难道不是我促成的吗?

  邹长军在王格格的全力支持下,真的养起了信鸽,而且,几年下来得过好几个大奖,进项足有三十多万。两口子都对刘一卓心存感激,经常请刘一卓喝酒。刘一卓乐得如此。为了和邹长军保持良好关系,他便给邹长军在信鸽协会挂了个虚名“信鸽协会理事”。于是,在酒桌下刘一卓偷着摸王格格的手、在不当着邹长军时强吻了王格格,她也没翻脸。他打算和王格格进一步发展关系。他在心里告慰自己:我虽然有老婆,但王格格和邹长军欠着我的,我必须让王格格偿还。

  这时,体育局领导动议学习京津沪苏,举办千公里信鸽大赛。秘书长让刘一卓先写个可行性报告。这可把刘一卓难住了。他从来没写过这种材料,甚至从来没想过长篇大论地写文章。于是,他又请邹长军喝酒,说协会给了邹长军一个出头露脸的机会:写一篇文章阐述千公里信鸽大赛的有关问题,将来要发表在体育局《内部参考》杂志上。邹长军心里的机关干部情结十分浓厚,早已离开很多年了,仍然改变了服从安排、按部就班的习惯,便爽快答应了下来。几天后,刘一卓就把改头换面的工作报告送给了秘书长,秘书长便在局长办公会上做了宣读:

  “蓝海市广大鸽友的千公里大赛和千公里当日归之梦,是理想之梦,是美丽之梦,也是完全可行的有益尝试。我们很早就听说西欧的巴赛罗那大赛上有赛鸽千公里当日归巢的记录。后来听说北京郊区有过赛鸽千公里当日归,但还不是真正意义的当日归,是第二天早上归巢。但那时太多的人持怀疑和否定态度,甚至有人写文章,说这鸽子肯定是放飞当晚歇脚时正好落在过路的火车上,是被火车带回来的。还听说80年代初的镇江、南京、仪征、上海等地也有过类似的千公里‘当日归’记录,但同样都不能被大多数鸽友认可和接受。对信鸽千公里当日归国人们感到不可思议。

  时间到了1997年,事情发生重大转折,江南的南兴市鸽会定出目标:实现千公里当日归!为了实现这一目标,他们创造性地开展工作,集中精力、集中“兵力”,全力冲刺千公里,将15700多羽赛鸽统一集中到河南古城开封。15700多羽信鸽冲刺千公里,不愁它不回来十羽八羽的,哪怕是一羽两羽也行。南兴的鸽人们期待着、祈盼着、幻想着,同时也实践着。一次性将15700多羽信鸽统一集中到同一地点司放,这样大规模的比赛,在当时的中国还是首次。据说这次大赛得到了德国“隆飞尔”公司的大力赞助。从集鸽、运输到安全放飞,南兴鸽会做了大量的工作。而在当时,既无舒适的赛鸽车又无平稳安全的行车道路,要将15700多羽赛鸽集中到同一地点放飞实在不易。其实大家都明白,赛鸽千公里当日归巢这只是养鸽人的主观愿望,能不能实现,是另一回事,白天就这么10来个小时,当天到鸽的可能性极小。那么有没有这种可能,有这么几羽神鸽能在黑夜里飞行,夜间归巢呢?于是聪明而理智的南兴鸽人做出决定,实行24小时值班报鸽——夜里报鸽同样有效。南兴人梦想成真了,理想终于实现了。当日(一直到第二天凌晨)南兴一共报进千公里当日归巢鸽10羽,南兴人实现了千公里当日归巢(被各界承认的)零的突破。中国终于有了自己的名正言顺的千公里当日归巢鸽!如此说来,中国人并不比外国人笨,中国的鸽子也绝不比外国的差,真真是‘雄关漫道真如铁,而今迈步从头越’!

  我们蓝海人完全可以步上海鸽人之后尘,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吸取南兴鸽人的经验,续写千公里大赛当日归的伟大记录。

  但是,我们蓝海人举办千公里大赛必须考虑诸多不利因素。譬如天灾问题,去年南兴的千公里的英雄赛鸽们在比赛沿途上就遭遇了灾难性的天气,一,位于安徽北部的蒙城县,是南兴千公里大赛的必经之路,周围百公里能见度低,烧麦桔杆烟熏如雾,本地今天风力8级,本次千公里可以说赶上了超远程的难度;二,正赶上河南刮大风下暴雨,英雄信鸽们很难飞回来;三,比赛那天中午12点半左右在他们在河南周口地区看到许多鸽子冒雨向东飞,显然,恶劣的天气导致信鸽们绕开雨区飞了曲线,于是延长了飞行时间。这次大赛就严重影响了‘当日归’。所以,天灾问题是首要问题。其次是沿途要经过崇山峻岭,大江大河,对信鸽来讲,都是困难。因为山里和河上的气流、气温都是不一样的。还有一点是现在盛行中短距离比赛,长距离比赛少,赛事奖金不高。以及长距离赛鸽饲养难度大等人为因素。这些都是造成千公里比赛不好搞的重要原因。那么,我们蓝海该不该学习南兴鸽人迎难而上的精神积极尝试呢?不尝试怎么会知道行与不行呢?……

  邹长军起草的报告文笔流畅,信息量充足,条理清晰,令人折服。报告通篇洋溢着要通过千公里大赛在全国进一步打响蓝海市的知名度的精神,与市领导的心思不谋而合。特别是结尾,也是最精彩之处,提出了针对蓝海实际的解决问题的几点切实可行的建设性意见,于是,获得一致的掌声予以通过。为了支持这次千公里大赛,那位在信鸽协会挂了名誉副主席虚名的企业家慷慨出资三百万给予赞助,加上参赛者买脚环的钱,使这次大赛的资金十分宽裕。如果报名者达到两千人,就确定一等奖三名,奖金各三十万,二等奖十名,各十五万,三等奖三十名,各八万。第一次么,不能抠抠索索,要给大家希望。副市长在会上这么说。大家都很高兴。出人意料的是,会后副市长说这个可行性报告写得非常好,刘一卓是个人才,应该立即提起来。

  于是,体育局借了其他处室的名额,任命刘一卓为信鸽协会的副秘书长,成为两个副秘书长之一。也就是说,成为这个部门的一个副职负责人了。刘一卓在接到任命书的时候,暗笑了一下:其实这个职务应该是邹长军的,因为工作报告是他写的。但这种恻隐之心转瞬即逝,他狠狠朝痰盂里吐了一口痰:呸,谁让他是个倒霉蛋呢,活该他只能吃“体制外”的饭。

  那么接下来的问题,是邹长军的鸽子已经连续拿过三届中短距离的冠军,他手里不光有中短距离的赛鸽,还有专门为千公里大赛培育的著名的李种和著名的“杨阿腾”。问鼎这次千公里大赛也是势在必得,应该让他拿奖吗?不能,必须吊着他们,王格格不付出点代价,绝不能让他们如此名利双收!自己这么做是不是缺德?否。谁让他们欠着我的?杀人偿命,欠债还钱,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吗?

  至于说,这次大赛发生了一些龌龊之事,也是小小不言,活该邹长军这个倒霉蛋赶上了。那次刘一卓带着另一个体育局的处长(是来监督刘一卓放飞的),带领两辆大卡车,八千羽信鸽来到目的地武汉,实际距离是千公里略略出头。放飞之前,那个处长说起他特别爱吃雏鸽炒辣子,一下子挠到了刘一卓的痒处:“哥们,你好像钻到我心里去了,我吃这一口没够。”那个处长一脸坏笑,说:“咱们弄两只开开荤?反正这是神不知鬼不觉的事。”

  刘一卓给了对方一拳头,呵呵一笑说:“你去抓鸽子吧,记着,抓最外边、第十五层、最左边的1127号那个笼子的。”这个处长狠狠咽下口水,二话没说就爬上了汽车。当然,他不光抓了这个笼子里的两只鸽子,还抓了旁边1128号笼子里的鸽子。刘一卓看到后又捶了对方一拳,说:“你可够贪心的,你得给我一盒好烟!”这个处长当即将口袋里还没抽的一盒金包装黄鹤楼扔给了刘一卓。

  大群的鸽子放飞以后,他们就叫小旅馆的厨房给他们烹了这两对信鸽。这是四只肌肉紧绷、体型矫健的著名种鸽,都是寄托着鸽主无限希望的种子选手,更是夺冠的希望之星和为数不多的出类拔萃的佼佼者。毫无疑问,其中就有邹长军的一对信鸽。赛前有人鉴于邹长军曾经连续夺冠的历史,曾经出二十万买这对信鸽,邹长军没卖。他认为,我这两只鸽子只要有一只夺冠,就可以赢来五十万,我凭什么要卖?当然,提出要买的人,是想押宝,他对邹长军说:“你如果卖给我,你稳获二十万;而如果参加大赛名落孙山,或半路上被鹰隼吃掉,你可一分钱都落不着。”当时邹长军气哼哼道:“我宁可一分钱都落不着也不卖!”

  他怎么会卖呢?这对鸽子的身上,渗透了他和王格格的多少心血啊!从动议购买雏鸽到东拼西凑借钱把雏鸽买来,然后一天天精心饲养,从五十公里开始直到八百公里的训放,容易吗?对于这次夺冠,邹长军两口子一致认为是手拿把掐的事。

  更何况,邹长军跟一个企业家朋友下了赌注:我拿了冠军你给我十万,我拿不了冠军我给你十万。邹长军怎么会玩儿这种死签游戏?王格格愿意吗?邹长军过苦日子过腻了,期盼着一夜暴富。他为拿这个冠军已经做足了功夫,有着十二分的把握,还怕赌吗?而王格格一贯崇拜邹长军,虽心里不痛快,还是迁就了他。第三次邹长军跟别人赌得更多,三百万,这不是胡来吗?偏偏他又输了。

  让我吃了。就是我吃的。我不可能告诉你,也不可能承认是我吃的。你能奈我何?我和那个处长吃鸽肉的时候,因为肉太香,导致我们俩破费,喝了两瓶低度茅台。即使低度,价格也不低,你邹长军这不是害我们吗?没有你的鸽肉,我们怎么会破费?如果说我缺德,原因还不是你们造成的?王格格欠我的人情债几时还?

  但表面文章还是要做,事过之后刘一卓又请了邹长军两口子一顿。酒桌上,刘一卓开导邹长军:“据一些养鸽专家讲,飞在最前面的鸽子,最容易遭到鹰隼的袭击。你的鸽子,和另一对也有可能夺冠的种子选手都没有下落,我猜想就是遇到鹰隼了。”他在说这番话的时候,突然感到那个处长非常高明,吃了两对种子选手而不是一对,这就不容易让人怀疑。如果独独是邹长军的鸽子失踪,那就真的不好解释。当然,那次大赛甚至还有上千只鸽子都没有回来,都失踪了。不过,那些鸽子都不是种子选手,对于鸽主而言都是撞大运去的。那差不多是真的迷失方向或遇到了鹰隼的袭击,而不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吃了。

  那次,邹长军一个劲喝闷酒,几乎没怎么说话。倒是王格格有一搭无一搭地一直与刘一卓胡侃。散席时,刘一卓假惺惺地拥抱了邹长军和王格格,显得十分亲热。邹长军也没有一点拒绝的表现。如此说来,邹长军是不可能给自己寄来染血的匕首的。况且,邹长军虽然名字里有个军字,却没有军人的血性和气魄,不会因为怀疑某个人便打上门去。这一点刘一卓早就吃透了。人善有人欺,马善有人骑,这话是在辄的。蓝海人还有句非常流行的土话:“见老实人不欺负有罪。”那么,欺负老实人是应该的了?从这句话看出蓝海人其实有着很不厚道乃至下作的一面。

  颁奖以后,刘一卓对秘书长提出应该安抚鸽子没回来的鸽友们,否则的话,会影响他们下次参赛的积极性。秘书长感觉有道理,就委托他办这件事,批给他几万块钱。他用这笔钱买了一些纪念品,租了大礼堂召开了专门会议,请鸽子失踪的鸽友悉数参加。他在会上滔滔不绝地讲述道:“过去毛主席曾经说过,‘要奋斗就会有牺牲,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我们的信鸽事业也是如此,这项事业是全民体育事业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为鸽友合理创收的重要途径。要夺冠就会有牺牲。但我们不能因为鸽子不能百分百圆满归巢而放弃这项事业。亲爱的鸽友们,你们过去已经为了信鸽事业做出了突出贡献,即使鸽子没有归巢,你们也仍然是蓝海市信鸽事业的有功之臣,蓝海市有关领导是不会忘记你们的。我们信鸽协会每天都在记日志,你们所做的一切有意义的工作都会被记录,从而进入蓝海市的信鸽历史。鸽友们,不要灰心,不要气馁,你们本身就是创造历史的人,同时又是书写历史的人,继续努力吧,我敬仰你们,我向你们鞠躬了!”

  刘一卓站在主席台上,深深地向台下的鸽友们鞠下90度大躬,全场顿时响起热烈掌声。坐在台下的邹长军甚至眼里饱含热泪。

  已经有理有利有节地做了这么多正面工作,怎么还有人给自己寄来一把匕首呢?谁这么缺德?刘一卓在家里自斟自饮,百思不得其解。老婆已经洗漱完睡觉去了,他的小酒还没有喝完。这时,他的手机来了短信,嘀嘀嘀地响了三声。他打开一看,是一个陌生的号码,短信说,刘一卓老师,我很崇拜你,这几年你的工作非常出色,我真心想请教你关于信鸽的一些问题,星期日中午我在“老板娘酒家”二楼单间等你。黄淑玲。

  黄淑玲是谁?这年头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不能找这麻烦。刘一卓不想去。于是,连短信也没回。采取置之不理的态度。但马上又来了一条短信,说,刘老师,不见不散,我等上三天三夜,只要你来了,哪怕一句话不说,我也满足。黄淑玲。

  看起来不去不行,那么,我首先要知道黄淑玲姓甚名谁吧?刘一卓拿起手机,找到邹长军的号码,打了过去。“嗨哥们,这么晚了还打扰你,不好意思,你知道黄淑玲是谁吗?”

  “是一个信鸽掮客,外号‘黄鼠狼’。你知道掮客是干什么的吗?就是买卖信鸽的中介,中间商,跑和的。”邹长军就是这样的人,他感觉刘一卓知识贫乏、浅薄,就想诚恳地多解释几句,于是,一连串说出很多同义语。

  “明白了,谢谢你啊,打扰了,是不是正和格格亲热呐?”

  “哪儿的话,我们俩自我惩罚,半年不许同房。”

  “哎哟喂,浪费人生资源可是极大犯罪,哈哈哈,我劝你们别受丢鸽子影响,该快乐还是要快乐,否则人生就没有意义了,是不是?”

  邹长军一听这话便絮絮叨叨地讲起他饲养鸽子的种种辛苦,讲起那对鸽子的种种过人的本领,说着说着还哽咽起来,刘一卓听不下去,便把手机关了。心说,傻X,愿意说自己说去吧。

  星期日,刘一卓穿了一件朋友从德国给他捎来的银灰色薄呢子大衣,里面银灰色西装,白色真丝衬衣,猩红色斜条纹真丝领带,头发喷了发胶,明晃晃一丝不乱,脚下是酱紫色“老人头”皮鞋。可以说衣冠楚楚,精神抖擞。他就想从外貌上先把对方镇住,然后随机应变。拖着橐橐的皮鞋声,来到了老板娘酒家。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女子,腆着一张浓妆艳抹的粉脸兴高采烈地迎接了他。

  “哇塞!蓬筚生辉!你一进门,就把全屋照亮了,蓬筚生辉,绝对的蓬筚生辉!”

  “别这么夸张好不好?我可是吃过见过的,你就是黄淑玲?约我有什么事?”

  “在下正是。先看看我点的这几个菜合不合你的口味。”黄淑玲把一张纸递给刘一卓。顺手脱下了外衣。刘一卓迅速扫了一眼黄淑玲的**的胸脯。刚才他只看她的脸了,连她穿什么衣服都没注意,现在刚刚看清,黄淑玲的外套是一件黑色细羊绒宽领大衣,里面是开口很低的朱红色羊绒毛衣,把雪白的胸脯衬托得格外性感而诱人——倒显得脂粉颇厚的脸颊无足轻重了。

  “随便吃点什么都行,越简单越好。”

  “真是大领导的风度啊,你以后肯定会不断提职,我们鸽友喜欢你这样的领导。”

  黄淑玲说着话,去给服务员送菜单,从刘一卓身边挤过的时候,让他闻到一股从来没闻到过的非常撩拨人的香味。他的心里猛地动了一下。但他还是看着黄淑玲窈窕的背影掏出烟来抽烟,镇定自己的情绪,暗暗叮嘱自己,不要为这种女人所蛊惑,不值得。

  服务员端着两个小凉菜紧跟着黄淑玲来了,黄淑玲把四瓶开了盖的啤酒蹲在桌子上。然后首先给刘一卓斟酒。刘一卓被黄淑玲身上异样的香味搅得心神不宁,便力图寻找话题,而且想一下子把黄淑玲问住,给她一个下马威,让她规规矩矩,不要有非分之想。因为,以他的经验,这样的女人做事没有底线,什么都敢干。说不定就把自己带沟里去。碰了一次杯以后,他问:“听说你是贩鸽子的,懂得鸽子的种类和品性吗?”

  “‘贩’鸽子?这话多不好听。你来赴约以前肯定对我做了了解,我的前半生确实不太顺利。但是,哲人说得好:‘苦难对于天才是一块垫脚石,对能干的人是一笔财富,对弱者是一个万丈深渊’;而我并不是弱者。哲人还说:‘不幸,是天才的进身之阶,信徒的洗礼之水,能人的无价之宝’;而我虽不是天才,却也算半个能人。”

  “哈哈,够自信啊;请答题吧。”

  “刘老师真要考我呀,我可怕烤糊了,不敢乱答。”

  “要不要听我给你讲讲?”

  “这样吧,你先别讲,我姑妄答之,答得不对,你来纠正,如何?”

  “请吧。”又碰一次杯。

  “鸽子属鸟纲、鸽形目、鸠鸽科、鸽属,有野鸽和家鸽两类,野鸽主要分树栖和岩栖两类,有林鸽、岩鸽、北美旅行鸽、雪鸽、斑鸠等多种。而家鸽经过长期驯养和筛选,有食用鸽、观赏鸽、竞翔鸽、军用鸽和实验鸽等多种。作为家宠,竟翔类的信鸽最为人所熟知。信鸽最大的特点是视觉异常的敏锐,具有强烈的归巢性,飞行速度快,飞翔力持久。”

  “还行。国际上最知名的信鸽有哪些?”

  “那可多了。光是国际信鸽快速品系就可以排出30强来。”

  “你能说出几强?”又碰一次杯,两个人已经干掉,黄淑玲给两个人满上。

  “说考还真考啊?1、林波尔,2、詹森,3、胡本,4、贝克詹森,5、克拉克詹森,6、盖比,7、贺伯特,8、桑杰士,9、杨阿滕,10、戈马利,11、甘那斯,12、巴卡杰夫,13、杨龚多拉斯,14、慕力门,15、西翁,16、波森斯,17、雷蒙贺尔曼,18、考夫曼……”

  “好了,你说说,除了快速品系,还有其他品系吗?”

  “当然有,信鸽稳定品系,而且至少有20强。”

  “愿闻其详。”

  “1、杨阿滕,2、西翁,3、戈登,4、慕力门,5、杨龚多拉斯,6、考夫曼,7、迪尔巴,8、克拉克詹森,9、海尔曼,10、胡本……此外还有信鸽多关品系,至少有10强,比如杨阿腾,西翁,戈登,考夫曼等。”

  “好了好了,国内的呢?”

  “你考我这么半天,我也没说错,你是不是自罚一杯?”

  “是是。”刘一卓干掉一杯。不知为什么,他觉得这杯酒不能不喝。

  “我看你是个实在人,我就继续答题,否则我才不伺候呢——中国的信鸽主要有以下名种:1,戴盔鸽,是著名的鸽种之一,体态健美,圆头巨额,颈项强劲,头部有少量白色的羽毛,好象戴了一顶白笠帽,故名。该鸽聪明、反应灵敏,懂得利用高空气流,中止飞行以逸待劳。18世纪时被欧美鸽界引进,在多次竞赛中,戴盔鸽技压群芳,确立了中国名系鸽的地位。2,蓝鸽,是中国著名的高飞系赛鸽。蓝鸽的体型,是脸部较粗大,嘴短眼大身体浑圆,双腿粗大,两翼为白色,在我国的古代被封建帝王视为宫中宠禽。该鸽的特点是具有卓越的飞行能力,一天可飞行20小时。3,李种鸽,是我国养鸽史上第一位自成品系的赛鸽家、育鸽家李梅龄先生从比利时和德国引进了10羽名系种鸽,经过多年的精心培育而生的优良品系,该鸽具有持久的飞翔能力,为我国著名的赛鸽。好了,还有很多。咱们不能只是考试,而不谈正事吧?”

  “你究竟想谈什么?”刘一卓原本打算反客为主,不给黄淑玲什么机会,这种女人一般是靠不住的,但眼下看来是不行了,这个女人既能讲出很多哲人的格言,还对信鸽有着足够的了解,是有“真才实学”的人,至少超过了自己。

  “我想请你在这次千公里大赛上为我们保驾护航。”

  “你‘们’?他是谁?”

  “马小六。”

  “听这个名字,不是很有身份。”

  “你怎么能以名字来衡量一个人是不是有身份呢?”

  “哈哈,我口误了。我是想说,这个人在蓝海信鸽界不是太出名。”

  “他前几天给你寄了一份小礼物,你收到了吗?”

  啊!刘一卓险些叫出声来。他手里拿起的啤酒瓶子失态地倒在地上,立即摔碎了,半瓶啤酒流了满地——却原来那把匕首是这个叫马小六的人寄的。天,这信鸽界水太深了,多大的鱼都有;这个林子太大了,什么怪鸟都有……刘一卓转动着眼珠,吸溜着鼻子,努力吮吸着黄淑玲身上的香味,打定主意要反客为主、以攻为守了,于是,开始主动向黄淑玲敬酒,而且突然问道:“你知道我最喜欢看鸽子干什么吗?”

  “这可猜不出来,鸽子的活动各式各样,没法猜。”

  “是公鸽子给母鸽子踩蛋儿。公鸽子热情洋溢,豪情万丈,母鸽子任劳任怨,撅着屁股,让两个屁眼对上——”

  “噗——”黄淑玲嘴里的一口啤酒喷了出来,满脸通红,千娇百媚,“刘老师净说撩拨人的话,人家女人最害怕听这种话。‘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学问不浅!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须惜少年时。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意味无穷,人家受不了了!”黄淑玲捂住脸伏在桌子上。笑得肩膀一抽一抽的。刘一卓突然觉得这个女人怎么这么有品味,有情趣,继而这么可爱?他这辈子还从来没遇到过这么可爱的女人。他把嘴伸到黄淑玲耳边,说:“你太有味儿了,让我心里痒痒的。”黄淑玲立即扬起胀得通红的粉脸,撅着嘴走过去把门插上了,回身偎进刘一卓怀里,撒娇地坐在刘一卓腿上,像王八瞅绿豆一样死死盯着刘一卓的眼睛。刘一卓抱住她的肩膀,与她鼻子顶着鼻子对视,发现她的身体十分柔软火烫,想必动了真情。女人到了这种程度,男人便不能自已。刘一卓迅速将手插进她的乳沟,揾住了那柔软温热的一坨。她便把嘴唇伸向刘一卓。刘一卓猛地感到一股强烈的带着腥臊的狐臭直顶鼻子,简直让他不能忍受。但女人肉体对他的**让他完全忽略了这难闻的气味,回手把墙上的顶灯开关关掉了。一边心里默念着:老天爷原谅我们吧,我们都正年轻,正是如狼似虎的年龄。

  屋里漆黑一团。空气中弥漫着腥臊的狐臭味儿。事毕,开了灯,继续搂着接吻说话。

  “满足吗?”刘一卓吻着黄淑玲的眼睛。

  “满足,你呢?”

  “也是。淑玲,现在狐臭是可以治的。”

  “我开过刀,也用过偏方,都是只管一时,不管长久。”

  “淑玲,马小六那边还请你多多美言。咱们谁跟谁呀,是不是。我这边会为你们尽最大的努力。”

  “一定。我这边,只要你想要了,我随叫随到。”

  “你真好。”

  “我崇拜你。”

  “我爱你。”

  “公务员爱鸽贩子?谁信?”

  “我爱你的身体。”

  “我有狐臭。”

  “你是黄鼠狼我也爱。”

  “这样的爱太假了吧?”

  “过去有句话叫‘先结婚后恋爱’,现在流行的说法是‘先有性后有爱’,对不对?”

  “越说越让人家受不了了。”黄淑玲抬手也按了墙上的开关,屋里刚一黑,她就把手伸向刘一卓下面,刘一卓虽然已经臌胀,还是把电灯按亮,站起身说:“改日咱们聊个痛快,我得走了,时间长了我老婆该怀疑了。”

  “你回家晚老婆会不会要你‘交公粮’验证你?”

  刘一卓抹了黄淑玲鼻子一下:“你什么都懂。所以我不能来二次啊。”

  黄淑玲还要抱着他亲嘴,他用力推开了她,整整领带,拂一下头发,穿上外衣走了。看姿态透着自恋与自爱,甚至还很洁身自好。黄淑玲却眯起眼睛撇了撇嘴,暗想,蓝海人说的真对: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

  黄淑玲却不知道,刘一卓出了门自言自语:“可熏死我了。我现在已经变得不择食了,不过这不怨我,是她主动送货上门的;再说,我讨好黄鼠狼也是迫不得已。”而且,刘一卓也想起了蓝海人的那句话: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打的坐上车以后,他就掏出手机给黄淑玲发了这条微信。心有灵犀的黄淑玲也不甘示弱,立即就发了回来,做为回敬。继而两个人用微信逗起咳嗽,荤的素的全上了,最后两个人同时发了握手的表情以示彼此彼此。

  黄淑玲脸膛红扑扑的,心情十分舒爽,哼着歌来到马小六家里。一见面先抬手给了马小六一个大嘴巴,“啪”的一声。马小六并不气恼,捂着脸笑盈盈地问:“拿下了?”因为以往马小六挨嘴巴的原因都是黄淑玲替他把某个人“拿下”了。黄淑玲撇了撇嘴:“让我这通讲!讲得刘一卓都直眼儿了,他可能以为鸽贩子只会讨价还价,而不懂得鸽子的种类和特点。”

  “你还真行!”

  “哼!别说是信鸽协会一个小小的副秘书长,就是副市长,想拿下也照拿不误。”

  “那你还不拿一次试试?”

  “去你妈的,让我为你逮谁跟谁干啊,最后把我抓起来,你安的什么心?”

  马小六尴尬地笑了一下,单腿跪下,抱住黄淑玲大腿,嗅着她身上的气味,想求欢,她使劲推开了马小六:“人家累得不行,再说,都弄得有点疼了,过几天吧。”

  “那王八蛋还真干了?”

  “男人都这揍性,白干谁不干。对了,你给刘一卓寄的什么礼物?是不是很值钱?不然他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范?”

  “说值钱也值钱,是飞利浦的,不过,没多少钱。”

  “电动剃须刀?”

  “给男人送小礼品,这是最实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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