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有做侦探的天分,我每个哥们的手机号码从没告诉过她,可她全有,不知道怎么搞到的。有次我们三个男的去泡吧,童打我手机,太吵没听见,她就接着打另外两个的,其中一个哥们接了,听是她:惊呼,你怎么知道我这个号?你老公他都不知道!
我关机,是嫌童烦,电话太多,经常拿着漫游和长途费演韩剧。可是她居然可以在我重新开机的第一时间打过来,含着哭腔说:“你怎么可以真的关机?你怎么可以这么不负责任?万一我这个时候突然出车祸、被抢劫要打给你怎么办?你知道我一直打你的手机打了多久吗?”
“你说,你还烦不烦,你再烦,我又关机了。”
“别关机……”童急得马上哭起来,“我不烦你了,好吗?”
我得意地笑:“嗯,这还差不多。我挂了。”“啊,等一下,你今天还没说一句甜蜜的话,光骂我了。你说一句,我就能睡得香些,就一句。”——
第二天,一早我就去陈总的公司拿童的电话。捧着号码,我居然像第一次和童见面后给她打电话一样,清了清喉咙,想好了要说的台词。
童会不会不接我的电话?我的号码没有换过。
童会不会冷淡的挂断我的电话在。
可是童的两年秘密生活,童的现状,童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童的想法,都像谜一样抓住我的心。一个那么曾经爱我的女人,短短两年的蜕变,**着我,鬼迷心窍地拨通了童的号码。
是男人的声音!
我不出声,我没有想到这种可能。
对方还在喂,我挂断了电话。
三秒后,童的号码又拨过来。
“你刚才打了这个号码,请问你和机主是什么关系?”
“你又是她什么人?我要找童。叫她接电话吧。”
“你要找她,来XX分局”。
隔着XX分局的玻璃窗,看见童。她显然一夜没睡,眼睛发青,化过妆的眼线晕开在眼睛周围,头发散乱,瘦弱的身躯蜷缩在椅上,鞋也脱了,用手指掰着脚指玩。
童喜欢这样把脚缩到椅子上。
我嘲笑过她,她吃饭时也这样,像叫花子。
“我就要这样,我妈也这样,我爸也这样,我们家吃饭全这样,脚不着地的,这是童家的习俗。哼,你是嫉妒吧。嫉妒自己脚缩不上来。童“哼”的时候,嘴向前噘,鼻子皱皱的,特别可爱。
童沉迷的掰着脚指,像认识我的时候一样天真,那年,她21岁。
童是因为“性贿赂”罪被扣留。
我因为给她打电话,又自己开有香精公司。也被怀疑过是涉案人员。
警察问:“你打电话给她干什么?你们是什么关系?怎么认识的?”
“她是我的女友,已经分手了。”
查明我和她没有业务往来后,警察说可以走了。
我站起来,还是和童隔着窗户。
童抬起头,看见我,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喜。转瞬,又恢复了平静。
她知道,我救不了她。
我就隔着窗户望着她,想救她,却使不上劲。
童发青的眼睛一直随着我走出去,瞪着我,没有表情,却目不转睛。
出门,急着想怎么把童救出来。请律师。这不成问题人,关键是要找那个分局里面的熟人,打听准确情况,别让童受冤枉苦。
我记起威,威经常来我们市办案,和他们很熟。
连忙给威小灵通打电话,不通;打办公室,威下属说:他正在往我们市的路上。
“特别急,好像说这边有个案子,可一个人就走了。“
打手机,威接了。
“你现在在路上?是开车来我们这吗?”
“你怎么知道?”
“还有几小时啊?我去接你。”
“大概还有3个小时,凌晨4点出发的。”
“太好了,你来得真及时,你得把手下的案子先放下,我们碰了头,给你说说童的情况我。”
“你知道童出事了?”
“你也知道了?”
“我过来就是专门处理她的事情。”威急急的把车停到路边,和我说:“我叫你别和她联系,你怎么非不听。告诉你,童的事,放心,我肯定会尽所有能力救她,你呢,就别再搅进来了。这案子,听说有人准备上报,作为你们市性贿赂典型案件,到时就更麻烦了,谁沾谁一身腥。你还有老婆,别把自己也搭进去了,而且,你搭进去也是白搭。”
“那你打通关节,请律师,都要钱吧?你去走关系,我去准备钱。”
“行。记住,有什么事和我联系,别和童,也别再和与童有关系的人接触了。”
“威,要真是童有罪,会判多少年?”
“得看涉案金额。”
“1000万元以上呢?”
我记住陈总给童的单,就有1500万。
“你还记得我们以前中建三局有个女的,接建筑工程,也是涉嫌性贿赂,好像有7000多万涉案金额吧,是判得死刑。”
我眼前一片黑,腿脚发软,眼角渗出了咸咸的**。
我是男人,从不哭,只流泪。
长这么大,只流过6次。
一次是6岁,父母离婚,我骂我爸,他反手抽我一耳光。
一次是28岁,抚养我长大的外婆去世。
一次是29岁,童第一次和我吵架,收拾行李要搬回去。我扯着她的衣角,对她说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
一次是30岁,我第一次下决心和童分手。
一次是31岁,和童在上海过生日,外滩,新天地,都可以让她兴奋不已,才记起,3年没带她出去旅游过一次,心酸,童和我一起吃苦了。
再就是这次。
“童会判死刑?”我颤抖着问威。
“不会,我是举个例子,人家7000多万才判死刑的,童怎么会有啊,1000万大概判10年左右,如果成立的话,当然这是最坏打算。不过,你怎么知道有1000万”童告诉你的?确切吗?”
“没有,我也是随便举个例子。”
准备走,局里跑出个警察:“正好你还没走,她要见你。”
我,桌子,警察,童。
这样非常规的方式,开始平心静气的交谈。
“我这里没有亲人,就麻烦你帮我处理一些事吧,这是我家的钥匙,地址是……你帮我去拿些衣服,还有,帮我给家里打个电话报平安,说我出国了。”
童真的世故了,声音镇定,情绪平静。
她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吗?
我怎么一直忘了,童在这里没有一个亲人。
她就这样过了两年!中间还经历了丧子、离婚,到现在还羁押在案。
伸手接过钥匙,触到了童的手,骨头硌得我疼,心疼。
童的家的位置,不敢想像,居然就是我们曾同居三年的地方。
我退租后,是童租下了!
记得我退租是在分手4个月后,准备和静结婚的时候。当时,房东说早就有租客和他说,我一退租人家就租,最好是连家具一起。
原来租客就是童。
童接着1500万的单时,仍然是住在这没有电梯的两房一厅里!
现在,一桌一椅,原封不动,都是和童一起生活时的样子。
客厅,还放着我健身用的跑步机,我搂着童“看我们多配啊”的镜子,铺着童从“娘家”带来的桌布的餐桌。
卧室、衣柜、电视桌、床头柜,从上海宜家背回来的折叠椅,一点都没变。
打开衣柜,一层,放得全是我给她买的衣服,看来是分手后就没再穿过,一直折着收着,折痕都很深了。
床边的墙壁,摸到一块熟悉的地方,是一次我们吵架后,童伤心时,用发夹刻的歪歪斜斜的三个字:我恨你。另一面墙上,挂着放大的照片,是我们感情最好的时候,我和童、我妈一起爬山时拍的照片,我们都没心没肺的傻笑着。
我们的合影是童细心收着,我说以后买了新房再放大摆出来。
“你怎么这么俗。现在谁家还摆大照片啊,要摆也摆幅名画啊。”童当时还说得不好意思。
整个家看不出一丝她前夫的影子,童仿佛还是我爱的,没有结过婚,没有**过的单纯姑娘。
我终于忍不住,捂着疼得裂开的心蹲下来童,原来一直都爱我。
不管她结没结过婚,和多少男人睡过,每天都这样生活在我们的房间里。
静打来电话:“你今天没去公司?”
“回来再说,我去办件事就回家。”
我买了童最喜欢吃的薯片、梅条、菠萝啤和她的衣服,一起递给了她。
童检查完衣服笑着说,你怎么还是这么粗心?这条裙子明明是黄色的,你怎么拿件紫色的上衣呢?多难看啊。
我拍桌子站起来吼道:“你还笑!你还笑的出来!你知道现在什么状况吗?威说一千万就判10年,8000万就枪毙,你还笑得出来!”
童被我吓到了,急忙过来搂着我的腰说:“真的?你可不能不救我!我好怕,我不敢了,哥……”童总是恶作剧一样学着韩剧,叫我哥。
“你现在知道怕了?”
童乖乖的点点头。
“真的?那你甩甩手,我就救你。”童甩起手来可可爱了,独家动作,全身都跟着扭着。
“甩手跟枪毙有什么关系?我甩手你可以保证他们就真的不枪毙我了?”
“当然了。”
现实的童没有表情,看也没看就拿起一件衣披在身上,说,“你早点回去吧,别让家里人着急。我没事,你也不用再来了。”
“你等着我,我去给你请律师。”
童轻轻的摇摇头,别,别再为我浪费一分钱。
“没关系,我虽然没有很多钱,可是无论多少,只要对你案子有利,我都会花。”
“你的钱,不是你一个人,还有你老婆的。你的心意我领了,别说了,回去吧,不要来了。”童一字一顿说。
“我知道你怪我喜欢买衣服,而且有的还买的挺露的,我现在又不挣钱,你嫌我浪费钱了。可是告诉你,我喜欢你才用你的钱,我要是有二心了,就一分钱都不用你的。”
这是典型的童式强盗逻辑,当时我听着格外不舒服。
现在才明白。回到家,开门,静从沙发上一弹,就走到门口,满脸焦急。
“你最近到底怎么了?昨天那么晚要出去散步,还失眠,我担心你打到公司,才知道你没去上班也没有交代任何职员。”
“我有一个朋友关起来了。”
“什么朋友?我认识的吗?”
“不认识的。”
“那犯了什么法?”
静盯着我的脸,我无法对她撒谎,也无法说出“性贿赂”这三个字。静是宁静的生活着,不会理解童的堕落。
“乱搞呗。”
“乱搞?有这个罪?是PC吧。哪个朋友?”
“你不认识,生意场上认识的。别问了。折子呢?家里那定期存款的折子呢?”我装着找存折,不敢看静的眼睛。
我只能用翻箱倒柜掩饰我的慌张。
“是不是钱就能救的你朋友?”
“那当然,至少我可以保释他或者是帮他请律师。”
“是不是用钱摆平这件事后,你就不再心烦了?”
我呆了,静如神,洞悉一切秘密。
我才知道,女人,我从来都是一知半解,就算天天睡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