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恩公。”
耳边回**着这熟悉的声音,姜落天也是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好久不见,绝吠。”
绝吠的样子绝对称不上好,至少,那无数的幽魂从他体内剥离的滋味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但此时他的笑容是那么灿烂,虽然身躯在消散,但他魂气缭绕的脸上仍旧看不出丝毫痛楚。
“恩公,我……”
略微酝酿了一下情绪,绝吠张口准备说点什么,那样子就好像是在交代后事一般。
“等等!”
姜落天抬手,打断绝吠的话,而后微微一笑一把抓在虚空,凭空摄来一缕黑气。
“阴祭的时间还没过,算你小子捡到便宜了。”哈哈大笑着,姜落天一把抛飞七星朝月剑,刹那间,那位于“开阳”位的棕褐色妖丹光芒大盛!
绝吠的脸上闪过一抹惊诧,下一瞬,他虚幻的魂气身躯便被吸入了七星上镶嵌的妖丹之中,沉寂了下去。
示意七星自己跟上,姜落天一脚踹断了布置在广场上的阵基,而后抛出鬼袭,让他尽情吸取齐羽重肉身的血气。
这等强者的血液可不多见,一定得吸饱了。
将昏睡不醒的无极收到纹身空间中,姜落天扫了眼狼藉的战场,目光的焦点却是落在了那最厚重的大石门上。
门后,是大齐的禁地。
据说,禁地里有闭关的四大护法,有被道门称作无痕神土的土元岩,也有着神兵——锋左。
面对着着巨大的石门,姜落天深吸了一口气,右臂高高扬起,道道雷光汇聚,但旋即又收敛了回去。
嘴角扬起一抹微笑,姜落天给了七星一个眼色,不多时,一名神色慌张的道徒便被长剑挑着衣服从半空丢了下来。
握住已经吸饱了血的鬼袭,姜落天在暗处对着那刚刚爬起来,还有些不知所措的道徒发动了影袭!
遁入灰色的“异界”,姜落天的身体轻而易举地跨入禁地之内,得益于影袭的特性,就连那传说中禁地里无处不在的机关,都没有任何触动。
或许……压根没有?
步入禁地,姜落天借着“异界”灰蒙蒙的光芒,打量着这只存在于传闻中的密室。
空旷的密室中安静地伫立着一块约莫半人高的大石头,道道奇异的道韵散发开来,让人有一种沉稳的心安之感。
“这就是——土元岩?”
姜落天上前想要抚摸这与自己的火元焰同名的无痕神土,但旋即注意到自己还处在影袭之中,便放弃了这个想法,干脆上上下下地观察了起来。
这方方正正的土疙瘩在姜落天看来完全没有任何稀奇,其实说白了,这土元岩也不过就是给天赋较高的土属性道人提供一个领悟四大元力的机会罢了,甚至效果上还没有火元果好。
撇了撇嘴,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姜落天继续向内部走去。
再往里,是一个石制的刀座,隐约间还能感觉到那玄奥的神兵气息,那是与鬼袭同源的势。
“看来锋左被齐远威拿走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付出什么代价。”摇了摇头,姜落天继续向深处走去。
这些所谓神兵,他可是清楚的,毕竟手里就攥着一个呢,要是没有好处它们可是不会听你使唤的。
“嗯?”
正想着,姜落天面色一变,他感受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血腥气。
虽然他人还在影袭的世界,但是这磅礴的血气仍旧险些让他心神不稳。
手中鬼袭嗡嗡作响,姜落天望着面前这面灰突突的“墙壁”,心念一动解除了影袭。
禁地外,已经跑出了数百米远的小道徒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地上,面带疑惑地回头望了望,小道徒揉了揉脑袋继续逃命,他可不想被那恐怖的长剑再抓回来。
解除了鬼袭状态的姜落天感受到了更浓重的血气,因为血窟对他的针对性培养,对于这种飘渺的气息,他的感受并不像从前那样肤浅。
“已经死去很久了吗?”
姜落天自言自语了一句,右拳朝前轰出。
这一拳他没有调用真气,而是纯粹的力量,毕竟单凭力量,他的肉身已经不输于一般的道君了。
“轰隆隆——”
猛烈的震动声响起,面前的“墙壁”轰然炸碎,显露出一个封闭的密室来。
随手打出几道奔命亡风驱散灰尘,姜落天面前的事物渐渐清晰了起来。
半晌,姜落天嘴角扬起一抹微笑:“果不其然。”
在姜落天的眸子里,倒映着密室中的一切,五个蒲团,四具尸骨,一坛血水。
而那浓重的血气便是从那一小坛不知放了多久的血水中散发出来的。
这明显放置了不短时间的血水竟然还有这般浓烈的气息,不知道其主人生前的实力又该有多么强大。
看着那盘膝坐在蒲团上的四具骸骨,姜落天随手把鬼袭抛入那坛血水中:“四位护法果然已经遇害了吗……”
眯着眼睛,姜落天抱起装满了血水的坛子向外走去,这禁地中只有这些东西,是时候离开了。
一路来到入口处,姜落天终于顺利地将手掌贴到了土元岩的表面。
温润、厚重,这就是这块无痕神土带给姜落天的所有感觉,不知为何,似乎只要在这块土石附近,就会让人感到踏实。
扶着土元岩想了想,姜落天咧嘴一笑,打开了纹身空间,将无极抱了出来,然后又将土元岩收入囊中,最后才对着无极发动了影袭。
“嘤~”
昏睡的无极嘤咛一声,被姜落天重新收入纹身空间,昏睡的无极并没有意识到记忆的缺失,或者说,处在晋级阶段的无极无法掌控自家的身体与神识。
其实像无极这种与姜落天极为亲近的大妖,是可以察觉到睡梦中记忆的断层的,不过此时无极气运加身,正处在突破的关键时期,来自天道的势让她的神识无比疲惫,迟钝的反应让她没办法注意到“姜落天”的缺失。
而已经进入另一个世界的姜落天则一边感叹自己的聪明才智一边迈步离开。
毕竟,没有无极做媒介,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打破这厚重的禁地石门。
虚幻的身体毫无阻隔地穿过石门,姜落天瞬间解除影袭状态,从怀中摸出了一块刻有“血渊”二字的铭牌。
他当然想去大秦支援,但此时的他近乎虚脱,就算加入战场也难以力挽狂澜,传送过去也不过是送死罢了。
更何况大秦强者众多,齐远威和四元盟也未必能讨得好处,思来想去还不如给老头子打个电话……
等等,电话是什么???
姜落天舔了舔嘴唇,似乎在思考刚刚蹦到脑子里的词语的意思,一边想着,一边将真气注入到手中的铭牌上。
刚刚解决了暴动的始祖邪魔的血窟坐在藤椅上调养着气机,才刚坐下不久,这位强壮的老者便眉头一皱,按了一下身边桌子上的六时赌命钟。
“怎么了?”
血窟略显疲惫的声音自铭牌中响起,姜落天急忙道:“老头子,大齐打到大秦去了!”
血窟的声音总是让人安稳:“我让你三师兄去了,还有你二师兄去了平疆关,大师兄去了镇边关,师姐去了大韩……”
一连串的消息砸到脑袋上,姜落天面露喜色,果然这老家伙一声不吭地干了不少事情!
“怎么样?舒服了?”
血窟略带笑意的声音响起,他指的是姜落天来大齐报复的事情。
“舒服了!”
姜落天的回答颇有些如释重负,又与血窟说了些话便挂断了传音。
放下六时赌命钟,血窟的老脸上露出思索的神色,他已经从姜落天那里得知了四护法陨落的消息。
其实他早就有过类似的猜想,但今日得到确切的消息还是难免有些难以置信。
“血水……锋左……齐远威……”梳理着已知的信息,血窟身躯突然一颤:“难道……齐远威夺走了四个护法的……”
话还没说完,血窟便猛地摇了摇头:“不,不可能,夺取他人力量是始魔才有的……”
想到这里,血窟突然瞪大了双眼:“当年那三个君王!”
大秦
木一和大秦的一众长老、道师们率领门下道徒抵御着大齐和四元盟的联军,而空中,两道身影不断碰撞。
那是齐远威和被称为四方游侠的君莫笑。
作为当世至强之一,君莫笑的实力毋庸置疑,即便他把大部分时间都放在了炼丹上,可那三百年的修为却是实打实的啊!
那齐远威,何德何能?
竟然能和这样的至强打得有来有回?甚至……还处于上风?
齐远威手持锋左,意气风发,而他对面,那一身米黄色常服的君莫笑却是面色凝重无比。
“你果然不是齐远威!”这是君莫笑的声音。
“嘿嘿嘿嘿嘿嘿嘿……”齐远威的音色越发阴森,又是一刀斩出,语气间竟有些感慨:“怎么看出来的?”
他承认了!
他竟然真的不是齐远威!
君莫笑右手金属性真气汇聚,挡下锋左的斩击:“你吸收了大齐那几个护法的灵蕴,这不是人类能做到的,不,这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生命能做到的……流锋。”
一刀金灿灿的风刃甩出,被锋左磕飞,齐远威笑了起来:“哈哈哈,不错,我吃了那几个老家伙,味道不错,让这具傀儡多了些操控性。”
“所以齐远威闭关只是一个幌子?”在确认了这人不是齐远威后,君莫笑便音隐约有了些猜测:“或许前面那装疯卖傻的二十年都是你的障眼法。”
他说的是陈述句,但“齐远威”却是领会了他询问的意思,只见他将锋左扛在肩头,随意地扫了一眼地面打生打死的道人们,似乎在他眼中,这些生命的死活完全不值一提。
“不不不,并不是障眼法,齐远威的确算是一个天才,他扛住了我二十年的侵蚀,直到三年前我才勉强将他的神识磨灭,而这神志不清的二十年间,那几个所谓的护法,也被我一并磨灭了灵魂。”
“果然。”君莫笑同样看了看地面的战局,只不过相比于“齐远威”的淡然,他的眼中多了几分难以言表的忧恼:“你是用几位护法的血液调用锋左的?”
“哈哈哈哈哈……”齐远威的笑声充满了摄人心魄的魔力,可解下来的话语却并没有回答君莫笑的问题:“你很聪明,太聪明了,三百年不见,没想到你也已经成长到了这般地步,看起来你也是个小天才呢……”
“三百年……”君莫笑拿不准面前这邪魔的态度,他不知道他是不是在诈自己:“你什么意思?”
齐远威,不,那邪魔却是露出了畅快的笑容,指向地面的混战:
“你看他们,为了所谓利益打生打死,为了争夺一个子虚乌有的封爵赏地的机会,他们甚至都不顾死亡,这就是人性啊,你知道吗……”那邪魔的脸色突然带了几分感慨:“我用了三百年布局,看尽了人类的贪婪狡诈。”
君莫笑冷冷地看着面前这张狂的家伙,没有说话。
好在,他不在意君莫笑的态度,他只是在炫耀着自己的成功,炫耀着自己的算计,至于这唯一的听众的态度,显然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三百年啊,我从大楚走到大齐,从道徒到道尊到长老掌门,哈哈哈,没人发现我,看看吧,这就是我的成果,用你们人类来打人类,你猜猜,这场战斗结束,人类会有多少强者陨落?”
“人性是什么?其实我也说不清楚,不过我知道,你们都是贪婪的,都是利欲熏心的,大楚如此,大齐亦然,甚至包括那什么四元盟,哈哈哈,他们恐怕到死都不知道,扶持他们崛起的,正是他们的生死大敌!”
“看呐,他们还在战斗,为了我战斗,哈哈哈哈,为了我这个敌人去和自己的骨肉同胞战斗!什么狗屁朝廷,不过是你们人类自欺欺人的笑话罢了。”
“称王称霸真的那么有意思吗?从古至今,人类内斗不断,不过是为了所谓光宗耀祖,哈哈哈哈……耀祖?你们的祖先难道就只会盼着你们自相残杀吗?啊?哈哈哈哈哈……”
突然,“齐远威”话锋一转,扬起嘴角略带欣赏地看向不远处警惕地盯着自己的君莫笑:
“值得吗?为了这些渣滓?何必要和我打生打死呢?不如加入我们吧,我保证让最优秀的孩儿侵入你的灵魂……毕竟对于人性,你应该比我更了解,是不是啊?莫……骁。”
在听到这邪魔最后那两个刻意拉长了的字眼时,君莫笑的瞳孔肉眼可见地收缩了一下。
他曾经也是镇边关的一员,也曾经官至御守之位,但因为朝中权贵的迫害,他最后却险些孤独地死在境外,他当然知道他口中的所谓莫骁,但真正让他吃惊的却绝不止那一个名字。
“人性吗……”君莫笑摇了摇头:“我当然明白你的意思,不过人性如何却轮不到你这么一个畜生来评判,多说无益,来战!”
一声“战”响彻云霄,两道身影再次碰撞了起来,只是相比之前的战斗,这一仗,更加凶险了几分。
平疆关
满手鲜血的乾一已经从战圈退下,带着坤八和无数魔兵离开了平疆关,留下的,只有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大哥,怎么样了?”
坤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语气中满是欣喜。
乾一的脸上少见地露出笑意:“这一战,至少让道门损失半数元气!”
坤八的身躯渐渐凝实,完全由黄沙构成的躯体隆隆作响:“三哥那边……”
“放心,秦风序一死,人类朝廷必然会落到他手里。”乾一的脸上充满了强烈的自信,那是对自家兄弟的绝对信任。
“哈哈哈哈……”
兄弟二人说到此处相视大笑。
而在平疆关高耸的城头,齐烁天双目布满血丝地死死盯着那身着金黄法衣的男子尸身,一众将军、兵士齐齐叩首。
齐烁青目眦欲裂地望着远去的邪魔大军,一拳锤在城墙上,眼眶中涌出滚烫的泪水:
“陛下!!!”
镇边关
刚刚赶到的迟鱼看着惨烈的战场,一语不发。
这邪魔竟然撤了……
已经成长了不少的沈海安静地立在姜恩泽身后,忽地,这位下任天机的继承者竟是呕出了一大滩腥臭的黑血。
距离沈海最近的姜恩泽一把扶住这位小师弟,问道:“发生了什么?”
沈海脸上苍白,嘴唇发紫,颤抖着指向平疆关的方向:“凶兆,大凶之兆!”
守阳关
衣衫破烂地伫立在关头的一众道尊望着迅速退走的艮七,纷纷面露疑惑之色,但邪魔退走终究是好事,大韩那边还等着支援呢!
目送着大韩的援军匆匆返回传送阵的背影,被称为帝国四梁柱之首的前将军,同时也是韩书真道则教师之一的余必成皱起眉头,心底有些不安。
送走了大韩的众人,余必成下令打扫战场,而他本人则是坐在了城头,望向身后的家乡。
突然,头顶的天空似乎被劈开了一条裂缝,诡异的乌光一闪而没,紧接着,晴空万里的穹顶竟是下起了瓢泼大雨,刹那间,电闪雷鸣。
余必成抹了一把脸,难以置信地望向天空,在他的视线中,头顶那乌云分明就是一张漆黑的人脸,张大了嘴企图吞噬边塞背后的帝国……
大齐
姜落天被封义茴扶着在天上飞行,一起被带着的,还有招财和进宝两个小家伙。
在他们身后,是大齐药生殿的一众药师,他们都被封义茴说服,准备随姜落天一道投奔圣狼渊。
大齐近些年的所作所为实在令人发指,而今日更是打着旗号,联合四元盟起兵造反,这些一心丹道而又正直不屈的药师实在难以接受这样的门派。
正飞着,只见一道浓厚的乌云自天边掠来,所过之处大雨倾盆。
封义茴急忙驾风落地,撑起一道护罩阻隔暴雨,神色不免有些忧虑:“这般迅猛的骤雨,怕是已经覆盖了整个帝国,只是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啊。”
姜落天闻言同样皱起眉头,但下一秒,他的注意力就被其他东西吸引走了。
那是一队浩浩****的道人队伍,疾驰在这广阔的平原上,一眼望不到尽头,打头一人正是狼猎!
远远望到圣狼渊的队伍,姜落天心头一喜,带着封义茴等人上前迎过去问道:“你们这是……”
狼猎仍旧那般爽朗,哈哈大笑着拍了拍姜落天的肩膀:“奉陛下之命,讨伐大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