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凡的字很好,从小就是。看着,杜光辉有些欣慰。他在凡凡平时坐的小椅子上坐下来,手肘倚着桌子,好像看见了儿子在灯下看书做功课的样子。坐了一会,他拉开抽屉,没有上锁。以前,杜光辉是很少看孩子的抽屉的,但现在他却把它打开了。里面都是些纸片,还有各种文具。杜光辉正要重新推回去,却瞥见一个药瓶。他拿过来,是止痛药。这孩子?吃这药干什么?杜光辉心一紧,赶紧放了回去。再找,他又发现了一瓶安眠药,已经少了一些,显然是凡凡吃了的。
高考前复习紧张,有时吃一点安眠药,也是正常的。可是,要止痛片干什么呢?难道他身体受伤了?或者哪个地方出现了疼痛?
杜光辉回到客厅,烧了点开水,泡了杯茶,一直坐着,等凡凡放学。到了十点,他出了门,到巷子中,很快看见了凡凡。孩子正慢慢地从路灯下过来,身影被路灯拉得老长老长的,杜光辉禁不住要掉泪。他赶紧揉了揉眼睛,迎着凡凡走了过去。
晚上,杜光辉给凡凡做了夜宵。吃的时候,他很宛转地问:“凡凡,身体不舒服吗?还是哪个地方疼?”
凡凡显然知道杜光辉看到抽屉里的药瓶了,抬着头说:“没事的。前几天打球碰了下,在校医室开了点药。这不,全好了。”
杜光辉摸摸凡凡的头,说:“有什么事一定要跟爸爸说。真的没事吧?我看你比上周我回来时瘦了,是不是太紧张了?”
“不是的,不还是一样吗?爸爸。”
“好,我不问了。”
晚上杜光辉一个睡在大*上,黄丽一直没有回来。早晨起来,他问凡凡,妈妈到底是怎么回事?凡凡说:“你怎么问我?你们大人的事,你们处理好了。不过,爸爸,你也不要太考虑我,要是不行,就离了吧。”
“瞎说!”杜光辉骂道。
凡凡上学去后,杜光辉给黄丽打电话,问她在哪儿。黄丽说我在家里。杜光辉说是吗?我正在家里呢。黄丽知道自己说走嘴了,沉默了会,问:“有事吗?我在外面。”
杜光辉说:“也没什么事。这样吧,我答应你的要求。不过,我也有个要求,就是等到凡凡高考结束后再办手续。在孩子高考之前,如果我不在家,你必须回来照顾他。否则……你看怎样?”
黄丽顿了会,说:“可以。我下午就回家。”
司机过来后,杜光辉直接去了省检察院,一了解,他们找杜光辉只是想弄清楚一些情况的。包工头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说了。虽然杜光辉也是三人小组的成员,可是一分钱也没沾上。检察院找他来,是要请他配合一下,回忆回忆一些事情的具体细节。杜光辉听了,说这当然可以。不过,时间久了,我也不一定能记得清楚。他们说那你想到就说吧,反正案子已经定了,你的话也只是个证词。
杜光辉问王部长现在?检察院的人笑了笑,说:“已经正式批捕了。省领导同意的。”
“那吴……吴处呢?”
“也批捕了。这小子比姓王的更贪。少说也得十年八年的,唉!”
杜光辉也叹气,何必呢?检察院的人见他叹气,说:“你还叹气?现在你这样的人少了。我们都感到意外。你要是沾了一分,那包工头也不会放过你的。我们问他话时,他说那杜主席真的是个好人,我不能冤枉他。看看,看看,多能耐!”
“我这有什么能耐的?不过是凭心做事罢了。”杜光辉道。
问完话,摁了手印,杜光辉走出了检察院。正巧琚书怀的电话来了,说他到了省城。杜光辉说那好,到宣传部等我。我马上到。
杜光辉还是上一次单位联欢时,回到部里的。他上了楼,碰见赵妮。赵妮看着他,似乎有些奇怪。杜光辉说:“怎么了?没见过?”
“是没见过。你去检察院了吗?”
“去了,刚去了。没事了,不就来部里了。我找欧阳部长有点事。”杜光辉一身轻松。
赵妮摇摇头,往楼下去了。杜光辉也摇摇头,他明白赵妮的意思:到了检察院居然还能回来,这不简单哪。
丁部长正下楼,一见杜光辉,立即握了握手。杜光辉说:“我刚从检察院回来,事情说清了。我只是去做个证。”
“这就好,就好!光辉啊,我早就说过,你是不会沾上的。回来有事?在底下还好吧?看看,像个山里汉子了。”丁部长拍拍杜光辉的肩膀,说:“快啊,都半年多了吧。下次过去看看。还有那个小林……”
“欢迎丁部长去指导。”杜光辉道。
丁部长说当然、当然,然后说还有事,要到省委那边去。杜光辉问欧阳部长在吗?丁部长说正好在。不过可能呆会儿要出去,省政府那边有个会,他要去参加的。
杜光辉就打琚书怀的电话,琚书怀到了楼下。杜光辉听见他接电话的声音了。两个人直接去了欧阳部长办公室。杜光辉喊了声:“部长!”
欧阳部长从一堆文件中抬起头来,见是杜光辉,笑道:“杜主席啊,回来了?坐,坐。下面还好吧?”
“都还好。这次回来是有点事想给部长汇报下。”杜光辉望着欧阳部长,欧阳点点头,便说:“一个是检察院的事,我已经去了。只是做个证人,问了些情况。二是我想汇报下挂职这一段的思想和工作情况。”
欧阳部长站起来,走到杜光辉的边上,说:“没事就好。这事让我很痛心。没事就好!至于挂职的情况嘛,这样吧,我最近可能要到湖东和桐山两个县去看一看,到时再汇报吧。啊,好吧?”
杜光辉脸红了下,说:“那……既然部长要去视察。那也好。我就到时再一并给部长汇报吧。另外,这位是……”他看了看琚书怀,“这位是我们桐山的琚县长……”
“我认识的。”欧阳部长问:“一道?”
“是啊,特地来拜访欧阳部长”,琚书怀把身子从沙发里往上躬了躬,说:“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想请欧阳部长对桐山多关心关心,特别是对我个人,多批评多关心哪。”
“啊,啊,好。好!我知道了。我马上有会,你们先坐坐吧,啊!”欧阳部长同琚书怀和杜光辉握了手,出去了。
杜光辉说我们也走吧,中午我请你。琚书怀笑笑,脸上却有些忧郁。
办公室现在正在主持工作的程主任过来了,看见杜光辉,笑着说:“杜书记红光满面啊!找部长有事?”
“是有点事,说过了。”杜光辉说:“正要走呢?这是我们琚县长。”
程主任同琚书怀打了招呼,道:“中午就在部里了吧?也难得回来一次。前几天又然书记还回来了,喝得大醉。那天王部长也在,可是……”程主任大概知道自己说漏嘴了,于是赶紧把话头掐了。
琚书怀笑说:“我还有事,要到水利厅那边去。中午光辉书记就在部里了吧。我另外有事。”
“那怎么行?我得陪着琚县长。”杜光辉笑道。
琚书怀说你就在这儿吧,那边我熟得很。说着,同程主任道了别,就一个人下去了。杜光辉跟程主任一起,到了自己的工会办公室。门锁着,工会干事小马出去了。虽然长时间没来了,但桌子上依然整洁,看来小马是经常打扫了的。坐下后,两个人聊起王部长的事,程主任说:“这事欧阳部长很生气。虽然是发生在欧阳部长来部之前,但是毕竟是宣传部的事,而且是副部长,这让他很难堪。这几天,天天见人,脸都是黑的。本来听说,他最近就要到中宣部的,可是现在耽搁了。下一步怎么样,还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