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谈话中,说到生产上完成一宗新的试验,而没有吃亏,总是说“将够本”。我曾向几位同志请教这句话的来历,都以为是“刚够本”,把“刚”字读为“将”字的音。后来有一位熟悉农业生产情况的同志,告诉我说,这是“姜够本”。回来一查,果然他说的有根据。原来这句话不但是长期流传的成语,而且是一条重要的农业知识和经验的总结。元代的农学家王祯,在《农桑通诀》中就曾写道:“四月,竹箪爬开根土,取姜母货之,不亏元本。”又说:“俗谚云,养羊种姜,子利相当。”过去对于“取姜母贷之,不亏元本”这一行文字,马马虎虎看了,并没有发现这里边有什么大道理。而在实际生产知识丰富的人看来,这些文字记载却概括了非常可贵的经验。
据说许多有经验的老农种生姜,一亩沙土地可得三千斤。每一棵姜最初只用一小片老姜做种,长出的新姜就有两三斤。即使遇到天时不利,田里别的农作物棵粒不收,而种姜的田地上如果也不长什么,你只要挖出原来种下去的老姜,它却一点也不会损坏,照样能吃的、能卖的,决不至于把老本丢光了。这就叫做“姜够本”,也就是王祯说的“爬开根土,取姜母贷之,不亏元本”的意思。这一点在其他许多农书都没有写清楚。比如最著名的明代大植物学家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也只是说:“姜宜原湿沙地。四月取母姜种之,五月生苗,如初生嫩芦;而叶稍阔,似竹叶,对生。叶亦辛香。秋社前后,新芽顿长,如列指状,采食无筋,渭之子姜。秋分后者,次之。霜后则老矣。”
说一句公平的话,李时珍的著作在不少地方,并没有超出他的前人王祯的解释。王祯的《农桑通诀》有许多记载更切合于农业生产的实际经验,他说的种姜方法,我看很重要,应该加以介绍。他写道:
“秋社前,新芽顿长,分采之,即紫姜。芽色微紫,故名。最宜糟食,亦可代蔬。刘屏山诗云:恰似匀妆指,柔尖带浅红。似之矣。白露后,则带丝,渐者,为老姜。味极辛,可以和烹饪,盖愈老而愈辣者也。曝干则为干姜,医师资之,今北方用之颇广。九月中掘出,置屋中,宜作窖,谷秆合埋之。今南方地暖不用窖。至小雪前,以不经霜为上。拔去日,就土晒过,用篛篰盛贮,架起,下用火熏,三日夜,令湿气出尽,却掩篰口,仍高架起,下用火熏,令常暖,勿令冻损。至春,择其芽之深者,如前法种之,为效速而利益倍。”
这一段记载显然是直接从老农的长期经验中得来的,具有首创的意义。在王祯以前,我们翻阅《齐民要术》《尔雅翼》、《四时类要》等书的记载,都没有说到这些要领。由此可见王祯的确是在李时珍以前很有成就的一位农学家。当他做江西永丰知县的时候,经常和老农在一起,研究农桑园艺,总结生产经验,著书推广农业知识。他对中国农业科学的发展,无疑地是有重要贡献的。这里所说的种姜,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例证罢了。
我们应该把王祯等古代农学家总结了的经验,和现在老农的经验结合起来,利用北方土壤和气候适宜于种姜的条件,多多推广种姜。因为姜对于人的健康大有益处。当然,用量要控制,如果过量了,反而有害,这是不待说的。只要用量适当,那末,姜就可以治疗许多种疾病。王安石的《字说》称:“姜能疆御百邪,故谓之姜。”苏轼的《东坡杂记》描写钱塘净慈寺的和尚,年纪八十多岁,颜色如童子,“自言服生姜四十年,故不老云”。这就证明了生姜对人体健康的好处。《本草纲目》中列举生姜能治疗的病症,总有几十种。所以,李时珍说姜是“可蔬、可和、可果、可药,其利博矣”。
其实,早在春秋时代,孔子就知道吃生姜对身体有益,所以孔子生平“不撤姜食”。到了汉代,有人由于大量种姜,终于发财致富,因此,司马迁在《史记》《贷殖列传》中写道:“千畦姜韭,其人与千户侯等。”时至今日,人们的经验更多了,应该更清楚地知道种姜的好处,进一步加以推广,决不仅仅因为它够本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