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

　　顾怜儿又问了许多事情，林萧全都给予回应。

　　与安流萤相比，她显然更加机灵，许多事一想就通，反应速度极快。

　　也因此，偶尔会出现误会一件事真正含义的情况。

　　每当这时，林萧都会不厌其烦地复述两三遍，生怕她理解成其他意思，一错再错。

　　有安流萤的前车之鉴，第二位必须谨慎谨慎再谨慎。

　　最后，林萧起身告辞。

　　“你既已做好决定，那明日一早，我就会来接你们回山。”

　　“那个，”

　　顾怜儿跟着起身，有些紧张地掰手指，“阿娘恢复了神智，会记起以前发生的事情吗？”

　　“安神丹只能压制，舒缓，并不能做到这一步。”

　　林萧摇了摇头，“至于彻底根除病因后会不会，就看你们的意思了。”

　　听到这句话，顾怜儿心中立刻有了答案。

　　她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目视着林萧的背影消失在门后，像是要即将面临考场的音乐生，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

　　就在既忐忑又期待的心情中，顾怜儿轻轻推开了卧室的房门。

　　映入眼帘的，不再是过往呆滞的面庞，以及偶然透露出疯狂的双眼。

　　而是一张与她有六七分相似，却充满着成熟风情与慈爱的，她记忆中的阿娘。

　　眼眶忽然变得热糊糊的，她赶紧移开视线，又很快转了过去。

　　脸上的异色迅速消失，亲切地喊了一声。

　　“娘亲。”

　　正在把玩茶杯的美妇人回过神来，投来晃然的视线：“那位仙尊已经走了？”

　　“嗯。”

　　顾怜儿点了点头，“我答应做他徒儿了，只不过等治好阿娘的病，就要跟仙尊住在山上修行。”

　　“那很好啊，”

　　美妇人眼前一亮，颇有些自得，“怜儿从小就天资聪颖，人人见了都走不动路，哪怕是仙人也一样。”

　　“快快过来，让娘好好看看宝贝疙瘩。”

　　顾怜儿咬了咬嘴唇，踱步上前。

　　很快，她就感觉微微颤抖的一双手摸上了侧脸，小心翼翼地触摸着五官。

　　“长得俊了，也瘦了。”

　　“娘亲给的底子好嘛。”

　　“你这孩子，从小就知道夸我。”妇人佯装恼怒，瞪了她一眼。

　　一大一小两个人，一下子都笑了起来。

　　妇人怀抱着顾怜儿的脖颈，忽然将她抱进怀里。

　　“娘亲，”

　　顾怜儿有些不好意思，在不伤害到她的基础上挣扎，“我已经不是小孩子啦。”

　　“娘没有之前的记忆，但听那位仙尊说这里是东域的最东边，不是中洲。”

　　美妇人声音很轻，却在刹那间止住了少女的挣扎，“这一路上，过得很苦吧。”

　　顾怜儿静静地埋在娘亲怀抱里。

　　浑身好像失去了力气。

　　双眼发酸，有液体在往外涌。

　　热热的，搞得脑袋也晕乎乎，不大舒服。

　　终于，

　　她不再忍耐，死死抱着妇人，嚎啕大哭了起来。

　　……

　　翌日。

　　母女早早准备妥当。

　　林萧迈步进入院落时，正看见她们将最后的行李塞进储物空间里。

　　昨夜二人抵足而眠，简单聊到了仙尊，并发表了不同意见。

　　长期的流浪生活，让顾怜儿对待任何事物，都多了几分警惕。

　　哪怕能感受到自林萧身上传递出来的善意，仍旧不敢上前，生怕这一切不过只是自己做的一场梦。

　　就像是一只小野猫。

　　年轻的太太，对此有完全不同的想法。

　　于是，被灌输了许多过来人知识的顾怜儿，一大清早脸蛋就红扑扑的，怎么都消退不下去。

　　引得林萧多看了好几眼，怀疑是不是不小心染了风寒。

　　但用灵气又察觉不出什么异常，只能当做困扰良久的疾病消退，让她太过兴奋了。

　　“接下来闭上双眼，不要反抗。”

　　林萧尝试着掐了个手诀，目光放在母女二人身上，“手牵着手，当我说睁开眼睛时，就睁开双眼。”

　　两人乖乖照做。

　　下一刻，

　　天旋地转，斗转星移。

　　一缕清风拂来，带着山间的凛冽空气。

　　“可以睁开眼睛了。”

　　顾怜儿睫毛颤了颤，茫然地扬起小脸。

　　只看见一列青石砖块在眼前不断上升，最终没入云朵。

　　仿佛从仙界直降下来，背靠大山，成为传说中的登仙阶梯。

　　“这就是你以后要待下去的宗门。”

　　尝试了一下属于自己的圣主级空间神通，林萧满意地点了点头，“走吧，在半山腰处，我会为你们恢复创伤。”

　　长长的青石台阶，对美妇人压力不小。

　　她单手搭着如履平地的顾怜儿，走一会儿歇一会儿，花了半个多小时才走到半山腰。

　　在这期间，

　　林萧并未催促，给予了母女二人最多的相处时间。

　　来到半山腰，也就是平时收徒的地方。

　　他随意从宝库取出一张晶玉床，又将明台放在旁边辅佐。

　　待到妇人躺在上面，单手轻挥。

　　顿时，点点星光脱离掌心，落在妇人身上。

　　她的气息开始平和，因为爬山而略显不稳的呼吸也轻了几分，缓缓闭上双眼，陷入沉睡。

　　顾怜儿有些紧张，不时看一会儿妇人，又不时瞄一眼林萧，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

　　林萧小心操作，驾驭灵气修补内部损伤。

　　他越看越心惊，对方出手狠辣，几乎瞬间摧毁了妇人的魂魄，在不伤及性命的同时令其浑浑噩噩，整日只能疯疯癫癫。

　　又因为身为普通人，无法服用太过滋补的丹药，修补起来难度极大，非圣人不可为之。

　　不能直接杀死，还要难以治愈，引人厌烦而非怜惜。

　　这就是大族内部的竞争吗？

　　还真是残酷。

　　沉默半晌，林萧长长呼出一口气。

　　引起的声音，立即吸引了少女的注意。

　　“不用担心，一切都很顺利，”

　　林萧继续修补着损坏的灵魂，身为大圣，很多在旁人眼中无比棘手的问题都是随手可以办到的。

　　这甚至不是“术”，只是调动灵气，便达到了近乎于奇迹的效果。

　　没过多久，他就感觉妇人的灵魂空洞修补完毕，属于普通人的纤薄魂体愈发晶莹透亮起来。

　　“要保留记忆吗？”

　　“不要。”

　　顾怜儿头摇的好似拨浪鼓，“只要还能记得我就好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少女表现得太激动，林萧只能开口提醒：“你大部分时间会留在山上，相见的时间不会太长。”

　　“这样就够了。”

　　顾怜儿眸心绽放着璀璨的光辉。

　　她继承了阿娘的美貌，也继承了她的坚强与骄傲。

　　很清楚恢复意识的阿娘，并不需要她跟在身边就能过得很好。

　　但那些恩恩怨怨，必须完全抹去。

　　唯有这样，她才能安心跟随仙尊，去博那一线之机！

　　“嗡～”

　　神术显威，半山腰的空地上显现累累群星。

　　它们微微晃动，撒下无尽星辉，将妇人完全覆盖，渗透，随后缓缓消散在空气中。

　　一秒，两秒。

　　三秒，四秒。

　　妇人的眼皮轻轻抖动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