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姥爷去了一趟胡同峪。这是自与素烟成亲以来,他第一次亲登岳父加朋友的门。他去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把素烟接回来,他实在熬不住了。但是他给自己找的借口却是为大马的事与固相春算帐的。你不是介绍大马去沂水国术社里当老师的吗,怎么去了三个月回来就与我庄唯义作上对了?你到底和那个刘尧知什么关系,是不是有意安排好了要毁我?他这样想着,似乎真要讨伐固相春。而实际上他为了体面的去见岳父大人,准备了丰厚的礼品:一只杀好的黑山羊,五十斤猪肉,六十斤馍馍,八坛子山柿子酒,两大食盒点心。外加二斤上好的龙井茶。
这里未起程,先派人去给固家报了信。报信的目的是让固家有所准备,如此隆重的去了,如果固相春不在家或一点准备没有,那对我姥爷来说是极没面子的。
固相春没想到我姥爷会去。当他得到消息的时候,竟有点慌乱了。慌乱的原因除了因我姥爷从他的朋友到成为他的女婿第一次登门外,还因为他知道了大马搬出庄家组织农民协会的事。固相春觉得是他把我姥爷的一个好帮手给毁了,如果他不介绍大马去刘尧知那里的话,一个本来对我姥爷忠心耿耿的大马是不可能脱离庄家与我姥爷对抗起来的。固相春觉得无脸见我姥爷,见了我姥爷他无话可说。
但是人即来了,有脸没脸也得见了,所以固相春一面安排人清扫庭院,烧水泡茶,一面着人赶集上店准备酒席。他则换了一身干净衣服,亲自到村里请来了本族有威望的长辈做陪客。一切安排好了,他又想起素烟没在家,赶紧对女人说:“你快去把他四姐找回来去,上了哪这是,又让村里那几个闺女媳妇请去教绣花了?”女人就赶紧跑去找素烟去了。
其实素烟没去教谁绣花,素烟是和一群年轻的姑娘媳妇到李漪清的识字班里学文化去了。
李漪清的识字班是从一个月前开始办的,所招的学员大多是未出嫁的女子和年轻的妇女。那恰是素烟从四门洞回到娘家的时候。村里的许多闺女媳妇有心参加又害羞,素烟回来了,又说要多住些日子,她们就找到她,问她敢不敢去识字班里学认字。素烟稍有迟疑,随后就说:“去,有什么不敢去的!”这么说的时候她眼前闪动着一个英俊青年的和蔼面孔,心就有点慌起来。但是她却遭到了父亲固相春的坚决反对,“你回来待个三天两天的,学那个干什么?你是有身份的,跟那些吃了今天没明天的女人不一样,不讲究点行为,是让人家笑话的。再说唯义是个极讲脸面的人,你跟着那些人胡闹,让他知道了来说上几句难听的,你让你爷的脸往哪撂呀。”素烟想想也是,就迟疑了。但她没有想到,第二天早饭后,李漪清亲自登门来请了。当那个风度翩翩的身影走进固家的院子,并彬彬有礼的向固家所有人问好的时候,素烟几乎就呆了。她面色赤红芳心乱跳,慌慌乱乱地让座倒茶,显出了从未有过的幼稚与单纯。李漪清给固相春讲着去识字班学习的好处,讲了女人没文化的悲哀。固相春还犹豫不决的时候,素烟就不顾一切而又迫不及待地答应了。并且当天下午就去了识字班。她不能不去,有一种特殊的力量牵动着她。让她难以违拗。固相春不好过份地阻拦,但他不愿意说素烟去了识字班,就装糊涂,提起来了就说:素烟又让村里的闺女媳妇叫去教绣花去了?
我姥爷是在天交正午的时候赶到固家的。一行人走到村口的时候,固家就有了第一步迎接。那是几个青年,他们先给坐在轿子里的我姥爷行礼问好,然后接过二仁等长工的礼品担子,然后飞快地奔回家去,固家的第二步迎接就又开始了。第二步迎接就是固相春领着一家老小列队在大门外。固相春原想把第二步迎接放在村外的,觉得那样才能显出对我姥爷的尊重和热情,但是想一想自己现在的身份毕竟是我姥爷的岳父,不管怎么样还得保持几分矜持,于是就定在大门口了。我姥爷从轿子里走出来,对固相春没能到村外迎接他有些不甚满意,但是现在对他来说重要的不是想这些,而是寻找他日思夜想的素烟。当发现素烟在她母亲的身后笑着看他一眼说一句“你来了”就红着脸低下头后,他极为满足而略有几分激动地笑了。然后热情的与固相春打招呼。不过他没喊爷也没喊娘,只是不加任何称呼地说,吃了,都还好吧。固家夫妻因一时不太适应角色变化而有些脸红,但是热情却很高。他们费了很大劲称呼了我姥爷一声“他姐夫”,说着来的早啊之类的客套话,就把我姥爷让到院子里去了。这时候,固家的第三步迎接又开始了。固相春请来陪席的固家本族的长辈们从屋里走出来,嗬嗬笑着说,他姐夫来了,快屋里请啊。我姥爷就给他们抱拳恭手,一一问候着他们。从前我姥爷来固家大多也是这些人相陪,他们都恭敬地称我姥爷庄先生,现在他们都站在了长辈的位置上,当初的热情没减,但却摆出了长辈的威严。这对我姥爷来说是极不习惯的,却也没有办法。只好将就着落落架子,大丈夫能曲能伸,谁让自己一个将成朽木的老头子占了人家的鲜花呢,也该落落架。我姥爷这样想着,心里倒也平衡了许多。
我姥爷在席间不可避免的提到了大马的事:“我这么多年以仁义结人心,没想到大马只去了一趟沂水城就把是非颠倒了。搬出了庄家不算,还闹腾着成立什么农民协会。农民协会是干什么的?是不是不干活不流汗就能有饭吃呀?真不知刘尧知是个什么人,他把我的一个好帮手给毁了。”固相春的脸色时红时白,窘迫到了极点。他说:“唯义呀,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当初我不该把大马介绍到沂水国术社去。那个刘尧知实在太不是东西,他不是在毁大马,是在毁我,也毁你啊。”其他人就说,这事说起来也不怨相春,就算不把大马介绍到城里去,也保不准他就不与那帮人搭伙呀。这一回搞农民协会听说是全县的事,咱们村李时恩的大公子李漪清也在搞呢。李时恩不但不反对,还支持儿子,他们把自家的粮食拿出来给那些穷鬼们吃,拢络了很多人的心,这村里大半以上的穷鬼都加入了农民协会呢。还有那个识字班,把一群女人弄了去学什么文化,学个三天两天的就有文化了?也就是李时恩在村里是个说了算的人,众人不好得罪他,让女人们去他大公子的识字班算是给他个面子,要不然那识字班能招上一个学生那才怪呢。李家爷们呀,这就叫烧包,有几亩地吃上饭了就不知道哪块骨头痒痒了,让他们作吧,咱们瞪眼看着点,什么时候把那点家底折腾光了,也就老实了。固相春说,不光是折腾那点家底的事,很可能惹祸上身,落一个暴尸街头的好下场呢。大家对固相春的话极有共识,纷纷说这话有理,这话有理,我们也是这么认为得呢。
我姥爷倒对李家父子没作过多的评价,他只觉得一个财主家的公子竟也搞那种为人不齿的什么协会,还得到了他老子的大力支持,这真是太新鲜了。于是他产生了要见见李氏父子的冲动。
一场酒席直喝到天过二晌,众人的再三劝酒使我姥爷几近酩酊,但他还没忘了去见见李家父子的事,于是酒席一罢,他就让固相春陪着,到李家去了。
一进李家大门,就听到李家东院里传来了一个男子教一群女人读书的声音,听起来似乎是《三字经》,但却不是老《三字经》的内容:
不识字,苦难言,睁眼瞎,受欺瞒。
咱女人,要自强,学文化,第一桩。
识了字,懂道理,去愚昧,改无知。
不靠天,不靠地,讲平等,讲自立。
婚姻事,自做主,求自由,找幸福。
对家事,有主张,受欺压,就反抗。
……
我姥爷对这些内容少数的赞同,多数的则极为不屑,什么“不靠天,不靠地,讲平等,讲自立。”什么“婚姻事,自做主,求自由,找幸福。”什么“对家事,有主张,受欺压,就反抗。”我姥爷觉得非常可笑。他不明白李家父子给女人们灌输这些干什么,是想让女人们欺倒男人坐天下吗?是想让女人们丢掉祖宗礼法为所欲为吗?荒唐,实在是荒唐!我姥爷一下子对李家父子看不起了。这么大个家业不好好把持着发展壮大,竟搞起了这种歪门邪道,正如固相春说的,这样下去,早晚不会有好下场。
李时恩知道我姥爷前去拜访十分热情地迎到了院子里,彼此说着久闻大名的客套话。我姥爷发现,李时恩是个非常老实厚道的老头儿,每一说话满脸上先笑,那一份谦恭让人感觉是从内心发出来的,没有一丝一毫的装扮痕迹。我姥爷就不明白了,这么好一个老头儿怎么也会纵容儿子干那种不走正道的事呢?
进屋落座喝过了几杯茶扯了一些闲篇之后,我姥爷提出来要见见李漪清。久闻贵公子就学于上海大学堂,钦羡之下早想前来拜访,只是一直没得到贵公子自上海回来的消息。这次正好赶上贵公子回来了,能不能请出来让我见一见请教一二呢?我姥爷说话很少这么文诌诌的,这一会不知怎么就诌起来了。
李时恩对我姥爷的要求没有半点迟疑,一边说着小儿年幼无知,庄先生见了不笑话就好,哪能说什么请教呢,一边就打发人去把李漪清叫来了。
当李漪清走到屋门口的时候,我姥爷被他的一表人才震惊了。从没见过如此英武的青年,他不仅有着他父亲的老实厚道,还比他父亲多了几分洒脱和稳健,也更多了几分见过世面的自信和超然。我怎么就不能有这么个好儿子呢?即便他搞什么农民协会这种开罪于官家的事,也比福儿只贪女色不思进取强的多。我姥爷这么想着,愧叹自己的命运不济。
我姥爷以长辈自居,一直等到李漪清进了屋后才礼节性地站了起来,恭手道,公子果然不俗啊。李漪清在父亲的介绍下知道了我姥爷就是素烟的丈夫,他心中略微一动,但却不露声色地把右手伸向了我姥爷:“欢迎庄先生来座客。”我姥爷一时没明白他这是要与自己握手,或者说他根本不知道还有握手这样的礼节,情急之下再次抱拳,好好好,快坐下咱们一块拉拉吧,那文诌诌的语调一下子竟又没了。李漪清并没尴尬,他意识到对我姥爷这种老朽使用握手这种礼节是一大错误后,马上就改成恭手礼了。
李漪清给我姥爷和固相春讲起了外界的一些变化和国际上的一些形势,那都是我姥爷和固相春从没听说过的。我姥爷自持见过一些世面还能偶尔地插上一言半语,固相春这个小土财主虽然平时心计颇多,这个时候就呆子一般一句也插不上只有听得份了。
一场交谈,李漪清给我姥爷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他想着这个小伙子要是别走歪门邪道的话,李家有了他真不知该怎么兴旺呢。
从李家回到固家,我姥爷就与素烟上路了。素烟坐上了我姥爷来时坐的轿子,我姥爷则步行。本来固相春要给他再叫一顶轿子的,我姥爷没让。不知怎么的,李漪清的年轻和朝气给了他一种说不出的冲击。他一边暗暗觉得素烟这么好的女子如果嫁给李漪清这样的青年也许更合适,一边又暗暗地不服老,我才五十多岁,我老吗?走他几十里的山路也不会觉得累的。所以他坚持着要步行回家,好象暗中要与李漪清叫劲一样。
出了村往南走,有一条比较宽阔的路。我姥爷就与素烟的轿子平行着,称赞着李漪清的博学多才和英俊飘逸。他从轿子旁边那掀开的轿帘上观察着素烟的反应,发现她的目光总是躲躲闪闪的,不敢正眼看他。我姥爷的心里就产生了几分狐疑,担心着素烟回到娘家的这一个来月是不是也像大马一样改变了对他的忠心。实际上他的猜疑不无道理,但是素烟躲避他的目光不是因为李漪清,而是因为她回到娘家以后发现自己的怀孕是假的,那只是经水推迟了日期的一种病症,而回到娘家没几天,一切就又正常了。她现在想的是要不要告诉我姥爷,不告诉他终是纸里包不住火,告诉他又怕对他的打击太大了。而我姥爷却问素烟,“李漪清办了识字班,你没去跟着学几个字吗?”素烟一听这话就明白了我姥爷心里想的什么,她决定暂不把没有怀孕的事告诉他,就让他先在希望里陶醉着吧,也许不定哪一天自己会让他所有的梦都破灭呢。于是笑着说:“我去了,就学了一天就算了。李漪清不是个务正业的人,他哪是叫妇女认字呀,明明是教妇女造反呢。正经人家的女子谁跟他学呀。”这倒让我姥爷心里有了几分踏实,心说也许是自己想多了,素烟还是从前那个素烟呢。
轿子走上狭窄的山路,我姥爷再也不能与轿子同行了,素烟从轿帘的缝隙里看着外面忽上忽下的山和山上那些毫无生机的树,思绪却飘远了。她想着那个英俊飘逸的李漪清,回忆着这些天来自己与他接触的每一个细枝末节。
你知道“天”字为什么二横一人吗?李漪清对素烟说,那是因为天是由两个人撑起来的,这两个人就是男人和女人。所以男女应该是平等的,不应该男尊女卑。不应该夫为妻纲,男人女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力。
在上海那地方女人和男人可以在一起跳舞,喜欢哪个男子就可以主动追求。女人还可以出国留学,可以在学校里当老师,在公司里当秘书,还可以当演员演电影唱戏。男人能干的事女人都能干。结了婚两个人合不来就可以离婚。
你长得很美丽,像天上的月亮一样,即便在上海那样的大城市里,像你这么好看的女子也不多见。可惜你把自己毁了。你为什么要嫁给一个几乎与你父亲同龄的老头子呢?是因为喜欢那个老头子吗?不是,是因为看上了他家的财产。可是幸福是无价的,是多少财产也换不来的,你现在还小又没文化不懂得,如果你成熟了,有文化了,你就会为自己的选择痛苦的。你顺从了你父亲的安排,你却成了你父亲获取庄家财产的工具,你太傻了。
如果你到上海去,待不上一年,你就是另一个固素烟了,你会觉得这个世界原来很大,原来庄家那点财产算不上什么,你会为自己嫁过一个土财主而感到耻辱。上海有好多女子都是为了逃避类似你这样的婚姻而从乡下跑去的。在那里她们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宁可过着清贫的日子,也不给那些只有财富没有活力的糟老头子做小老婆。也许她们会吃很多苦,但是她们很快乐。
我真想挽救你,可是你能让我挽救吗?
这是素烟存留在记忆里的几次李漪清与她谈话的重要片段。实际上李漪清跟她谈的许多话里,有很多是比这些有趣也比这些深刻的,但对她来,只有这些给她的震憾最大。她已经悄悄地被李漪清改变着,或者说她已经被李漪清改变了。
一个重要的情节不能忽略,那就是李漪清把素烟吻了。那是三天前的一个晚上发生的事。那天晚上马家沟的草台班子来到胡同峪演戏,那是全村人凑了钱为求雨请来给老天爷演的。戏台子扎在村子北头的一片空场上,全村的男女老少几乎无一漏拉的都去了。素烟在人群里看到了李漪清,李漪清也看到了他,他们相视一笑,便各自看戏了。但是戏正唱得热闹的时候,素烟发现李漪清往人群外面挤去了。她的心一阵狂跳,竟想这是一个与他单独相会的最好机会啊,就低声告诉母亲自己想去小解,也挤出了人群。她不知道李漪清出来干什么去了,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她四处张望着,没有发现他,就站在空旷黑暗的地方静静地想着李漪清的样子,想着他此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话自己会怎么样。而恰在这时李漪清真就出现了。他风一样无声无息地来到了她面前,并毫不忧豫地展开双手揽住了她的肩。“素烟,我知道你会出来。”他说,像已经约会过多少次的老情人。素烟两腮发热芳心乱跳,她感觉一切来得太突然,一切又来的很极时。她没有躲闪,也没有扭怩。她只是浑身发抖,语不成句:“漪清哥哥哥,漪清哥哥哥”她以为一场关于爱情的暴风雨就要来临了,但是李漪清却只吻了她。他先吻了她的手,然后又吻了她的额,然后吻了她的眼睛她的鼻子,最后才吻上她的唇。她就佝一个从没有接近过男人的处女,一切只是被动的接受,显得那样稚嫩那样笨拙。而李漪清却是那样仔细,那样温柔,就像春天的阳光照在冰雪上,让她在享受温暖的过程中一点一点的融化了。她感觉**荡漾不可抑制,她希望他能给她更多,希望来一场暴风雨,但是他没有。他只吻了她。吻过了,就给她说了一句让她琢磨了好久才明白的话:“我希望你能挣脱自己身上的枷锁。”这是一次刻骨铭心的记忆,也是一次充满了遗憾和怅茫的记忆。
坐在行走于山道上的轿子里,素烟回想着她被一个英俊的男人亲吻的感觉,内心充满的不是陶醉而是悲哀。她悲哀着那一切太短暂,悲哀着那一切就像一场梦。
回到庄家,素烟忽然感觉曾经让她极为满足极为幸福又用尽心计想要掌握和拥有的庄家大院是那样的陌生和沉闷,这里不是一座盛满富贵的殿堂,这里是一座埋葬了素烟的坟墓。她想尽快逃离这里,越快越好。
我姥爷这时还在路上与偶遇的一个熟人说话,我大姥娘和大马娘出来迎接素烟。我大姥娘说:“福儿搬出去了。”她是笑着说的,但是口气中所包涵的内容素烟却一下子听出来了,无非就是“福儿搬出去了,这下你该高兴了。”素烟的脸色毫不掩饰的一变,“搬不搬出去怎么着?这是你们庄家的大院,你愿意让他搬出去就搬出去,愿意让他搬回来就让他搬回来,还不是你们自己说了算?”好厉害的一张嘴啊,我大姥娘几乎被噎了个跟头,却不敢发作,只是笑着说:“我跟你说没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让你知道福儿搬出去了,省得让你生气了。你别烦气才行呢。”素烟还是觉得委屈,进了屋往**一坐,就哭起来了。
无可避免的,这一晚我姥爷把素烟抱在了怀里。一个多月的时间不见了,走在路上的时候他就有了好几次把她抱在怀里的冲动,只是碍于大天白日才控制住了自己。现在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压抑自己的感情了。
素烟对我姥爷很温顺。她搂着他的脖子,像往常一样不时地叫着老爷。当我姥爷像剥香蕉一样把她剥得净光并进入她的身体之后,她闭上双眼一边轻抚着我姥爷的后背一边轻声呢喃着。乖得像只小猫。
她想着:这是漪清在压着我呢,他亲了我,叫我想得受不了,他就来压我了,真的来压我了。
她想着:素烟,庄老爷对你怎么样?除了岁数比你大,别的还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吗?没有。他把你像闺女一样看待,什么事都尽着你,宠着你。你如果真像漪清说的那样要挣脱身上的枷锁,那你欠着他太多太多,你得偿还他,你得对得起他。那你就对他好了点吧,你不能为他做什么,只有**这件事,你就尽着他来吧,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还要像以前那样对他温顺,甚至比以前还要温顺,只有这样当你有一天离开他的时候,你才不会觉得心亏,才能给他留下一些好的念想。
她想着:如果漪清知道你这样对待老头子他会高兴吗?他是怎么想的?是想要了你还是只想让你离开庄老爷去寻找那看不见摸不着的幸福?在他没有给你一个明白答复之前,你不能在庄老爷面前露出丝毫的破绽,不然你就完了。
当我姥爷满足而又疲惫的滚到一边沉沉地睡去之后,素烟还没有从矛盾的心态中解脱出来,她在黑暗中看着房顶,感觉心里是一团麻,感觉今后一切都是茫然的。于是她流下了两行苦泪。
也就是这个晚上,我姥爷的一颗种子真正在素烟的土地里扎下了根,她真实地怀上我姥爷的孩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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