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岩的脸庞布满这血红,甚至,那原先幽黑而深邃的眼瞳,也是在此时变得一片猩红,血丝不断攀爬,一种无法形容的凶煞之气,自其眼中弥漫而出。
在其丹田气海中,狱血魔柱正在融化,丝丝血气若地狱中衍生出的触手,疯狂的在他体内游走,极端狂暴的力量爆涌而出。
阵阵触目惊心的鲜血,从许岩身上泌出,很快就弥漫全身,低沉的嘶吼声从许岩喉咙深处发出,令所有人身形震动,仿佛要被这声音撕裂一般。
狱血魔柱是血魂殿中极为强横的一门至宝,所持者如若能激发其中蕴含的凶煞,便能与血魂殿本身所修功法相得益彰,对于战力的提升可想而知。
不过,机缘巧合之下,这狱血魔柱却落在许岩手中,许岩虽说此前并未修过血魂殿功法,无法不落分毫的运用这股凶煞之气,但是,此时他八门遁甲已开三门,更是经历数次天道法则洗礼,其体魄之强横,早以达到可正面承受这凶煞之气冲击的程度。
“这家伙……”
杜如晦满目震惊,望向天空中那道血气纵横的身影,良久说不出话来,此时,他心中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剑锋之名,当年也是冠绝东大陆,只不过,后来不知为何竟是销声匿迹了,其所在剑阁,也终究无法安然度过岁月洗礼,被湮灭在历史尘埃中。
令他没想到的是,剑老经会以这样一种方式继续存留于世,并且培养出了如此惊采绝艳的弟子。
“这小家伙动用了狱血魔柱的力量,也不知道他能否撑得过去……”
杜如晦脸上满是忧色,但是,不知为何,前方那道血气纵横的身影,却给他一种极为安定的感觉。
修罗降世!蓦然间,杜如晦的心中竟然生出这样一种念头。
目光森然,许岩一指点出,天地间翻腾的元气瞬间静止,紧接着,一道绿芒化为蛟龙,瞬间冲出,其速之快,转瞬便是无尽,嗡鸣回旋,下一刻便狠狠撞在了血菩提身上,紧接着,那蛟龙的身躯竟是迅速崩溃。
“依旧无能为力吗?”
杜如晦脸上浮现出灰败之色,入圣强者,和超凡武者相比,简直是天和地的差别,即便借助狱血魔柱的力量,依旧难以抗衡入圣强者吗?
然而,下一刻,那层层崩解的蛟龙,却是化为一尊囚笼,将血菩提笼罩而入,牢壁所处之处,似是将血菩提和天地元气的联系尽数斩断。
一瞬间,血菩提便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
四面楚歌!
“诡谲伎俩,不过如此!”
感受着那足以囚禁天地的力量,血菩提瞳孔之中血色蔓延,身形诡异闪烁,竟似一道血色闪电,顷刻便撕裂木灵囚牢,闪烁着森森血气的鬼爪,撕裂虚空,轰然落下。
面对气势汹汹的鬼爪,许岩不闪不避,右臂上的金色龙鳞中掠过一丝红芒,挥拳而上。
砰,砰!
沉闷声响如若惊雷,响彻天地,狂暴的能量波纹席卷开来,让整片天地的元气暴*动起来,波纹席卷之处,大地似是被陨石冲击般,变得千疮百孔,方圆百里的山岳,山壁之上出现无数道巨大的裂纹,巨大的山石滚落而下,发出巨大的轰鸣声,烟尘四起,遮蔽了曜日光芒,昏暗天空中,唯有那野兽一般的嘶鸣声音不断响彻。
两道血色身影,犹若奔雷般在天空中不断相撞,那爆发而出的轰鸣声响,让无数人心神震颤,气血翻腾。
甚至,除了杜如晦,根本没有人能够看清两人的动作,他们的实力,相较于半步入圣,乃至入圣强者,实在是差的太多了。
燃天!
许岩喉咙中发出野兽般低沉的嘶吼声,闪电般一拳击出,其拳上闪烁的一点红芒,在下一刻,却似是火海燎原,爆发出极端狂暴的巨力,直接撕开了那漫天爪影,狠狠轰在血菩提的身上。
血菩提喉咙中发出一声闷哼,嘴角有着血丝溢出,身形猛地一颤,体内有着鬼哭之声传出,无尽血气蔓延,将那燃天一击的余力尽数化解,而血菩提也是借力飞退,瞬间远遁千丈,拉开了和许岩的距离。
许岩神情漠然,燃天一击,他已经算计良久,终于一举建功,伤了血菩提,不过,血菩提的反应也出乎他的预料,竟是不惜壁虎断尾,也要逃离他的后续攻击,这些在超凡境浸yin多年的强者,果然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小杂碎,我要你死!”
血菩提脸上满是狰狞之色,体表涌动的血气黯淡了许多,他刚刚使用秘法,强行从许岩狂风暴雨般的攻势中脱离,甚至不惜献祭体内血气,这些血气无法自行修炼,堪称精血,可是他此前数百年搜集而来,此番一下去了十之一二,代价不可谓不大。
“血落黄泉!”
血菩提陡然爆喝一声,双手结印,一条巨大的血龙刹那间从云层中撕裂而出,血菩提再喷出一口精血,那精血似是被某种力量所牵引,直至嵌入血龙头颅中。紧接着,那血龙便嘶吼一声,如若血海升空,朝着天空奔腾而去,所过之处,天际变幻,云层似是化为血海,整片天际都充斥着一种极为阴毒邪恶的气息。
所有人的目光都为这血龙所吸引,紧接着,那血龙再度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整具身躯蓦然崩溃,下一刻,那血海翻起了层层波涛,化作了无数稍逊一筹的血龙,冲击而下,从远处望去,这方天地似是被染成了血色的黄泉。
“逃,逃,逃!”
无数绝望的吼声,在这方天地间响彻,血落黄泉这种无差别的范围攻势,凭他们的实力,就连阻拦也做不到,唯有逃跑一途。
血菩提在天空中疯狂大笑,在其体外,血色圣袍发出幽幽的血芒,形成守护,那极端狂暴的力量无法影响到他半分。
入圣境强者为超凡境所伤,对血菩提来说,简直是难以忍受的耻辱,这种耻辱,唯有用鲜血才能洗刷。
故而,这里的人,都要死!
“嗖!”
一声细微的声响过后,一名破军帮弟子瞪大这眼睛,仰面倒了下去,在其心脏处,一道狰狞伤口将其生机尽数泯灭。
“嗖,嗖,嗖!”
惨叫声,惊骇声,绝望声,无数人竭力反抗,拼命的想要阻拦这无数血龙的冲击,但是却是徒劳无功,在入圣境强者面前,他们的反抗显得那么的微不可查。
面对这般强横攻势,无数人心中生出绝望,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然而,就在这时,在许岩体内,一道嘹亮的戾鸣之声响彻,紧接着,一道璀璨的紫芒似是自天外而来的闪电,骤然将那血海劈开,无尽紫芒撕裂空间,化为雷霆宝塔,骤然朝着那血龙冲击而去。
“紫气东来,化身千万,浮屠镇魔!”
许岩瞳孔紧缩,这是杂毛鸟的声音!
紫芒血龙轰然相撞,这紫芒似乎天生对血气有着克制作用,那极端阴毒邪恶的血龙,在和这雷霆宝塔甫一接触时,其上血气便若春日里的白雪般,迅速蒸发开来。
尚未被血龙攻击的无数人睁大着双眼,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这突如其来的紫气浮屠,让他们心中重燃了希望。
许岩的眼中露出了哀伤,他能感觉到,体内杂毛鸟的气息越发微弱,化身千万是雷翼天蝠隼一族最终的手段,若非杂毛鸟历经几度进化,同样无法运用此术。
但是,化身千万,同样是破釜沉舟的手段,和涅槃不同,如若说涅槃后,雷翼天蝠隼还有五分的几率鱼跃化龙,那么,在用处化身千万后还能恢复的概率,那便是万分之一。
一条一条的血龙被紫气浮屠尽数镇压,而紫气浮屠也随之变得暗淡无光,在那漫天血气尽数消弭的同时,雷翼天蝠隼的气息,也几乎虚弱到微不可查的程度。
许岩的脸上露出疲惫的神态,他自冥王墓中和雷翼天蝠隼初识,彼时,二者还处于对立,但是,后来的平等契约却让二者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雷翼天蝠隼曾无数次身处险境,却都成功化险为夷,只不过,许岩却清楚,这一次,或许二者真的永远无法相见了。
许岩静静的看向远方,那里,是牧轻薇离去的地方,在更远的地方,是孤零零的问剑谷主峰和无数的断臂残肢,一切的生机,似乎都在刚刚的一击中彻底湮灭为虚无。
无数幸存者睁大着眼睛,满脸苦涩,他们不惧死亡,但是,当他们发现,他们死去的没有任何意义时,他们却感到了迷惘。
往日的亲人,朋友,宗门最强者,在那冲击而下的血龙面前却是不堪一击,转瞬间便被撕成碎片。
在真正的强者面前,就算一万只蝼蚁,又有什么作用?
“都死了……就连杂毛鸟也死了。”许岩喃喃,他身体上的血气,此时已经变得不再凝实,反而显得越发通透,他的表情越发哀伤,然而,在这哀伤之后,却是无法压抑的狂暴杀机。
“小杂种,今日,所有与你有所关联的人,都要死!”
血菩提疯狂的大笑,状若癫狂:“即便你能扛下狱血魔柱的反噬之力,这种力量也终究不能长久,等到这股力量消失,我倒要看看,你究竟还能拿什么和我抗衡!”
许岩没有说话,疲惫,心死,哀伤,绝望的情绪,第一次出现在他的心中,然而,他却没有任何退让,依旧缓缓落定,站在众人前方。
无论何时,只要他在,他便是众人的守护,他……始终站在这里,不退不让!
傲龙剑在他的手中,此时,傲龙剑上的龙纹已经变得黯淡,剑尖微微颤抖,上面,几滴血珠缓缓凝结,滴落而下。
尽管它在颤抖,但是它同样渴望一战!
屹立不倒,唯有武魂!
许岩默默的站在原地,此时,他的头发被狂风吹动的略显凌乱,然而,他的身形,却是稳如泰山,在这一刻,许岩似是和这片土地融为了一体。
这里是他的家,他永远不能放弃的地方,即便拼到流干最后一丝鲜血,也不能放弃。
一天,一山,一水,一人,一剑,即为一分守护。
今日一战,由天地为鉴,吾无愧于心!
此时,那股血气,已经自许岩体内缓缓消褪,他原先已经攀升至半步入圣的修为,再度缓缓跌落,但是此时,在许岩体内却存在一股不灭的意志,这是他的魂,也是他力量的源泉。
望向血菩提,许岩嘴角划过一抹弧度,然而,这抹笑意中,弥漫的唯有无尽的哀伤和悲叹。
“我要你死!”
许紫炎颤抖着,他咬着牙,站在了许岩身旁,尽管他被血菩提的气息压制的甚至无法抬头,但是他却没有退缩,他的汗水不断的流下来,打湿了地面。
他不会退缩,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真正的勇气,不是直面生死,而是面对死亡的无惧,无惧生死,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这才为大勇气。
活着,本来便是一件有意义的事情,但是,有的时候,死亡,同样是活着的意义所在。
如果说今日一战,所有人都毫无生机,那么,他们便慨然赴死!
“我要你死!”
许紫炎咬着牙,冲着空中的血菩提狠狠的说出四个字。
无数人脸上带着苦笑,却没有了一开始的迷惘,他们的命都是许岩救的,就算将命还给他又如何?
他们盯着天空,目光中露出前所未有的疯癫和痴狂。
“我要你死!”
“我要你死!”
无数道充斥着杀机的声音震彻云霄,似是浪涛般,将那血云尽数排开,许岩望着他们,平静道:“对不住各位了,我希望各位能够活下去,但是,这一战,唯有尽人事而听天命,其余的,我做不到。”
话音落下,许岩却骤然挥手,一股柔和的力量形成一股冲击,将残存众人推开,紧接着,一尊雷霆巨塔将落而下,将他们笼罩其中。
许紫炎的身躯颤抖,他怔怔的望着许岩,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眶变得湿润。
“已经死了太多人了,不需要再死人了,帮我照顾好他们。”许岩轻声道。
在他的体内,恐怖的吞噬之力爆发开来,整片天际的天地元气疯狂的朝许岩汇聚,在其体内,极端狂暴的玄气似是化为涛浪,狠狠的冲击着许岩的身体。
“吼!”
低吼声自许岩体内爆发而出,在其背后,一道面目狰狞的虚影迅速浮现,紧接着化为凝实,一种上古凶兽的威压,轰然传荡四方。
饕餮!
杜如晦脸色骇然,他虽说掌握穷奇之力,但是,饕餮为十大凶兽之首,其吞噬能力远非穷奇可比。
许岩一步朝着天空迈去,其背后无数玄兵恍若怒龙,升腾而起,最终化为缭绕周天的一柄巨剑。
星辰剑阵!
带着一股决然,许岩手持傲龙剑,朝着血菩提疾驰而去,饕餮凶灵一声嘶吼,带起滔天凶煞,化为一道血光冲向血菩提。
“雕虫小技,不过尔尔!”
血菩提冷哼一声,指尖连点,空间波动,缭绕在其周身的血气汇聚,登时,许岩只是觉得周身压力陡增,仿佛陷入泥淖中,难以寸进。
“小杂碎,就凭你想在我这血气境域中有所作为?”
血菩提狂笑,身形一动,幽冥鬼爪再掠,朝着许岩狠狠抓来。
饕餮,吞噬!
饕餮凶灵发出一声嘶吼,一股极端狂暴的吞噬之力自其体内掠出,下一刻,饕餮似是化身黑洞,将那无边血气所凝的血气境域尽数破掉。
饕餮吞噬万物,别说实体存在之物,就算虚无缥缈的法则同样可以为之吞噬,这血气境域虽说玄妙,可归根究底,终究是由法则凝聚而成,吞噬属性本便完美将其克制。
然而,饕餮的力量,相较于血菩提来说实在太过弱小,吞噬之力虽说强横,却终究有极限,在将那血气境域吞噬后,饕餮凶兽的身体,也是逐渐崩解,化为点点星芒消散开来。
这次的吞噬,是它生命中最后的绝响。
饕餮陨落,许岩的眼中有着泪痕闪过,但是,下一刻便被一抹坚毅取代,其背后星辰剑阵,终于再无阻拦,以雷霆万钧之势,轰然落在血菩提身上。
一声惊天的轰鸣,在刹那间传荡天际,那集结了无数柄高阶玄兵力量所凝巨剑,在此时,毫无保留的轰击在了血菩提的身上,刹那间,星辰之光,大放光华。
这星辰光芒出现在血菩提周身的时候,血菩提的身形变得虚幻模糊起来,若有若无间,在那轰鸣间,血菩提的身躯崩溃起来,化为点点光芒消失在虚空中,但是,很快,那那剩余的光芒再度凝聚,重新凝聚出血菩提的身躯来。
只不过,这一次血菩提所凝聚的身影,相比于此前变得更为虚幻,似乎风一吹就会消散般。
星辰剑阵,即便以剑阁瀚如星海的珍藏中,都能称之为顶尖,如今,许岩灵魂蜕变,龙纹更是入主傲龙剑中,施展星辰剑阵,其威力难以想象。
这一剑,蕴含了他对剑阵的所有感悟,蕴含了他的武魂,蕴含了他的魂灵,更是蕴含了他的不灭意志。
这一剑,甚至燃烧了他的精血,即便以血菩提的强横,也同样无法硬接下来。
“不愧是剑阁传人,星辰剑阵……当真精妙绝伦,但是,老夫历经无数岁月,你若仅凭此阵便想及杀老夫,未免太过异想天开了。”血菩提脸上难掩震惊之色,声音变得无比凝重。
刚刚一击,即便以他的力量,也根本没有把握阻拦下来,最终,竟是被逼出身外化身,抛弃本尊来阻挡那惊世一击。
不过,一具身外化身而已,能够骗出许岩的必杀一击,无论怎么看,都是稳赚不赔的生意。
“如今你剑阵已出,已处于黔驴技穷的境地,山重水复却无路可走,你今日注定陨落于此!”血菩提疯狂大笑。
此时的许岩脸色苍白,然而,他的一双眸子中精芒闪烁,目光如紫电青霜般望向血菩提,冷笑道:“怕是未必吧。”
血菩提脸上嘲讽之色闪烁,然而,下一刻,他的神情却僵硬起来,蓦然间,他的面庞忽然变得苍老起来,身躯佝偻下来,似乎,刚刚的一瞬,岁月彻底带走了他的一切,一种腐朽老迈的气息,从他的体内散发而出。
血菩提身上血红色的道袍,在此时呈现出暗红之色,他身上闪烁的血芒变得黯淡,脸上的皱纹在此时变得越发深刻,头发变得灰败,神情变得破败,在他的体内传出森罗鬼哭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挣脱他的束缚一般。
“这是……这是岁月的力量!你怎么会掌握这种力量!”血菩提惊慌的大吼,此时,力量正在从他体内飞速流逝。
一缕缕血色的气息从血菩提体内流逝,直奔许岩这里而来,瞬间融入许岩体内,当下,许岩原先萎靡的气息变得沉凝了不少。
“封魔印,自当封魔……帝师果然没有骗我。”
许岩喃喃道,他能够感受到,他吞噬了血菩提身上的血气,他体内的力量正在疯狂的凝聚着,此时的他,就像一个无底的黑洞,不断吸收着血菩提的寿元和生机,来填补着他的消耗。
“没用的,即便你掌握了时间之力,你本身的修为并未逾越超凡境,就算能够短暂困住老夫,也无法将老夫击杀,待得老夫脱困,你们难逃一死!”
血菩提疯狂的嘶吼,就像一头被困在陷阱中的凶兽,兀自困兽犹斗。
许岩目光中杀机闪烁,他以星辰剑阵逼出血菩提的身外化身,又以封魔印困住血菩提,费尽他全部心思所成的杀局,怎可能虎头蛇尾,草草了事?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深吸一口气,许岩右手青筋陡然暴起,一种极端恐怖的力量在其指尖凝结,到了最后,许岩的整个手臂都变成了紫黑色。
在其手臂周围,空间变得动荡起来,那充斥在空间中的天地元气,都被这股恐怖的力量排斥在外。
这是……
杜如晦将许岩发生的异变看的清清楚楚,当下心神震颤,这种恐怖的力量,仅仅是逸散开的余波,都让他们有一种无可匹敌的感觉,若是被这股力量正面击中……就算是半步入圣强者,恐怕也难以活下来吧。
给我死吧!
与此同时,许岩的力量在这一瞬,完全凝入他右手一指中,蕴含了雷海中全部力量的灭神雷毒指,更是融合了许岩对于混沌阴阳的全部感悟,这一击击中,就算是真正的入圣强者,也唯有陨落一途。
一步跨出,许岩一指点出,那极端狂暴的力量便是化为一道黑色雷茧,将血菩提吸入其中。
“轰,轰,轰!”
轰鸣之声响彻,夹杂着血菩提的怨愤之声:“我魂族策划数百年,尽败你手,我不甘啊!不甘心啊!许岩,你今日封印我于此,他日我魂族大军归来,定将东大陆夷为平地!”
血菩提凄厉的咆哮之声逐渐消散,那漆黑色的雷茧已经没入大地间,一道道极端玄奥晦涩的纹路印于雷茧之上,就像封印一样。
大地之上,无数人望着那被镇压在雷茧中的血菩提,身体不由得颤抖起来,这末日一般的浩劫,终于是过去了吗?
成功了……
杜如晦松了一口气,看向那在天空中怔怔发愣的少年,不知为何,心中却有一丝嗟叹。
这场惊世之战,若非许岩横空出现,结局,必然是东大陆为魂族所攻陷,但是,这个少年,在这场战斗中付出的实在太多了。
天空中,许岩怔怔而立,两行清泪,无声流下。
男儿有泪不轻弹,在许岩的记忆中,他未曾哭过,因为他知道,有些事情,他必须要一个人扛起。
从年幼时在东山城,再到问剑谷,一直如此。但是今天,他哭了,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他看着残破的问剑谷主峰,看着大地上的断肢残臂,脑海中浮现着一道道熟悉的面孔。
轻薇……红袖……
这一切的一切,如今都化作了灰飞烟灭,在这一刻,他无比痛恨血魂殿,痛恨魂族,如若他能执掌天下,他必将那魂族都尽数斩杀!
“许岩,你可愿成为我九幽界的九幽之子……”就在这时,一道沧桑的声音从天空中传出。
就在这道声音出现的一瞬间,整片空间的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杜如晦的脸上依旧布满震惊之色,无数人的脸上兀自泛着狂喜,但是,在这一刻,他们的表情完全定格。
风停,水止,就连远方问剑谷主峰的崩溃,也在这一刻尽数凝固。
这是时间的力量,是比许岩所领悟的时间之力更加恐怖的力量。
“成为九幽之子,可以游走于冥死界和人界之间,这东大陆界域,将受到我九幽界庇护,你之所愿,我九幽界将替你尽数达成。”
那道苍老的声音传荡而出:“作为代价,你将付出你的所有记忆和情感,自此以后,你再无七情六欲,再无任何感情,你……便是我九幽界的九幽之子。”
许岩怔怔的望向天空,在那里,无数的光芒凝聚而出,最终化为一张陌生,却没有任何感情的面孔,这张面孔同样怔怔的望向许岩,最终幻化为许岩的面孔。那是一张熟悉,却是陌生的面孔,拿起它,便意味着要放下过去的一切。
我……将不会是我了。
许岩脸上有泪流下,大笑出声:“可那又如何?我要此战死去的一切之人,尽数复活!”
“可以。”
那道声音依旧冰冷,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似乎,生命在他的眼中,只是一些毫无用处的东西而已。
“我要……他们都忘记我。”
“可以,当你选择拿起那张崭新的面孔时,他们都不会记得你,甚至,你的存在,都会在东大路界域抹去。”
许岩疯狂的大笑,却有着血泪留下,他的眼中有着疯狂:“你们从一开始到了这里,为什么要等到我在走投无路的时候,才选择帮我!为什么!”
“我们需要你,但是你现在太弱了,唯有仇恨,才是让一个人快速成长的催化剂。”那道声音没有任何犹豫,机械冰冷的解释道。
许岩没有愤怒,没有挣扎,他知道,在这个力量至上的世界中,没有力量,就意味着他唯有任人宰割。
“我想要几日时间。”
“三日之后,我会在此等你,九幽界的大门也会为你打开。”
那道声音逐渐消弭,然而,这片空间依旧静止,唯有许岩的面孔依旧停留在天空之上。
许岩看了一眼众人,眼中有留恋,有不舍,但是更多的则是坚毅,他知道这一眼,很有可能就是最后一眼了。
一日之后,许岩出现在东山城一处颇为繁华的街道上,他看了一眼许家旧址,那里,已经被一片繁华的商业街所取代。
他只是看了一眼,没有任何留恋,继续前行。
许岩行走于天地间,行走于他之前行走过的每一处地方,以他现在的修为,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拦住他。
地底仙池,冥王墓……一切,一切,就连寻常的巷弄,只要他曾经驻足过,他都会再去看一眼。
他的时间不多,但是,他想在离开东大陆界域之前,再看一看曾经的故人,再看一看曾经的山水,再感受一次……他所遗留下的气息。
最终,他回到了大战所在之处,在那里,他似乎看到了当初牧轻薇那带着泪的笑靥。
“许郎,知道我为什么叫轻薇吗?薇是一种花,三生花,我便是那飘扬在天空中的三生花,此时一刹,当与君定三生,莫相欺,莫相忘……这……是我最后能给你的,也是我唯一能给你的,今朝一见,当天人永隔,永世相望。”
牧轻薇的声音消散在天地间,许岩紧闭的眼睛也随之睁开,他取下了依旧悬挂在天空中的那张面具,抬起手,慢慢的,贴合在了自己的脸上。
那么熟悉,却又那么陌生。
就在面具贴在脸上的一瞬,许岩的身体变得僵硬,没有了任何的温度,成为了就连曜日也无法融化的寒冰。
他缓缓迈步,一步一步,走在了日落尽头,最终,缓缓消失在海天一线之间。
世间,再无许岩。
…………
三日之后,牧轻薇端坐竹林之中,在她面前,古琴轻摆,淡淡音韵,似是流水汩汩流出。
“好琴,但是,你这琴音中似乎少了些什么,琴音不全,终究难以完美。”
叶红袖坐在牧轻薇前方,黛眉微蹙,她觉得自己仿佛丧失了什么记忆,但是,她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失去了什么。
牧轻薇五指收起,放下琴,目光似是一泓秋水,但是,其中却有着一抹淡淡的哀伤。
“琴音恰如人之一生,终难完美,我名为轻薇,轻薇是一种花,即为三生花,亦为忘忧花……”
她背过身去,两行清泪无声留下:“意为忘忧,可忧终难忘……因为有了羁绊。”
她轻抚着自己的肚子,感受着里面那生命的律动,带着泪,却笑的比孩子还要开心:“我会等你回来……我们都会等你回来。”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