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孰正孰邪
灼热的劲风吹翻了青年的兜帽,赤芒流转的剑刃之上烈焰翻腾。
火光映照下,紧咬的牙齿显得格外苍白。
要说一点不怕,那肯定是骗人的。但这世上总有些事,不能因为怕,就可以不去做。
“没想到你这鬼道宵小还敢回来送死。”左擎收回飞剑,负手立于喜台之上,神色孤傲。“也罢,就让你这妖女亲眼看着自家掌教死在老夫的金丹威能之下。”
“少废话!吃小爷一记拔刀斩!”
特效冷却完毕,弧光划过,熟悉的火焰巨浪再次显现,以更加势不可挡的凶猛威势冲向左擎。
“可笑!”
左擎冷哼一声,锐金白虎剑轻飘飘挥砍而出。
咔嚓!
好像空间被撕开了一道裂口,在陈安之惊讶地目光中,火焰巨浪应声爆碎,尽数化为点点火星消散在空气中。
原本足以限制对方近半刻钟的赤霞火舌,竟然被如此轻易地破掉。
这就是金丹境界的威能吗?
一击试探,陈安之再不敢托大,直接召出九只魅影,手中掐诀,指挥阴鬼前冲而去。
“区区炼气境界的妖物也敢召出,你这小儿可是看不起老夫?!”
面对不断逼近的一品阴鬼,左擎依旧是轻飘飘一剑。
嗖!
剑芒飞掠,九只阴鬼顿时齐齐爆成一团黑雾。
“凝!”
嘴角溢出一抹嫣红,陈安之不管不顾,操纵阴鬼再次凝结成形。与此同时,右脚猛踹地面,借着阴鬼的掩护快步朝梦幽绮冲去。
先前左擎结成金丹的过程已经被他看在眼里,杀是肯定杀不掉的,只能靠阴鬼牵制住对方给自己创造足够的营救时间。
硬拼?怎么可能,他又不傻。好不容易获得了金手指,光复鬼道一脉的重任就全靠陈安之了,他可舍不得自己的小命。
嘭嘭嘭……
又是一剑,九团黑雾飞散,随即再次凝聚,无休无止。
强行压下头脑的晕眩,陈安之速度不减,此时距离梦幽绮仅有不足三丈。
突然!
嗡~~
前方空间突兀扭曲,苍老身影随之显现。
金丹之术,缩地成寸。
“天真!以你区区筑基修为还妄想逃过老夫的神识探查?可笑至极!”左擎目光傲然神色轻蔑,锐金白虎剑当头砍下。
赤霞出窍,抬手,挡。
铿!
虎口破裂!
强横无匹的力量贯至全身,只听得双膝发出咔啪一声脆响,陈安之直接跪倒在地。
“该死!”
张口吐出一团浓稠淤血,陈安之心中发狠,调动全身真气不顾已然濒临崩坏的心脉,强行唤出二品鬼卒。
“吼!!”
狰狞阴鬼放声怒吼,黑雷旋涡应声显现!
轰!
比之先前更加粗壮的雷霆巨蛇骤然砸下,左擎显然没想到陈安之竟然还留有这手,慌乱中急忙收回飞剑以真气化作穹顶屏障,硬生生扛下了这一击阴蚀神雷。
而就在其与神雷对抗之时,陈安之趁此空档绕过左擎继续向前。
只可惜阴蚀神雷的阻挡效果太过短暂,正当陈安之身形堪堪跑出不足两米,锐金白虎剑再次杀到。
所幸二品鬼卒及时以身躯抵挡,虽被锋锐剑气绞成虚无,却也为陈安之争取了足够的时间。
“压住他!”
陈安之转身后跳,收回溃散的黑雾,随即双手猛然下压。
“啊!!!”
九道漆黑魅影带着凄厉的惨叫瞬间自高空坠落,尽数扑向尚未来得及以真气护身的左擎。
“给我!爆!”
扭曲!
膨胀!
然后……
轰轰轰轰!轰轰轰!轰……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就像先前梦幽绮引爆的四道千魔分身,一阵阵愈发强大的爆破声使得在场所有人一瞬间完全失聪,纵然眼前烟尘飞溅黑雾暴起,耳畔除了阵阵嗡鸣之外便再也听不到半点其它声响。
陈安之鲜血狂喷身体倒飞,一口气引爆九只阴鬼,纵然有着万鬼来朝加身,这般疯狂的行径也已然令其心脉元神几近崩溃。
如烂泥一般坠落喜台,身旁便是倒地不起的梦幽绮。
顾不得探查位于爆炸中心的左擎生死,陈安之强忍全身剧痛艰难起身,迅速将梦幽绮扯到背上。
正欲撤离,却看到了角落处瑟瑟发抖的新娘子。
“我特么真是欠你们的!”
无奈爆了句粗口,陈安之一把将那不堪一握的盈盈纤腰抄在腋下,随后不再丝毫停留,径直朝着不远处的大门飞奔而去。
两边还有数十名尚未来得及离开的宾客与守卫,此时此刻他们本可以轻松将陈安之击杀,却在这瘟神临近之时齐刷刷后退了几步,根本不敢丝毫向前。
强弩之末,虎威犹在。
……
耳畔狂风呼啸,一股温热擦过脸颊。
目光怔怔地望着近在咫尺的削瘦侧脸,不知怎的,梦幽绮此时直想大哭一场。
隐约听到身后断断续续的抽泣,陈安之脚步不停偏头问了句:“干嘛?怕疼啊?”
“……”
没有得到回复。
“先忍一忍吧,左擎那老匹夫已经结成金丹,我这几只一品阴鬼的献祭强度根本不足以干掉他。可能这厮此时就在追来的路上,所以不管多疼你也要先给小爷忍着,等到了酆都冥府怎么折腾都成。”
“可是……可是……你的口鼻一直在飙血啊!”
内心的情感再也遏制不住,无法言喻的悲伤似浪奔袭,梦幽绮放声痛哭,晶莹的泪花仿若泉涌。
“我知道……”陈安之惨然一笑,他如何能不知道。强烈的晕眩感早已充斥脑域,眼前模糊一片时黑时暗。现在的他已经完全是按照记忆在奔跑,纵然身体溃如风石,他只知道自己不能倒下。一旦倒下,这之前所做的一切,将再没有任何意义。
“放下我吧,带她回去,她是灵脉仙尊之女,掌控……”
“不要说啊!”
“啊……”
“你以为我不想丢下你吗?!我现在有多累你知道吗?!我特么冒着丢掉小命的危险去救你你明白我压力有多大吗?!家里还有几个小辈在眼巴巴等着我,我怎么能死在这里!老子特么就是想去吃顿饭,我哪里得罪你了?你要抢亲就去抢啊!干嘛非要把我们牵扯进来?!不守信用出尔反尔,自私自利出卖同伴!你这个黑心女人老子恨不得杀你一千次一万次但是!”
“一口一个鬼道余孽鬼道恶徒鬼道妖女!我们究竟做错了什么?!孰正孰邪他们仙道凭什么就敢一言定之?!我看不惯!我就是看不惯!短短三年多少师兄弟死于仙道之手,他们犯下的杀孽远比你们魔教深厚千倍万倍!所以!他们要杀谁!老子就要救谁!就算是仙盟之主前来,小爷我也照打不误!你的命,我陈安之救定了!”
“陈公子……”
“拜托了……”
“什么?”
“继续跟我说话,不要让我……停止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