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曦明捏了法力,屈指一弹,将两旁的法力灯火点起,明晃晃的光散落,他推了朱红色的门扉进去,当面就冲来一片灵气,冲得他的袍子猎猎作响。
眼前暗沉沉,只有阵法上微小的法力光辉的运转,大殿整体呈现出方形,横竖不过十来丈,左右亮起灯火,几个石桌石椅随意摆着,地上刻着阵法纹路,红黑交织。
正中自然是孟家的火脉,用青铜打造,嵌着八块红赤铁,散发着暗红色的光彩,李曦明灵识一扫,最角落还藏着一口灵泉,品质很是低劣,咕噜噜地冒出水。
“叮咚…”
清亮的灵水重新顺着地上的渠道流淌,叮叮咚咚注入淬火池中,他估摸着一算,恐怕几十年都没有人来过,灵泉却往外喷着灵气,以至于灵机郁结,泉眼堵塞。
李曦明炼丹多年,对这火脉一物也熟悉得很,一手按在火脉上的青铜底座上,果然已经炽热至极:
“这孟家火脉着实不错,还有离火夹杂,果真是炼器的宝贝,阵中几十年火煞积蓄,快要将这底座熔了。”
孟府几十年无人光顾,李曦明自忖自己来得晚些,恐怕青铜底座熔化,离火火煞喷涌而出,整座洞府都要面目全非。
眼看着孟府空无一人,他暗忖道:
“奇了,按理也会回来一趟…竟然一次未归?”
不知怎地,自从明白孟府空无一人,他一下放松下来,心中爽利不少,步子也轻快起来,李曦明向来定念极快,擅长把情绪抛之脑后,眼下马上思量起孟府的处置来了。
“先定了火脉。”
他一手掐诀,一手伸向腰间,一枚二指宽的小瓶跳出,白金为底,绘着复杂的暗银色纹路,上头光彩一一闪动。
“【玄纹瓶】!”
这法器早已经交到李曦明手中,祭练多时,转化为明阳法力,亮堂堂好光彩,李曦明一头掐诀开了青铜底座上的大阵,顿时有股黑红色的火煞喷涌而出。
这火煞夹杂着离火,炽热无比,比寻常的火煞要更加狠毒,可李曦明【玄纹瓶】中迸出三两片明光,朦朦胧胧,自空而落,如同落了层纱,将火煞定住了。
他祭练了【玄纹瓶】,这法器沾了明阳法力很是明亮,威能神妙同样有两种,一为明光,可以镇压也可以辅助飞行、驱邪,明阳功效多少都沾点,威力看得过去。
“聊胜于无。”
这也是【玄纹瓶】的老毛病了,虽然这法器遇到不同的法力便有不同的作用,颇为独特,可这作用难免与仙基类似,很难起到补足的效果。
好在第二道神妙有点意思,是为一气,可以收束明光,混一火焰,收入瓶中祭炼,斗法时可以喷涌而出,祭炼时间久了威力应该上得了台面。
这功效与李清虹的储存玄雷有些相似,只是越祭炼威力越大,可惜落进去的明光与火焰混一,今后取出来一团混杂,不能分开了。
如今他对这法器爱不释手,赶忙就用上了,掐诀施法,明光倒卷,勾动那滚滚的火煞夹杂着零星离火化为一道黑红色的火柱,掺杂着星星点点的明红,迅速飞起。
【玄纹瓶】要的是离火,这火煞太过杂驳,其实提炼是个麻烦事,可对李曦明来说再简单不过,空着那只手轻轻一勾,体内的箓气【谷风引火】运起。
黑色的火柱顿时往他手心中凝聚,明红色的离火脱落,通通往瓶中落去,不出一刻钟,已经将阵法中的积蓄抽的干干净净。
【谷风引火】提供的控火之能李曦明至今也没有看到上限,海量的火煞早就弄得寻常的修士灰头土脸,可凝聚在他手中不过指头大小,若是要用容器容纳,纳气瓶要用上一车,唯有家中的【错香】收得下。
李曦明只好这样顺手捏着,仔细看了两圈,几间石室都有孟氏的阵法保护,虽然对他来说形同虚设,却不好闯进去。
“此处是个不错的地方,今后若是有时间,可以多来几次,提取离火祭炼法器。”
他转了一圈,殿中黑漆漆空荡荡,顺手将几盏灯灭了,闭好门扉,叹着暗忖道:
“我生来就是为了紫府,不成则死,眼看时日将近,回去一鼓作气闭关,三成生七成死,本想着见上一面,把年少时的错处补一补,可惜时运不济,没有这机会。”
李曦明快步出了此地,在白的盐礁上升起,望向辽阔的海域,驾着明光往北赶去,心中忽有顿悟:
“箓气一物,神妙非他物可比,绝不是提升修为那么简单,若是仔细专研,必然有所得益,我家世代名闻江南,此物也有一份功劳。”
“若是我能练就神通不死,宜往此处专研,若是紫府不成,专研亦无用。”
他静下心来,一路向南,探查了一圈,李曦峻远远驾风飞过来,行色匆匆,一身霜雪,竟有些风尘仆仆之感,长剑似乎方才归鞘,还有一股锋锐的剑气。
“这是?”
“无事。”
李曦明顿时紧张,只问了一句,李曦峻略有尴尬,敷衍了几句,他哪里能罢休,连着问了,青年这才把剑抱进怀里,无奈道:
“遇见只蛇妖,非要邀我入海中,去她殿中为客,一连拒了数次,她面上挂不住,派人纠缠,我持剑闯出来了。”
“啊?”
李曦明当真愣了愣,后知后觉,问道:
“女妖?”
“是。”
李曦峻无奈答了,李曦明还真是少见他有这样的神情,疑惑地啊了两声,李曦峻却错会了意,摇头道:
“放心,我留手了,不曾伤人,她看起来是个有背景的,也不敢真动手,耍着玩笑。”
“哈哈。”
李曦明笑起来,难得看他有些窘迫的表情,戏谑道:
“峻弟还是少来东海,我生怕你某日在东海飞着,合水荡漾,被某位龙女掠了去,带回龙宫作夫君。”
“兄长少取笑我。”
李曦峻摇摇头,把话题转回来,瞳中白气一闪,立刻看出些不对,问道:
“兄长去的何处,怎地一身火气。”
“你这瞳术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李曦明摇头,答道:
“这宿祝群礁离火旺盛,我正巧寻了一杂着离火的火脉,抽了些混杂的离火来祭炼宝贝。”
他此行收获不错,心情遂有些舒畅,接着道:
“常说【玄纹瓶】容易与主人仙基功效重叠,可兴许是打造【玄纹瓶】的主人就是明阳一道,特地留意,这收摄明光混一火焰,炼成一气的神妙当真不错!正好补上我的缺漏。”
他特地与李曦峻说过一次,白衣青年早知晓他法器的用途,只抱着剑,随口调侃道:
“算是惊喜,总算有个补足的地方,可我看不像特地留意,明阳攫取天光,捉拿火焰,可不少攻伐手段,正好对应,换了别的明阳修士来,兴许还是用处不大,好在对兄长有用。”
李曦明听得一阵白眼,两人对视一眼,忍俊不禁,一并往周边探看去了。
……
宿祝岛。
宿祝坊市颇有古意,大多采用阁楼,岛上的道网密布,用着赤石打造,放眼望去颇为规整,李清虹眼界不低,仔细一打量,应是阵法的一部分:
“道路如同阵纹,倒是有意思。”
李清虹落在圆形的高台上,身旁的衡祝道门修士着赤袍,袖间绘金色巫纹,先是仔细看了一眼,立刻有了计较:
“此人衣物华丽优美,颇有古意,法器不俗,似乎是玄雷之属,要么是北海世家,要么是仙宗嫡系。”
他在此接待这般久,专门挑着筑基修士迎接,眼光毒辣,很客气地迎上来,不卑不亢地问道:
“在下毕岹俞,道友来自何方?”
李清虹顿了顿,发觉面前这人是个年岁颇大的老修士,看上精明极了,原本的“东海”咽下去:
“晚辈从海内来。”
毕岹俞只听她的口音温糯,虽然温和,词句间不黏连,心中立刻有数:
‘是江南,应该是越北或江北人士。’
他立刻笑道:
“道友仙驾至此,若有观赏此地的兴致,可以陪同走一走,若是有要紧事,不必同这些人挤,与我细说即可。”
李清虹微微低眉,一同入了阵中,发觉此地井然有序,衡祝道门审查严谨,毕岹俞经验丰富,恐怕自己掩饰不住。
“毕竟我修雷霆,最不擅变化,气息难以掩饰…还好让两人晚一步先后进来,他们俩名气不大,不至于一下被认出来。”
既然遮掩不住,她便不方便直接打听明阳灵物,温声道:
“兴许要挑些灵物,仙道可有什么珍贵宝物让我开开眼界?”
“请!”
她的用词让毕岹俞苍声一笑,也不多说,一路向正中而去,越过诸多阁楼,一直飞入宿祝岛正中,一座朱红色的庞大宫殿出现在眼前。
面前的衡祝道修士从朱红色的阶上驾风上来,向着两人拜了,侧身立在毕岹俞身后,法力传音飞入老人耳中:
“已经查明,十有八九是望月湖的李家修士,修行【霄雷】的李清虹。”
毕岹俞不动声色,一路带她从朱色的殿堂中穿过,径直略过了第一层,转而落在第二层,便见数十间阵法分隔着的大门,毕岹俞转过身来,轻声道:
“这些都是宝药和筑基灵物,不知道友要那一类?【霄雷】?”
李清虹负手而立,笑道:
“可有紫府一级的灵物?我家欠了真人人情,只怕这些东西他看不上眼。”
“这…”
毕岹俞还当真愣了愣,他在此处近百年,前来购买紫府灵物的还真没见过几次,李清虹的理由又巧妙,他一时没有起什么疑心,只客气道:
“那便不是老道能做主的了,还请待我派人禀报岛主,再行回报。”
这便是要请岛主毕钰妆亲自来了,正落李清虹下怀,她可是听说毕钰妆与李玄锋在青松观洞天中有交情,虽然不知交情深浅,可有总好过没有。
‘更何况针对长霄门一事…也要足够分量的人来商议。’
“好说。”
她温声答了,毕岹俞身后那人立刻退走,两人拾阶而下,李清虹自然不放过这绝佳的机会,看似不经意地道:
“我一路过来,见了仙道的人打斗,甚是激烈,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衡祝道虽然被好事者称为仙门,可毕家可从来不承认已经与仙门一路,只称为仙道,李清虹数次称呼踩在点上,毕岹俞高兴之余也有了明白:
‘这般熟悉我衡祝道,应该是望月湖的李家没跑了。’
他深深叹气,解释道:
“还能是什么事,我道与长霄门不睦由来已久,多年前长霄子与我道衡离真人争机缘,打得天乱坠,诸真人前来调解,这才作罢。”
“后来江南转为上恶灵藏,土德魔修大兴,被成言撞了大运,修成戊土,土德异象本就不明显,靠着长霄遮掩悄然突破杀我家嫡系,又被衡星真人打伤,新仇旧恨,已然无法化解。”
李清虹暗暗把成言真人修戊土的信息记住,微微皱眉,只觉得东海两礁间的争斗并不激烈,故意问道:
“原来如此,轻舟与宿祝又靠得这般近,平日里想必也不轻松。”
“可不是么…”
毕岹俞虽然年岁较大,可因为灵物针对玉伏子的来由太过跳脱,他还真没有到靠李清虹这一两句话就能察觉出什么的地步,叹道:
“可不是么…老夫两百来岁,早就老了…并不想起那么多争执,和和气气不好么?可玉伏子年轻气盛,哪里有这心思。”
“就前半年,他还在东海悄然出手,杀了我道好几人,屠了一艘灵舟,岛主使了几个散修去问,他竟然还百般否认,不屑一顾地把人赶出来!”
毕岹俞吐了口气,愤声道:
“与他的师尊一个模样,都不是什么好货!动不动就要人性命…暗箭尽往小辈身上使。”
李清虹心中微微一松,暗自点头:
“还好…两家的斗争果然激烈,我与这岛主毕钰妆并不熟悉,也很难劝说挑拨什么,如此还能省些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