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光已经隐没下去,回廊里响起的卫族子弟低吼和痛斥声音在前院隐约可闻,卫天铭的脸色已经变得难看下来,就连卫府之外的漫天风雪好像都因此受到了影响。
晚宴上所有宾客面面相觑,握着酒杯的手掌都在不可抑制的微微颤抖着。
尤其是朱阳和朱家长老两个人,那张脸都变得苍白了下来,难以想象,如此都拦不住李子冀,他们竟然还想从对方的手里抢走奇物。
幸亏肖西北赶了过来,否则后果一定十分严重。
纵然李子冀不可能在朱家长老的眼皮底下对朱阳如何,但事后圣朝的报复也不是朱家能够承受的,不过最让他们感到震撼的还是李子冀的实力。
虽然不知道卫族安排了多少人拦在回廊,但想想就知道绝不会少,从这些痛斥哀嚎声音里也能稍稍推断出来不会少于二十人。
那毕竟是卫族子弟,卫族人桀骜有桀骜的本钱和底气,可如此多的卫族子弟却连一刻钟都没有拦住,甚至从剑光亮起到消失,仅仅只用了半柱香不到的时间。
就好像是从回廊走到小园,半点都未曾耽搁。
无数人目光都是狠狠一颤,那可是卫族啊,难道就拦不住那个圣朝人?
许多人对视着,忽然想到卫长青好像在小园里,这位卫族之中三境子弟第一人,不知道能不能拦得住。
......
......
风雪飘不进卫府,卫酒徒的剑也始终挂在李子冀的腰上,他能够感受到这把剑传递而来的喜悦,像是在感谢他坚持做这一切。
折渊剑已经消失在了手中,桃李春风也随之隐没下去,李子冀微微呼出一口气,气海旋转在飞速的恢复着灵气。
三十几位卫族子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就算是李子冀也必须拔出折渊剑,使出颜先生的桃李春风,再加上道门手段才能达成如此这般看起来云淡风轻的效果。
他没有去管回廊里的哀嚎一片,也没有在意那些愈发怨毒和屈辱的目光,他只是想要把这把剑放入祖陵。
小园很静,空无一人,或者说只有一个人。
一个同样拿着一把剑,正站在小园清池旁静静看鱼的人。
年岁大概与李子冀相仿,和其余卫族子弟布满桀骜的面容不同,这张脸上的神情却十分平静,哪怕回廊里的哀嚎声清晰可闻,这人也没有因此动摇。
“我很早就听说过你的名字,或者说在这天地之间想要不知道你的名字也是很困难的事情。”卫长青依然在看着清池彩鱼,没有转头去看李子冀。
小园并不小。
李子冀停下脚步看着他。
这天下的大修行者其实真的很少,只是因为李子冀始终站在山顶上,所见所闻都是世上最顶尖的那一小撮人。
对于这方圆数万里来说,卫族就是不可忤逆的庞然大物,放眼整个天下卫族也是中等偏上的一流势力,走到哪里都要有人给留三分薄面。
但对于李子冀来说,卫族其实也就那样。
卫长青淡淡道:“能走过回廊就足以证明传言非虚,我想同境之中的确没有几人是你的对手。”
他没有说没有人,而是说没有几人,李子冀听得很清楚,于是问道:“你认为你会是这几人之一?”
卫长青没有承认也没有否定:“那还要试试才知道。”
他对自己很自信,他从来都是一个对自己很自信的人。
他这样的人表面上看起来好像并不如何骄傲,但实则内心的骄傲要比回廊那三十几人加在一起还要更强。
彩鱼在清池中时上时下,卫长青道:“卫酒徒在族内的确遭到了不公正的待遇,卫族虽然同出一脉,却也各有分支,他那一支当年与琉璃宫交锋的时候死的很干净,族内的确没有起到照料的责任。”
李子冀的眸子微微眯了眯:“所以卫族如今还会与琉璃宫联姻,并且嫁过去的人还是卫酒徒的妹妹。”
这很过分,李子冀之前就感觉这件事没那么简单,现在听卫长青说完就更加确信这一点。
卫长青淡淡道:“没人在乎,对于卫族来说,与琉璃宫联姻,重启密藏能够提升整体实力,对未来有大好处,卫酒徒已经死了,那么卫菁自然没人在乎。”
卫族族人有着同样的骄傲,并不代表着彼此一定亲如一家。
李子冀略微沉默了一会儿,然后问道:“既然那你也知道是卫族有错,为什么还会拦我。”
卫长青望着清池,目光平淡:“我说过,因为没人在乎,卫族的规矩和荣耀不会因为一两个人而退让,哪怕他们是对的。”
李子冀微嘲道:“像这样的家族能传承至今我实在是很是意外。”
卫长青道:“以前发生的错误以后会改,族会如今对于类似当年的事情早已经监察更甚,只是那把剑,不能放进祖陵。”
李子冀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卫族以后会改,现在也在改,但改正不代表要原谅卫酒徒所带来的屈辱。
“扭曲的荣耀带来扭曲的修正,说了这么多的废话,你还是要拦着我去祖陵。”李子冀摇了摇头,顿觉意兴阑珊,实在是没有意思。
卫长青没有说话。
李子冀收回目光朝着小园门外走去,走过小园就能看见祠堂。
清池荡漾,无形的剑意在卫长青身上生出。
可惜的是李子冀现在就连与他动手的兴趣都没有,他双手掐动印诀,无形的力量在其指尖跳跃,像是一阵风上下环绕,力量汇聚于掌心,李子冀的双掌合在一起。
“无定印。”
树枝停止摇晃,清池荡漾的水波定格在那里,彩鱼堪堪探出水面。
花草与飘起的尘埃全都一动不动,小园内所有的一切全部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在那里无法动弹。
包括卫长青。
他的剑意刚刚从体内生出,他已经做好了拔剑与李子冀交手的准备,但他却惊骇的发现自己此时此刻竟然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他的剑距离他的手很近,但他的手却无论如何也无法移动分毫。
那张平静的脸色依然平静,因为无法变化,但那双眼底却充斥着骇然和难以置信,气海之中的灵气发疯般盘旋却依旧无法冲开禁锢,他眼中的骇然掺杂屈辱和震惊,那张脸已经变得通红一片。
李子冀没有看他,只是迈着脚步走到了小园门前。
打开了那扇门。
发出吱呀一声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