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姥爷呆呆地站在那里久久地看着那块风水宝地,猛然感觉身上有些冷的时候,他才拖着酸软无力的身体往家走去。他不知道天上已经阴云密布,只感觉脚下的路模模乎乎。雨如瓢泼一般下开了。他在雨中挣扎着,终是支撑不住,重重地倒下去了。他想,完了,我完了,庄家完了。就双手抱住头,放声大哭起来,声响如牛。
雨停之后,大马找到我姥爷把他背回了家。
我姥爷躺在**,明知一切都不可能再有挽回的余地了,但还是抱着一份幻想,希望刘家不是这起敲诈事件的操纵者,希望刘南斋不知道那块地是风水宝地。
他决定到石门刘家去一趟,只要刘家还不知道那块地是风水宝地,就是花上一切代价也把地买回来。
但是二仁把我姥爷拦住了,他说:“老爷,你还是不要去了吧,刘家是怎么发得家,刘南斋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去了也是白讨没脸呀。”
我姥爷就犹豫了。
翻过时密山,趟过石门河,在郁郁葱葱的石门山西麓就是石门村。
六十年前,石门河叫万柳河,石门山叫万柳山,石门村叫柳家峪,刘南斋的父亲刘贵财穿一身破衣烂衫讨饭来到这里,因为被大财主柳敬贤家的狗咬了一口,便赖在柳家不走了。一向仁善的柳敬贤也就真的留下他,让他到油坊里做了小工。一段时间以后,柳敬贤发现这年轻人能干又伶俐,而且也善经营,便把油坊完全交给他管理了。如此一来刘贵财似乎更有了施展才能的机会,不足一年的工夫便把油坊管理的井井有条,且使利润增加了几倍。柳敬贤高兴万分,遂将其升作了大管家。并把自己的侄女嫁给了他。
但是柳敬贤万万没有想到,就是这个向来老实忠诚的刘贵财,把他们柳家给毁灭了。
这是隆冬之季发生的事。
头五六天里刘贵财就吆喝着去莒县送豆油,当全村人都知道了之后,他果然就带着七八车子豆油走了。
两天后的晚上,一大股土匪突然来到了柳家峪,将柳家团团围住了。一村的人吓得尽皆逃散。柳家的人却一个也没逃出来。柳敬贤怎么也没想到,领土匪来的竟是刘贵财。
柳家上下十八口人全被绑了起来。刘贵财逼着柳敬贤往墙上抄写他早已拟好的血书:我不幸为土匪所害,所有财产均归侄女婿刘贵财所有,他人不得干涉!柳敬贤怒视刘贵财痛悔不已,他说:“刘贵财,你自从来到柳家我待你不薄啊,你怎么这么对待我呀!”刘贵财说:“东家,无毒不丈夫!我不这样对待你,我什么时候才有出头之日呀?”说着举起烧红的铁锨威逼柳敬贤,“快按我的要求写吧,要不我让你腚上冒烟!”柳敬贤破口大骂:“刘贵财,你会遭报应的呀!”刘贵财就把红红的铁锨放在了柳敬贤的腚上,随着一股怆人的糊焦味扑面而来,柳敬贤惨叫几声就昏过去了。一桶凉水泼下去,人醒了,但是柳敬贤一口血痰吐到了刘贵财的脸上。“你做你娘的梦吧!我就是死也不会写一个字的!”他说。刘贵财一把扯过了柳敬贤刚满15岁的女儿,“你写不写,你不写我就扒了她的衣服,再用铁锨烙她的**、烙她的裤裆!”柳敬贤终于无力对抗,含恨咬破中指,按照刘贵财的要求在墙上写下了血书。
柳家十八口人包括刘贵财的老婆在内,都被土匪带到一个偏辟的地方给杀了。唯有一个活下来的,便是柳敬贤的二儿媳妇,她身怀有孕已六个月,大儿媳妇不生育,柳家就指望她了,所以在土匪开刀之前柳敬贤哭喊着让全家人给土匪下了跪,哀求土匪们高抬贵手把二儿媳给留下,好让她生下一男半女的给柳家留个根苗。土匪们动了测忍之心,就把女人的舌头割掉,蒙上她的眼睛,将她带出百里之外放生了。
出事后的第二天,刘贵财作出一副全然不知的样子回到了村里,进了门就放声大哭,说怎么才三天没在家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呀。村里人谁也没有怀疑他,因为平时他给人的印象实在是太厚道太老实了。
刘贵财亲自带人找回了柳家的十七具尸体,虽然少了柳家的二儿媳让他难免忐忑,但是他并未十分在意。他相信即便柳家的二儿媳活着跑了,凭她一个女人量也难把刘家怎么样。
刘贵财隆重地安葬了柳家的十七口人。他甚至还写了一篇狗屁不通的诔文,以示对东家的沉痛哀掉。但是诔文里却没忘了叙述柳敬贤在墙上写下的血书,并说他一定要把柳家的残存基业治理好,以不负叔岳父的万般信任云云。
刘贵财阴谋得呈,自此一步登天,成了柳家峪说一不二的人物。但是他避秽柳字,于是依据万柳山上有个石门洞把山改叫了石门山,把河改叫了石门河,村名也改叫了石门村。
刘南斋继承了父业,并在不长的时间内使其有了更大的发展与壮大,但是与其父比起来,他除了会发财,还喜欢把更多的精力用在女人身上。所以身体很空,虽然身躯高大,说起话来却总是有气无力的。不过凶狠起来的时候还能显出虎狼之威,所以无人敢惹他。
我姥爷深知刘家的发家史,也深知刘南斋的为人,事情又是极为明了的,所以犹豫再三之后,他还是听从二仁的劝告,没去刘家。
但是我姥爷却作出了秘密审讯乔言胡的决定。他越来越怀疑乔言胡和贾图飞、贾贵仁甚至刘南斋之间有说不清的关联。看风水的老头儿不是说“去了木,还念乔,站在山南往北瞧”吗?这话已经很明白地说出了小人是谁,那么不审乔言胡,还能审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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