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浪子小说 其它 王阳明集(珍藏版)

卷十二 别录四

  

  ◎奏疏四

  ○飞报宁王谋反疏(十四年六月十九日)

  正德十四年六月初五日,节该钦奉敕:“福州三卫军人进贵等胁众谋反,特命尔暂去彼处地方会同查议处置,参奏定夺,钦此。”钦遵,臣于本月初九日,自赣州启行,至本月十五日行至丰城县,地名黄土脑。据该县知县等官顾佖等禀称,本月十四日宁府称乱,将孙都御史、许副使并都司等官杀死;巡按及三司、府、县大小官员不从者俱被执缚,不知存亡;各衙门印信尽数收去,库藏搬抢一空;见监重囚俱行释放;舟楫蔽江而下,声言直取南京,一面分兵北上。各官皆来沮臣不宜轻进。其时臣尚未信,然逃乱之民果已四散奔溃,人情汹汹,臣亦自顾单旅危途,势难复进。方尔回程,随有兵卒千余已夹江并进,前来追臣。偶遇北风大作,臣亦张疑设计,整舟安行;兵不敢逼,幸而获免。

  本月十八日,回至吉安府,据知府伍文定等禀称,地方无主,乞留暂回区画。远近军民亦皆遮拥呼号。随据临江府并新淦、丰城、奉新等县各差人飞报,宁府遣兵四出攻掠,拘收印信,及拿掌印官员,调取兵快,水兑粮船尽被驱胁而去等因。臣奉前旨,欲遂径往福建。但天下之事莫急于君父之难,若彼顺流东下,万一南都失备,为彼所袭,彼将乘胜北趋,旬月之间,必且动摇京辅。如此,则胜负之算未有所归,此诚天下安危之大机。虑念及此,痛心寒骨,义不忍舍之而去。故遂入城抚慰军民,督同知府等官伍文定等调集兵粮,号召义勇。又约会致仕乡官右副都御史王懋中;养病评事罗侨等,与之定谋设策,收合涣散之心,作起忠义之气;相机乘间,务为蹑后之图,共成犄角之势,牵其举动,而使进不得前,捣其巢穴,而使退无所据。日望天兵之速至,庶解东南之倒悬。伏望皇上省愆咎己,命将出师。因难兴邦,未必非此。

  臣以弱劣多病,屡疏乞休,况此地方之责,本亦非臣之任。今兹扶病赴闽,实亦意图便道归省。临发之前,已具哀恳。赍奏之人去才数日,适当君父之急,不忍失此事机,姑复暂留,期纾国难。候区画少定,各官略可展布,朝廷命师一临,亦遂遵照前旨,入闽了事,就彼归看父疾。进不避嫌,退不避罪,惟民是保,而利于主,臣之心也。直行其报国之诚而忘其缓命之罪,求伸其哀痛之情而甘冒弃职之诛,臣之罪也。

  窃照都御史王懋中,评事罗侨,忠义自许,才识练达;知府伍文定,果捷能断,忠勇有谋。累立战功,皆抑而不赏。久淹外郡,实屈而未伸。今江西阖省见无一官,若待他求,缓无所及;乞遂将各官授以紧要职任,庶可责之拯溺救焚,其余若裁革兵备副使罗循,养病副使罗钦德,郎中曾直,御史周鲁,同知郭祥鹏,省亲进士郭持平,驿丞李中、王思等,虽皆本土之人,咸秉忠贞之节,况亦见在同事,当多难之日,事宜从权,庶克有济。

  再照宁府逆谋既著,彼若北趋不遂,必将还取两浙,南扰湖、湘,窥留都以断南北,收闽、广以益军资。若不即为控制,急遣重兵,必将噬脐无及。

  又照抚州府知府陈槐,临江府知府戴德孺,赣州府知府邢玽,袁州府知府徐琏,宁都县知县王天与,丰城县知县顾佖,新淦县知县李美,奉新县知县刘守绪,泰和县知县李楫,南安府同知朱宪,赣州府同知夏克义,龙泉县知县陈允谐,及阖省各官今见在者,乞敕吏部就于其中推补本省方面知府兵备等官,庶可速令供职。其有城守之责者,亦各量升职衔,重其权势,使可展布。

  又照南、赣军饷,惟资盐商诸税。近因户部奏革,顾募之兵无所仰给,悉已散遣。今未两月,即遇此变,复欲召募,将倚何资?辄复遵依敕旨,便宜事理,仍旧举行。然亦缓不及济,必须先于两广积储军饷数内量借一十余万,庶几军众可集,地方有赖,国难可平。

  缘系飞报地方谋反重情事理,为此具本专差舍人来仪亲赍,谨题请旨。

  再报谋反疏(十四年六月二十一日)

  节该钦奉敕福州三卫云云,缘系飞报地方谋反重情事理,为此具本,先于本月十九日专差舍人来仪奏报外;但叛党方盛,恐中途为所拦截,合再具本专差舍人任光亲赍,谨题请旨。

  乞便道省葬疏(十四年六月二十一日)

  臣以父老祖丧,屡疏乞休,未蒙怜准。近者奉命扶疾赴闽,意图了事,即从此地冒罪逃归。旬日之前,亦已具奏。不意行至中途,遭值宁府反叛。此系国家大变,臣子之义不容舍之而去。又阖省抚巡方面等官,无一人见在者。天下事机间不容发,故复忍死暂留于此,为牵制攻讨之图。俟命师之至,即从初心,死无所避。

  臣思祖母自幼鞠育之恩,不及一面为诀,每一号恸,割裂昏殒,日加尫,仅存残喘。母丧權厝祖墓之侧,今葬祖母,亦欲因此改葬。臣父衰老日甚,近因祖丧,哭泣过节,见亦病卧苫庐。臣今扶病,驱驰兵革,往来于广信、南昌之间。广信去家不数日,欲从其地不时乘间抵家一哭,略为经画葬事,一省父病。

  臣区区报国血诚上通于天,不辞灭宗之祸,不避形迹之嫌,冒非其任以勤国难,亦望朝廷鉴臣之心,不以法例绳缚,使臣得少伸乌鸟之痛。臣之感恩,死且图报。抢攘哀控。不知所云。

  缘系恳乞天恩便道省葬事理,为此具本奏闻。

  奏闻宸濠伪造檄榜疏(十四年七月初五日)

  正德十四年七月初一日,据吉安府知府伍文定申准领哨通判杨昿,千户萧英,在于墨潭地方捉获宁府赍檄榜官赵承芳等二十员名解送到臣。看得檄榜妄言惑众,讥讪主上,当即毁裂。又以事合闻奏,随即固封以进,审据赵承芳供系南昌府学教授。

  六月十三日宁府生日,次日各官谢宴,突起反谋,杀死孙都御史、许副使,囚死黄参议、马主事,其余大小职官胁从不遂者俱被监禁,追夺印信,放囚劫库,邀截兑米,分遣逋寇四散摽掠。声言要取南京,就往北京。十六日亲出城外迎取安福县举人刘养正,十七日迎取致仕都御史李士实,该入府内,号称军师、太师名目。二十一日将原禁各官放回各司,差人看守。二十二日令承芳并参政季斅代齐伪檄榜文,赴岂城、吉安、赣州、南安并王都御史及广东、南雄等处,俱各不写正德年号,止称大明己卯岁。比承芳等不合怕死及因妻子被拘,旗校管押,只得依听,赍至墨池地方。蒙本院防哨官兵将承芳等拿获。

  随审季斅,供系先任南安府知府,近升广西参政,装带家小由水路赴任,行至省城,适遇宁王生日,传令庆贺。次日随众谢宴,变起仓卒,俱被监禁。比斅自分死国,因妻女在船,写书令妻要死夫、女俱死母。后因看守愈严,求死不遂。至二十一日放回本船,懵死良久方苏。二十二日,又将妻女拘执,急呼斅进府,将前伪檄榜差旗梭十二人督押斅与承芳代齐。斅计欲投赴军门,脱身报效,不期官兵执送前来等因。

  案照先为飞报地方谋反重情事,已经二次差人具奏去后,今审据前因,参照宁王不守藩服,敢此称乱,睥睨神器,指斥乘舆,擅杀大臣,放囚劫库,稔不韪之罪,犯无将之诛。致仕都御史李士实恩遇四朝,实托心膂,举人刘养正旧假恬退之名,新叨录用之典,今皆反面事仇,为之出谋发虑,既同狗彘之行,难道斧钺之诛。参政季斅,教授承芳,义朱决于舍生,令已承于捧檄,但暴虐之威恐动于中,鹰犬之徒钤制于外,在法固所当罪,据情亦有可悯。除将赵承芳、季斅监禁,一面檄召兵民,随机应变,竭力讨贼,一应事宜,陆续奏闻处置外。

  臣闻多难兴邦,殷忧启圣。陛下在位一十四年,屡经变难,民心**。尚尔巡游不已,致宗室谋动干戈,冀窃大宝。且今天下之觊觎,岂特一宁王;天下之奸雄,岂特在宗室。言念及此,懔骨寒心。昔汉武帝有轮台之悔,而天下向治;唐德宗下奉天之诏,而士民感泣。伏望皇上痛自刻责,易辙改弦,罢出奸谀以回天下豪杰之心,绝迹巡游以杜天下奸雄之望,定立国本,励精求治,则太平尚有可图,群臣不胜幸甚。为此具本,并将伪檄一纸封固,专差舍人秦沛亲赍,谨题请旨。

  留用官员疏(十四年七月初五日)

  照得江西宁府谋反,据城练兵,分兵攻劫,囚禁方面官员,有操戈向阙之势。此君父之大难,臣子愤心之日也。臣在吉安地方调兵讨贼,四路阻绝,并无堪用官员。适遇钦差两广清军御史谢源,刷卷御史伍希儒各赴京复命,道经该府,不能前进。各官奋激,思效力讨贼以报朝廷,臣亦思军务紧急,各官俱有印敕,方便行事,遂留军前,同心戮力,经济大难。待事宁之日,赴京复命。缘系留用官员事理,未敢擅便,为此具本请旨。

  江西捷音疏(十四年七月三十日)

  照得先因宁王图危宗社,兴兵作乱,已经具奏,请兵征剿外。随看得宁王阴谋不轨,已将十年,畜养死士二万余人,招诱四方盗贼渠魁亦以万数。举事之日,复驱其护卫党与并胁从之徒又六七万人,虐焰张炽。臣以百数疲弱之卒,势不敢轻举骤进,乃退保吉安。姑为牵制之图。

  时远近军民劫于宁王之积威,道路以目,莫敢出声。臣一面督率吉安府知府伍文定等调集军民兵快,召募四方报效义勇之士,会计一应解留钱粮,支给粮赏,造作军器战船,奏留公差回任监察御史谢源、伍希儒分职任事。一面约会该府乡官先任右副都御史致仁王懋中,养病痊可编修邹守益,刑部郎中曾直,评事罗侨,丁忧监察御史张龟山,先任浙江佥事今赴部调用刘蓝,省亲进士郭持平,军门参谋驿丞王思、李中,先任福建按察使致仕刘逊,先任参政致仕黄绣,先任嘉兴府知府闲住刘昭等,相与激发忠义,譬谕祸福,移檄远近,布朝廷之深仁,暴宁王之罪恶。于是豪杰响应,人始思奋。区画旬日,官兵稍稍四集。

  时宁王声言先取南京。臣虑南京尚未有备,恐一时为彼所袭,乃先张疑兵于丰城,示以欲攻之势。故宁王先遣兵出攻南康、九江诸处,而自留居省城以御臣。至是七月初二日,探知臣等兵尚未集,乃留兵万余,属其心腹、宗支、郡王、仪宾、内官并伪授都督、都指挥等官使守江西省城,而自引兵向阙。

  臣昼夜促各郡兵期以本月十五日会临江之樟树,而身督知府伍文定等兵径下。于是知府戴德孺引兵自临江来,知府徐琏引兵自袁州来,知府邢玽引兵自赣州来,通判胡尧元、童琦引后自瑞州来,通判谭储,推官王暐、徐文英,新淦知县李美,泰和知县李楫,宁都知县王天与,万安知县王冕,亦各以其兵来赴。

  十八日遵至丰城,分布哨道:使知府伍文定为一哨,攻广润门入;知府邢玽为二哨,攻顺化门入;知府徐琏攻惠民门入;知府戴德孺攻永和门入;通判胡尧元、童琦攻章江门入;知县李美攻德胜门入;都指挥余恩攻进贤门入;通判谭储、推官王暐、知县李楫、王天兴、王冕等各以其兵乘七门之衅,傍夹攻击,以佐其势。是日得谍报宁王伏兵千余于新旧坟厂,以备省城之援。臣乃遣奉新知县刘守绪、典史徐诚领兵四百,从间道夜袭破之,以摇城中。

  十九日发市汊。臣乃大誓各军,申布朝廷之威,再暴宁王之恶,约诸将一鼓而附城,再鼓而登,三鼓而不克诛伍,四鼓而不克斩将。已誓,莫不切齿痛心,踊跃激愤。薄暮齐发。二十日黎明,各至信地。

  先是城中为备甚严,滚木、灰瓶、火炮、石弩、机毒之械无不毕具。及臣所遣兵已破新旧坟厂,败溃之卒皆奔告城中,城中已惊惧。至是复闻我师四面骤集,皆震骇夺气。我师乘其动摇,呼噪并进,梯纟互而登。城中之兵土崩瓦解,皆倒戈退奔。城遂破。擒其居守宜春王拱及伪太监万说等千有馀人。宁王宫中眷属闻变,纵火自焚,延及居民房屋。臣当令各官分道救火,抚定居民,散释胁从,封府库,谨关防,搜获原被劫收大小衙门印信九十六颗,三司胁从官布政使胡濂,参政刘斐,参议许效廉,副使唐锦,佥事赖凤,都指挥王玘等,皆自首投罪。除将擒斩功次发御史谢源、伍希儒权令审验纪录,一应事宜,查审明白,陆续具奏;及一面分兵四路,追蹑宁王向往,相机擒剿,另行奏报外。

  窃照宁王逆焰熏天,众号一十八万,屠城破郡,远近震慑。今其猖獗已一月有余,而四方赴难之师尚未有一人应者。前项领哨各官及监军御史,本主养病、丁忧、致仕等官,皆从臣起于颠沛危急之际,并心协谋,倡率义勇,陷阵先登,以克破此坚城,据其巢穴。此虽臣子职分当然,亦其激切痛愤之本心。但当此物情暌二动摇之日,非赏罚无以鼓士气。今逆贼杀人如草芥,又挟其厚货,赏赍所及,一人动以千万。伏愿皇上处变从权,速将前项各官量加升赏,以励远近。事势难为之日,覆宗灭族之祸,臣且不避,况敢避邀赏之嫌乎?

  缘系捷音事理,为此具本,专差千户詹明亲赍,谨具题知。

  擒获宸濠捷音疏(十四年七月三十日)

  照得先因宁王图危宗社,兴兵作乱,已经具奏请兵征剿外。随看得宁王虐焰张炽,臣以百数疲弱之卒,未敢轻举骤进,乃退保吉安,姑为牵制之图。时远近军民劫于宁王之积威,道路以目,莫敢出声。臣一面督率吉安府知府伍文定等调集军民兵快,召募四方报效义勇之士,奏留监察御史谢源、伍希儒分职任事,一面约会该府乡官都御史王懋中,编修邹守益,郎中曾直,评事罗侨,监察御史张龟山,佥事刘蓝,进士郭持平,参谋驿丞王思、李中,按察使刘逊,参政黄绣,知府刘昭等,相与激发忠义,移檄远近,布朝廷之深仁,暴宁王之罪恶。于是豪杰响应,人始思奋。时宁王声言先取南京。臣虑南京尚未有备,恐为所袭,乃先张疑兵于丰城,示以欲攻之势。故宁王先遣兵出攻南康、九江,而自留居省城以御臣。至七月初二日,探知臣等兵尚未集,乃留兵万余,使守江西省城,而自引兵向阙。臣昼夜促兵,期以本月十五日会临江之樟树;而身督知府伍文定等兵径下。于是知府戴德孺、徐琏、邢玽,通判胡尧元、童琦、谈储,推官王暐、徐文英,知县李美、李楫、王天兴、王冕各以其兵来赴。十八日遂至丰城,分哨道:使知府伍文定等进攻广润等七门。是日得谍报,宁王伏兵千余于新旧坟厂,以援省城。臣乃遣奉新知县刘守绪等从间道夜袭破之,以摇城中。十九日,发市汊,大誓各军,申布朝廷之威,再暴宁王之恶,莫不切齿痛心,踊跃激愤;薄暮出发。二十日黎明,各至信地。先是城中为备甚严,滚木、灰瓶、火炮、机械无不毕具。臣所遣兵已破新旧坟厂,败溃之卒皆奔告城中,城中皆已惊惧。至是复闻我师四面骤集,益震骇夺气。我师乘其动摇,呼噪并进,梯纟互而登。城中之兵皆倒戈退奔,城遂破;擒其居首宜春王拱及伪太监万说等千有馀人。宁王宫中眷属闻变,纵火自焚,延及居民房屋。臣当令各官分道救火,散释胁从,封府库,谨关防,以抚军民。除将擒斩功次发御史谢源、伍希儒权令审验纪录,及一面分兵四路追蹑宁王向往,相机擒剿,于本月二十二日已经具题外。当于本日据谍报及据安庆逃回被虏船户十余人报称,宁王于十六日攻围安庆未下,自督兵夫运士填堑,期在必克。是日有守城军门官差人来报,赣州王都堂已引兵至丰城,城中军民震骇,乞作急分兵归援。宁王闻之大恐,即欲回舟。因太师李士实等阻劝,以为必须径往南京,既登大宝,则江西自服。宁王不应。次日,遂解安庆之围。移兵泊阮子江,会议先遣兵二万归援江西,宁王亦自后督兵随来等因。

  先是臣等驻兵丰城,众议安庆被围,宜引兵直趋安庆。臣以九江、南康皆已为贼所据,而南昌城中数万之众,精悍亦且万余,食货充积,我兵若抵安庆,贼必回军死斗,安庆之兵仅仅自守,必不能援我于湖中,南昌之兵绝我粮道,而九江、南康之贼合势挠蹑,四方之援又不可望,事难图矣。今我师骤集,先声所加,城中必已震慑;因而并力急攻,其势必下。已破南昌,贼先破胆夺气,失其根本,势必归救。如此则安庆之围自解,而宁王亦可以坐擒矣。至是得报,果如臣等所料。

  当臣督同领兵知府会集监军及倡义各乡官等官议所以御之之策,众多以宁王兵势众盛,气焰所及有如燎毛。今四方之援尚未有一人至者,彼凭其愤怒,悉众并力而萃于我,势必不支。且宜敛兵入城,坚壁自守,以待四邻之援,然后徐图进止。臣以宁王兵力虽强,军锋虽锐,然其所过,徒恃焚掠屠戮之惨,以威劫远近,未尝逢大敌,与之奇正相角,所以鼓动扇惑其下者,全以进取封爵之利为说。今出未旬月,而辄退归,士心既已摧沮,我若先出锐卒,乘其惰归,要迎掩击,一挫其锋,众将不战自溃,所谓“先人有夺人之气,攻瑕则坚者瑕”也。是日抚州府知府陈槐兵亦至。

  于是遣知府伍文定、邢玽、徐琏、戴德孺合领精兵伍百,分道并进,击其不意。又遣都指挥余恩以兵四百往来湖上,以诱致贼兵。知府陈槐,通判胡尧元、童琦、谈储,推官王暐、徐文英,知县李美、李楫、王冕、王轼、刘守绪、刘源清等,使各领兵百余,四面张疑设伏,候伍文定等兵交,然后四起合击。分布既定,臣乃大赈城中军民。虑宗室郡王将军或为内应生变,亲慰谕之,以安其心。又出给告示,凡胁从皆不问,虽尝受贼官爵,能逃归者,皆免死。斩贼徒归降者给赏。使内外居民及乡道人等四路传播,以解散其党。

  二十三日,复得谍报,宁王先锋已至樵舍,风帆蔽江,前后数十里,不能计其数。臣乃分督各兵乘夜趋进,使伍文定以正兵当其前,余恩继其后,邢玽引兵绕出贼背,徐琏、戴德孺张两翼以分其势。二十四日早,贼兵鼓噪乘风而前,逼黄家渡,其气骄甚。伍文定、余恩之兵佯北以致之。贼争进趋利,前后不相及。邢玽之兵前后横击,直贯其中,贼败走。文定、恩督兵乘之,琏、德孺合势夹攻,四面伏兵亦呼噪并起,贼不知所为,遂大溃。追奔十余里,擒斩二千余级,落水死者以万数。贼气大沮,引兵退保八字脑,贼众稍稍遁散。宁王震惧,乃身自激励将士,赏其当先者以千金,被伤者人百两。使人尽发九江、南康守城之兵以益师。

  是日建昌府知府会玙引兵亦至。臣以九江不破则湖兵终不敢越九江以援我,南康不复则我兵亦不能逾南康以蹑贼。乃遣知府陈槐领兵四百,令饶州知府林琣之兵乘间以攻九江,知府曾玙领兵四百,合广信知府周朝佐之兵乘间以取南康。

  二十五日,贼复并力盛气挑战。时风势不便,我兵少却,死者数十人。臣急令人斩取先却者头。知府伍文等立于铳炮之间,火燎其须,不敢退,奋督各兵,殊死并进。炮及宁王舟。宁王退走,遂大败。擒斩二千余级,溺水死者不计其数。贼复退保樵舍,连舟为方阵,尽出其金银以赏士。臣乃夜督伍文定等为火攻之具,邢玽击其左,徐琏、戴德孺出其右,余恩等各官分兵四伏,期火发而合。

  二十六日,宁王方朝群臣,拘集所执三司各官,责其间以不致死力,坐观成败者,将引出斩之;争论未决,而我兵已奋击,四面而集,火及宁王副舟,众遂奔散。宁王与妃嫔泣别。妃嫔宫人皆赴水死。我兵遂执宁王,并其世子、郡王、将军、仪宾及伪太师、国师、元帅、参赞、尚书、都督、都指挥、千百户等官李士实、刘养正、刘吉、屠钦、王纶、熊琼、卢珩、罗璜、丁馈、王春、吴十三、凌十一、秦荣、葛江、刘勋、何镗、王信、吴国七、火信等数百余人。被执胁从宫太监王宏,御史王金,主事金山,按察使杨璋,佥事王畴、潘鹏,参政程果,布政梁辰,都指挥郏文、马骥、白昂等。擒斩贼党三千余级,落水死者约三万余。弃其衣甲器仗财物,与浮尸积聚,横亘若洲焉。于是余贼数百艘四散逃溃,臣复遣各官分路追剿,毋令逸入他境为患。二十七日,及之于樵舍,大破之。又破之于吴城,擒斩复千余级,落水死者殆尽。二十八日,得知府陈槐等报,亦各与贼战于沿湖诸处,擒斩各千余级。

  臣等既擒宁王而入,阖城内外军民聚观者以数万,欢呼之声震动天地,莫不举首加额,真若解倒悬之苦而出于水火之中也。除将宁王并其世子、郡王、将军、仪宾、伪授太师、国师、元帅、都督、都指挥等官各另监羁候解,被执胁从等官并各宗室别行议秦,及将擒斩俘获功次一万一千有奇,发御史谢源、伍希儒暂令审验纪录,另行造册缴报外。

  照得臣节该钦奉敕谕:“但有盗贼生发,即便严督各该兵备、守备、守巡并各军卫有司设法调兵剿杀。其管领兵快人等官员,不问文职武职,若在军前违期并逗遛退缩者,俱听以军法从事。生擒盗贼,鞠问明白,亦听就行斩首示众。斩获贼级,行令各该兵备、守巡、守备官即时纪验明白,备行江西按察司造册缴报,查照事例升赏激劝,钦此。”及准兵部题称:“今后但草贼生发,事情紧急,该管官司即便依律调拨官军乘机剿捕,应合会捕者,亦即调发策应”等因。节奉钦依备咨前来。又即该奉敕:“如或江西别府报有贼情紧急,移文至日,尔亦要及时遣兵策应,毋得违误,钦此。”俱经钦遵外。

  窃照宁王丞**奸暴,腥秽彰闻,贼杀善类,剥害细民,数其罪恶,世所未有。不轨之谋,已逾一纪;积威所劫,远被四方。士夫虽在千里之外,皆蔽目摇手,莫敢论其是非。小人虽在幽僻之中,且吞声饮恨,不敢诉其冤抑。兼又招纳叛亡,诱致剧贼渠魁如吴十三、凌十一之属,牵引数千余众,召募四方武艺骁勇、力能拔树排关者亦万有余徒。又使其党王春等分赍金银数万,阴置奸徒于沧州、淮扬、山东、河南之间,亦各数十。比其起事之日,从其护卫姻族,连其党与朋私,驱胁商旅军民,分遣其官属亲昵,使各募兵从行,多者数千,少者数百,帆樯蔽江,众号一十八万。其从之东下者,实亦不下八九万余。且又矫称密旨,以胁制远近;伪传檄谕,以摇惑人心。故其举兵倡乱一月有余,而四方震慑畏避,皆谓其大事已定,莫敢抗义出身,与之争衡从事。抱节者仅坚城而自守,忠愤者惟集兵以俟时,非知谋忠义之不足,其气焰使然也。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简体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