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筱光在卫生间将叶嘉影打量得通透,这个主持人与自己倒是有缘分的呢!三番五次能凑在一起。
她的眉尤其乖巧俊秀,细细的眉,罥烟般的,低首下来,能看到好看的眉骨。
这个角度是最漂亮的。
杨筱光关怀问:“裙子不要紧吧?”
她看的出牌子,是MIU MIU的春季新款泡泡袖的黑色小礼服,她在网站流连了很久都狠不下手买。 五位数字的价格,让她三叹。
她其实也有小资情调的小虚荣。
叶嘉影只是拼命用纸巾擦,痕迹印得深,总擦不去,她只有无奈:“只有拿去干洗。 ”抬了头,长长的波浪卷,俏丽的睫毛,看上去年纪很小。
但她总该同何之轩一般年纪吧!长得真小样。
叶嘉影宛然一笑,伸手握了杨筱光的手:“多谢你。 ”
杨筱光说:“是潘以伦冒失了。 ”她该去谢潘以伦,她是主持人,也有最好的方法能谢潘以伦。
猛然就一惊,她在想什么?要为潘以伦做好交际?
“今天准备不周,当众丢脸,让别人见笑。 ”
“现在有港台老牌歌手上台,别人都看得不亦乐乎,真真听出耳油,快乐的事情总会记得更牢。 ”
两人相视而笑。
不过小cha曲,于杨筱光。 无碍;于叶嘉影,她管不了那许多。
两人从女厕出门。
有人等在女厕门口。
杨筱光往里一退,她一眼就瞅见了何之轩肃穆的脸。 这时候,不宜多管闲事。
然,他们会说什么?
叶嘉影在她面前拉上了女厕地门。
她听到叶嘉影先开的口。
“何之轩,一切都够了。 我欠你的,我也付出了代价。 如果再多见面只是徒增我们不快而已。 我们又何必再有牵扯?”
“那个人,是招商办的主任。 嘉影,你――”
“不用再管别人是谁,我是做这行的,规矩我懂。 这样的场合,我没怪你,谁都没有责任。 ”
“你这样拒人千里之外,不足以解释我的疑惑。 ”
“何之轩。 我很痛苦,因为我地痛苦你不明白。 我们两人都一把年纪,还站在这里谈这些陈年往事,算不算对不起自己?”
“跟我走――”
是淅淅唆唆拉扯,而后,无声了。
杨筱光拉开门,留一条缝,往外探视。
无人。
忽地。 有声音问她。
“你还不出来?酒会要结束了。 ”
杨筱光吓一跳,手一松,门“彭”地又关上。
潘以伦在外面叫:“你掉厕所里了吗?”
杨筱光恶狠狠答:“没。 ”
死小孩,嘴里总没好话说。
她想洗个手,凉爽的水拂过手掌,湿润地感觉不仅仅是在掌心。
杨筱光抬头照镜子。 欲哭无泪。
她扯了大筒的手纸溜进了厕格。
天要下雨人要倒霉,大好乳白色礼服染上触目的污渍,比叶嘉影的MIU MIU染上酒渍更凄惨。
老天真会拣时间来亡她。
杨筱光一时在厕格里磨牙难动。
“杨筱光!”
这个死小孩还没走?他留在外面能顶什么用,杨筱光跺脚,一时想不出更好的办法。
平时厕所如厕总要等到天荒地老,如今这栋大楼厕所多,人迹少,连厕所干活的阿姨都没半个。 典型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好在有手机,她一个一个拨公司女同事的号。 都无人接听。 明星太多。 她们太HIGH,无人留意她。
她怕是要在厕所里终老至死。
“杨筱光!”
也只有他。 还在外面。
杨筱光鬼祟地再拉开门,向立在远处地潘以伦招了手,待他走近,小声说:“把西装借我。 ”
潘以伦先是奇怪,再狐疑,望住她愁眉苦脸的模样好一阵,许是反应过来,面上烧,一低头,立刻就拖了西装塞给她,自己退个好几步。
这西装也是染了酒渍的,被他用纸巾擦干,留着淡淡的酒香。 杨筱光套在身上,朝镜子一照,堪堪遮住臀部下方。 位置正正好,不过西装配礼服,滑稽又可笑。
她得快些溜回家去。
潘以伦还在外面等着她。 他似乎等了她好几次了,这次拖了西装,有衬衫,是白衬衫。 白衬衫少年临窗而立,手肘支在窗台上,用这个姿势留了个侧面给她。
可以赞他飘飘如仙。
杨筱光欣赏只在半刻,急着回家。
“我走了。 ”
潘以伦走过来,双手cha在裤袋里。 他想要送她。
她也不拒绝,每月这时候,她的话就少,人就憔悴,心情也**晴不定。 尤其此刻,更有尴尬。
他是看出来的吧!
这样令人面红耳赤的事情,比之上回关在摄影棚里闹肚子更难受百倍。
怎么总是自己会这样无所遁形?
一路无言。 他只是默默跟在她的身边。
杨筱光想,这个时候我是不是应该说几句俏皮话?又叹气,那样会显得我很花痴。
发生这样地尴尬真是令人不能愉快。
整栋大楼明亮但清冷,热络的只有举办宴会地那一方。 坐电梯。 又从大堂楼梯走下来。
杨筱光尖细的鞋跟敲打在大理石砖面上,成了他们之间唯一的交流。
临到最后一级,她脚下微滑,被他拉住。 她站稳以后,他又松了手。
杨筱光只管低头看脚下的路,脚下发虚,心里也发虚。
出了大楼是一条大道。 交通管制严厉,不能随地招车。
潘以伦说:“出租扬招站在马路地另一边。 ”
杨筱光就说:“行。 我自己去,改天衣服还你,我自己去就成了。 ”
他只是坚持了。
“我送你。 ”
“不用。 ”
“走吧。 ”
怎么拒绝?如何拒绝?
这次他走在她的前头。
她只好跟在他的后头。
明月皎洁,树木茂盛,市中心绿化保护得好,还有暗香在浮动。
潘以伦指了指路边地弄堂:“这里穿到对面近。 ”
她就跟着他走进去。
弄堂桶长的,够黑。
杨筱光借着黑。 壮胆子,问:“潘以伦,你为什么喜欢我?”
他停滞了一下,再往前走。
“很久以前,我看见你在‘午后红茶’地门口,把钱丢到房东的面孔上。 那样子,很凶悍。 ”
杨筱光回想,真是很久以前。 给老板娘出头的事情,她自己都快模糊了。
“房东逼着老板娘给租金吧!我真有那么凶?”她不确定地问。
潘以伦笑了:“是啊,很凶。 房东都怕你。 ”
“原来你有受虐倾向。 ”
杨筱光踢着脚下的小石子,一下一下,到他的脚后跟,想出不妥来:“不对。 那时候我还不认识你。 ”
说完,在夜色里头,红了脸。
那岂不是说明他暗恋她很久了?
心口要冒泡,像摇过地可乐。 可口可乐。
她想,要镇静,要镇静,我太虚荣了。
潘以伦说:“我不过不想再等了。 现在地我,不在最好状态,但是一旦错过,我想我会后悔。 ”
杨筱光仰着头。 望月亮。 渐渐有了灯辉。 她还是不知道怎么说。
潘以伦带她走到有人声有灯光地地方:“你想想吧!”
灯辉下,他牵牵唇角。 笃定地笑。
他这样,搅乱她一池春水,是他不好。 原因竟然是她地凶悍。
她心底有点气:“小子,你未必能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
他的手还cha在他的裤袋里,往后退两步,冲她笑:“没关系,可以等。 今晚天气这样好,不要坏了好心情。 ”
她瞪他。
天时地利人和,她今晚都不可能有好心情。 只能看见他脸上扬着笑,忧郁全部锁到深深处,看不见。
她更气。
有车来了,她招下来。
他还在笑,近乎调皮:“好好睡一觉。 你现在的状态需要休息。 ”
她感觉他在强调她的“状态”,又面红耳赤,钻进车,大力关上门。
他在摇手向她道别,她把脸一撇,又不知为何有气可生。
只是一转脸,突见他在后退,有两名男子走近他。 潘以伦转身一个步子,她看出他想跑,可是被后面拉住了手。 再就远了,她看不清了。
杨筱光赶忙拨手机。
“潘以伦你怎么了?”
潘以伦的声音很镇定。
“遇到两个朋友,也许会去夜宵。
她能听到有人在说:“小潘,晖哥地生日,你得去。 ”
他就说:“有个朋友过生日,我得去庆祝。 ”
杨筱光确认他的话:“你,真的,没事?”
他说:“是的,你需要好好休息,晚安。 ”
只剩下茫然的“嘟嘟”声,还有杨筱光逐渐茫然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