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衣公子本不欲伤人,听祝文长开口认输,便想趁势收回掌力。掌力未收,忽见文峰双目圆睁,一声暴吼。众人只觉耳边似有惊雷炸响,弛魂宕魄。常文圣、田文昌等人功力较低,听得这一声暴吼,身子晃了两晃,险些稳不住身形掉落海中。
那白衣公子只觉文峰掌力有如地裂天崩,轰然击回。这掌力刚猛无匹,再无一丝花哨法门,文峰凭一腔悍勇之气,只进不退,管它什么恩怨生死,大可付之一笑,理它什么正邪是非,尽是过眼云烟,我只知无惧无畏,绝不服输!
两人一个刚正不屈,一个悍勇无畏,两股掌力僵持不下。众人看在眼里,心下都是大急。众人均知,两个功力相当之人以真元互拼最是凶险不过,这般拼斗下去,不到其中一人功力耗尽,势必无法停手。拼到最后,输的一方轻则气海震裂,沦为废人,重则真元逆转,身体炸裂,骨肉成泥。
长孙文全知道若再不出手干预,文峰只怕有性命之忧。他有心出手将二人分开,只是他功力不及二人远甚,贸然出手,只能白搭上自己一条性命,只得颤声求祝文长道:“祝师兄,求你赶紧出手将他们分开吧!”谁知祝文长低垂了双目,轻轻摇了摇头,缓缓道:“咱们有言在先,凡我派弟子,决不会出手干预。此时出手便是言而无信。文全,你我的名声毁了倒不打紧,可为兄万万不敢坠了本门的威名。”
长孙文全心知他此言不错,急得直欲掉下泪来。那白衣公子与文峰身在场中,全力相拼,谁也奈何不得谁。两人本无仇怨,这一番互拼真元,情势两番逆转,心中佩服对方了得,都起了惺惺相惜之意。只是骑虎难下,谁也不敢稍有松懈。
叶澜见识虽浅,也知两人命在顷刻。他年少心热,急欲救下二人性命。听了祝文长之言,知太虚弟子不能食言而肥,无法出手。心想:“我又不是太虚弟子,你们不能出手,我却无碍,说不得,怎么也要救他们一救!”他不顾自己功力不及,真元一引,祭出那柄在龙鳞岛上得来的乌木扇,刷的一声将折扇打了开来。折扇在他真元牵引之下旋转而前,转成一个黑白相间地圆圈儿,从文峰和与那白衣公子之间急斩而过。
长孙文全见叶澜贸然出手,知他修为只与自己相当,这一下出手有死无生,急道:“不可!”却已然不及。
叶澜瞧得甚是精准,乌木扇正斩在两人掌力相交之处,那白衣公子只觉掌力犹如击在了一堵火墙之上,真元被火辣辣地真气弹了一下,这股真气一闪而势,却是无可匹敌,他击出的真元犹如纸片一般被这股真元瞬间烧成灰烬。还好这真元只微一闪烁便消失无踪,并未损伤他的经络。只是他正全力运转真元之际,击出的掌力忽而落空,真元使得岔了,牵动经络,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文峰见折扇飞来,生怕自己与那白衣公子的真元伤及叶澜,急忙收手。掌力未及收回,便觉一股寒意顺着自己的真元逆袭而至,只一闪念间,便将全身真元冻僵,无法再行运转。文峰大骇,身子无法凌空,向下坠落,扑通一声落入海中。身子弗一入海,那股寒意忽而消失无踪,全身真元仍是奔涌如常。
文峰不知为何会有这等变故,凝神内视,但觉周身并无一丝异状,也没受半点微伤,他在水中挠了挠头,大惑不解,实不知刚才所感是真是幻。
叶澜只觉两股大力击在乌木扇正反两面之上,正欲抵挡,忽觉有一暖一寒两股气流从扇上发出,燕卓然和文峰所发的两股大力与两道气流一交,便即消失无踪。叶澜手臂只微微一震,便再无异感。他也不在意其中原由,乌木扇在空中打了个转,旋转而回,他伸手接住,顺手扇了两下。
众人见文峰跌入海中,只道他身受重伤,正欲下海捞他上来,忽见海面上一朵水花泛起,文峰一跃而上,踏波而立,张口吐出一口海水,大呼道:“痛快!痛快!”继而伸了伸舌头,苦着脸道:“呸,这鸟海水,这般咸!”
众人见他无事,大感放心。文峰抬起头来,见那白衣公子嘴角渗出血丝,只道他已被自己击伤。但见他仍是凌空而立,面色如常,知他伤得极轻。文峰有心再行较量,但自己身上无伤,便不愿占对方这个现成便宜,伸手向他一指,大笑道:“今日胜负未分,我方有人出手干预,让你受了伤,咱们今日就此罢手。待你养好了伤,咱们再打一架,到时候,咱们亮兵刃吧!”说完,看了叶澜一眼,又道:“这小子与我等并非同门,他出手也不算我等食言,信不信也只能由你。”
那白衣公子伸袖擦去唇上血丝,笑道:“我当然信你。诸位袖口皆纹着‘六合星纹鼎’,唯独这位使折扇的公子袖口空无一物,他显然不是你们太虚门人。刚才若非这位兄台出手,咱们两个不死也得重伤,他于我可算有救命大恩。咱们两个到此为止,改日也不打了,你这人是个疯子,算你赢了便是!”
文峰道:“你小子眼力倒好。你既然知道我是太虚门人,却还为一个叫花子来多管老子的闲事,你这人也是个疯子。疯小子,敢不敢报上名号?”
那白衣公子傲然道:“怎么不敢,明德书院燕卓然,恭聆教益!”
文峰心道:“乖乖!来头不小!不可平白结此对头。免得回山挨老头子的板子……”嘴上却道:“什么教益不教益的,怪不得说话酸溜溜地,原来是明德书院的穷酸秀才……”
燕卓然脸上怒色一闪,还未发作,却见祝文长飘身而前,拱手说道:“原来是明德书院的燕师兄,久仰久仰!本派齐掌门平日里时常教导我们,说太虚门与明德书院向来交好,我等年少学浅,行走江湖之际若遇到明德书院的师兄,定要虚心求教。贵派莫掌门修为高深,谦逊有德,君子之名播于天下,我派门人那是久仰的了。我这文师弟鲁莽惯了,得罪了燕师兄,还请燕师兄海涵。若是让我派掌门知道此事,定会重责于他!”话虽说得客气,言下之意却是:“你明知我们是太虚门人,却还故意找岔,让你派中长辈知晓,定然饶不了你!”
“好说,好说。” 燕卓然冷笑一声,转头对叶澜道:“这位小兄弟修为好生了得,受了我与这位文兄的合力一击,居然行若无事,不知你修为到了何等境界?”
叶澜将乌木扇一合,拱手道:“小子修为可比二位差得远了,误打误撞而已。”
文峰想起刚才真元被冻住的异像,又看了看燕卓然,心道:“这燕卓然受伤吐血八成也是这姓叶的小子做的手脚,并非老子技高一筹。叶小子修为平平,却怎受得起我二人合击?不知他又弄了什么古怪,这小子稀奇事可真不少,不但身怀辟毒珠、惊澜剑这等异宝,还会和畜生说话,犀牛大象、螃蟹乌龟,说不定他都能聊上几句。刚才若是他使了个什么古怪法门,取个巧,倒也不算奇怪。难道以他这点修为,还真能受得起我二人的全力一击了?”当下也不追问,转头对燕卓然道:“小子,拼命不成,咱们回观澜阁,在酒上分个胜负,你有胆否?”
燕卓然双眉一轩,冷冷地道:“有何不敢!”
文峰笑道:“好,走!”燕卓然点了点头,两人并肩飞去,倒将余人丢在当地。众人相顾讶然,都苦笑摇头,随在二人身后缓缓向岸边飞去。
众人瞬息间飞回观澜阁,仍是从三楼窗户中飞入。楼上客人方才受了惊吓,都已走光。此时三楼空无一客,只余几个店小二在收拾杯盘。店小二们见众人鱼贯飞入,都是一惊。但观澜阁乃是千年名店,店小二们颇见过些世面,修士客人也伺候过不少,见众人飞回,稍一发愣,便争相上前侍候。
众人重整杯盘,文峰仍坐原座,叫来店小二添上一把椅子,让燕卓然坐下。店小二取过一幅杯筷,文峰手一挥道:“取大碗来!”
店小二给众人换过大碗,挨个给众人斟酒。文峰等得不耐,探头向窗外张望。见方才那小乞丐仍是倚墙而坐,吃完了面,自在那里敞着肚皮晒太阳。文峰朝燕卓然一笑,说道:“咱们不打不相识,这一架因这小乞丐而起,咱们不可不请这小丐喝上一碗酒。”说完伸手一抓,又把那小丐从窗户中提了过来。这次他出手甚轻,那小丐稳稳落在厅心,并未摔倒。只是这小丐二度受此惊吓,两腿直抖,不知文峰又要如何为难他。
“小家伙,别害怕。” 文峰伸手轻招,便如叫唤小猫小狗一般笑道:“过来陪老子喝酒。”那小丐不知文峰意欲何为,不敢走近他身去,又不敢违抗他的言语,畏畏缩缩地向前挪了两步,挨到桌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