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做梦也没有想到,王文耀晚上赶来,既不是为了那五位公社书记的事,也不是为了锅底河大桥工程的事,而是要带着他一起去省城见新来的省委组织部副部长叶添龙。
这是怎么回事?夏天有点蒙,他和叶添龙副部长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叶添龙副部长要见王文耀还说得过去,怎么可能知道藤岭县一个小小的乡党委书记呢?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和恨,夏天与王文耀也没有来往,他要去省城攀亲戚找靠山,怎么可能会想起要带上夏天呢?
原来,这与夏天的大学老师柳随才有关。
柳随才是之江大学的政治教师,七十年代在五七干校待过两年,当时的干校军代表,正是现在的省委组织部副部长叶添龙。
柳随才和叶添龙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叶添龙来之江省上任后,第一个拜访的人不是什么领导,而是已经退休的柳随才。
酒酣之时,细聊之下,两个人都提到了藤岭县,柳随才说藤岭县有他最得意的学生,叶添龙说藤岭县有他多年未见的表姐。
是叶添龙主动联系王文耀的母亲,才知道表姐的儿子王文耀已经是一县之长,同时也知道王文耀这些年过得很不得志。
叶添龙主动邀请王文耀赴省城一见。
此外,叶添龙还提到,王文耀前来省城时,可以带上南岙乡党委书记兼乡长夏天。
接了叶添龙的电话后,王文耀整整一个晚上没有合眼,身心一直亢奋到第二天中午。
王文耀知道,他的翻身机会来了,他这辈子漫漫的仕途上,一个最好的机遇就在眼前。
所有人都以为王文耀只是池中之鱼,依附程运来,明哲保身,得过且过,碌碌无为,他们都错了。
王文耀也有追求,也有自己的奋斗目标,现在,他就要开始自己的追求了。
夏天听了王文耀的简短叙述,先是非常惊讶,继而替王文耀高兴,然后又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他从王文耀的话语里,听出了不同往日的王文耀。
他很想看看王文耀的眼神和脸色,他认为一定充满了刚毅和自信。
可惜,冬夜的夜色太过浓厚,能看得见人的身形,却看不见人的表情。
“王县长,祝贺你啊。”
“如果是真心的,那你也得祝贺你我走到了一起。”
“我乃小兵拉子一个,岂能与你相提并论。”
“不,我看好你,我很看好你。”
我看好你,多么熟悉的一句话,刘东风书记说过,县委组织部长方兴囯说过,现在又从县长王文耀的口中说了出来。
“王县长,谢谢你。”
“收拾一下,咱们连夜去省城。”
“现在?”夏天犹豫了。
“怎么,你不想去?”语气稍稍有点冷。
夏天急忙解释,明天有个现场会,是他的一次精心策划,能否开过现场会后再去。
王文耀听完,顿时来了兴趣,“小夏,你真行啊,现场会这个形式很新颖嘛。”
夏天又说出了自己的一个新想法,“王县长,我老师在之江日报上辟有一个专栏,我可以用老师的口吻写一篇通讯报道,让这个现场会出现在之江日报上。”
王文耀大喜,“小夏,照你这么说,这个现场会,这个现场会我还得参加喽。”
“你必须得参加。”夏天趁机拍起了马屁,他笑着说:“你来参加,那就是县委县政府来参加,这现场会的档次一下子就上去了,那意义就很高大很深远了。”
王文耀思忖了一下,郑重地说:“不仅我要参加,县委县政府的其他领导也要参加,还有县直部门和各区公所各公社的负责人,也必须得参加。”
夏天忙道:“可是,可是这么一来,我建造锅底河大桥的事,就要彻彻底底的公开了。”
王文耀挥了挥手道:“怕什么,有人有意见,就叫他冲着我来好了,现场会是我要开的,锅底河大桥是我要造的,看他们谁敢反对。”
夏天楞了,心说这叫怎么回事?怎么转眼之间,现场会和锅底河大桥都成了你王文耀的创造了呢?
不禁心里一凉,敢情你王大县长是来下山“摘桃子”的啊。
当然,夏天也只是在心里念叨,嘴上可不敢说出来,现在的王文耀可不是“面瓜”了,他的身上已露出了豪气。
不,好象是斗志。
夏天只能陪起笑脸,顺着王文耀的话说。
可王文耀坐不住了,他决定了,参加完夏家村的现场会后再去省城。
他要把夏家村现场会做为自己的政治亮相。
代理县委书记,也是可以当家作主的。
王文耀吩咐夏天,明天的现场会推迟到上午十点以后举行,他要马上赶回县委,组织人马下发通知,要求县委县政府其他领导和县直部门以及各区各公社负责人,务必在明天上午十点以前赶到夏家村参加会议。
吩咐完毕,王文耀拍了拍夏天的肩膀,再与黎菁和李长喜打了个招呼后,钻进吉普车扬长而去。
望着消失在夜色里的吉普车,夏天楞了好久,才慢慢地回过神来。
黎菁走过来说:“好奇怪呀,今天的王县长,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夏天勉强的笑了笑,“你们也看出来了?”
李长喜说:“虽然我们没听到你们在谈什么,但是凭感觉就看出了王县长的变化。”
夏天咧了咧嘴,“你们想知道我们谈了些什么吗?”
李长喜说:“当然,不能说的可以除外。”
夏天仰头望着夜空,“此时此刻,我想到了我妈的一个绝技,每年冬天到来之前,她都会去集市上买一些海鲜,再用盐把海鲜腌放在缸里坛里,到春节前拿出来,就是我们饭桌上最可口的一道菜。”
黎菁笑了,“我吃过你妈腌的海鲜,是很好吃呀,可这跟王县长有什么关系呢?”
夏天问:“那你们说说,腌海鲜的最重要的一道工序叫什么吗?”
黎菁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只知道吃。”
李长喜脱口而出,“咸鱼翻身。”
夏天指着县城的方向,笑着说:“今天晚上的王县长,就象缸里坛里的咸鱼,终于要翻身喽。”
“怎么回事?”
黎菁和李长喜异口同声地问。
“呵呵,听我慢慢的跟你们道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