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悯(那个白头发的老爷子凭法...)
法典以为山鸡是要去郊区的小平房, 但并不是。
他在半路突然止步,停了下来,路边站了个穿着棉麻质线衣的中年男人, 神情很是倨傲, 山鸡跑上前, 点头哈腰的跟那人聊了起来。
聊了会儿, 那人用脚踢了踢脚下一个箱子,山鸡点头哈腰,把箱子抱了起来。
法典看那纸箱子特别熟悉, 仔细一看, 上面写着慈心制药几个大字。
点头哈腰的,山鸡连连跟那人道着谢。
这俩人分开后,山鸡就又原路返回了,而另外那个人, 则继续往前走了。
“哥哥,我渴,我饿,我还困。”半夏靠在法典怀里说。
这要小民,那得炸, 因为小女孩想发育,成长的好, 健康, 不生病,就必须多喝水,更何况如此暴晒一天, 不给水喝,孩子会脱水的, 脱水就会生病的。
但法典就无所谓啦,第六感促使他在一瞬间决定了,他要跟踪那个男人,于是对妹妹说:“你用口水舔舔唇吧,就不渴了。”
半夏还真乖乖的用口水舔起了唇。
那人走得慢,法典也把车骑的很慢,然后,就见那人拐到了路边一个院子里。
东海市很大,但这个城市的每一块地皮法典都很熟悉。
这个院子,原来是人民公社的票据供应点,但现在改名字了,叫秋田友好会馆,门口有俩人高马大的保安,穿的是西装,戴的是白手套,耳朵上还挂着耳机。
看到那人来,同时弯腰,鞠躬。
离得太远,法典听不懂他们在说啥,但咋看那几个人咋别扭。
那人进院子以后直接上楼了。
法典还在思考那人跟山鸡到底啥关系,这时半夏忽而喊:“哥哥快看,小狗。”
铁栅栏的院子里有条狗,纯白色,模样特别好看,脑袋从一从蔷薇里伸出来,眼巴巴的看着外面。半夏好困,好累,走不动,用手指:“哥哥,看狗狗。”
顺着狗看过去,法典看到一个穿着白色,盘扣外套的老爷子,正拿着水龙头在浇花儿,再看那只狗,法典隐隐觉得这个秋田会馆,该是一窝东岛鬼子的据点。
为啥呢,因为这老爷子养了一只纯种的秋田犬。
纯种的秋田犬国内很少的,秋田二字,这名字一听就是个东岛名。
法典顿时兴奋了,山鸡,这是跟东岛鬼子扯上关系啦?
半夏已经很困了,快睡着了,望着那个老爷爷看了好久,脑海中闪现一个画面,画面上,是这个老爷爷坐在妈妈的办公室里,而沈四宝弯腰,站在他身边。
女孩有点纳闷,心说为什么她又会看到沈四宝呢。
而且沈四宝好像还很不开心的样子。
这个老爷爷,又为什么会出现在她的脑海里呢?
其实是这样的,那个白头发的老人家,正是林珺的大伯林悯。
而在半夏死了的上辈子,小民和小宪出国了,法典入狱了,慈心,在被沈四宝拿到手后,最终,又被林悯通过卑鄙的手段给弄走了。
所以半夏看到的,是上辈子她死后,慈心的最终归宿。
孩子又不知道这些,虽然她很渴,很累,可她渡过了美好的一天,她也全心信任哥哥,知道自己是安全的,眯眯糊糊的打了个哈欠,她就噙着笑容睡着了。
法典也看到那个白头发的老爷子了,看那模样,总觉得自己有几分熟悉。
但他没见过这人,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觉得那那爷子熟悉。
按理现在就该回家了。
但是山鸡打着慈心的旗号卖聪明药,而药,是从一个东岛鬼子那儿拿的,这事怎么都不正常,法典还想打听更多,于是就脚点地,车停在路边瞅着。
半夏靠在哥哥的胸膛上,因为累极,睡的沉沉的。
夕阳落山,这一片因为没路灯,又榕树深盖,黑鸦鸦,阴沉沉的。
转眼已经过了快一个小时了,法典等啊等,始终没有看到里面有人出来,他心说这不是个会馆嘛,这里面咋就没个人出来呢?
天太晚了,蚊子太多,虽然他一直在赶,但半夏的腿腿上已经被叮了好多包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法典看了心疼,就准备明天不带半夏的时候再来盯。
但就在他想走的时候,从里面出来个四十多岁的阿姨,拎着一袋垃圾,推了个自行车,骑上了。
明明沿路有很多垃圾桶,但她不扔,她好奇怪啊,骑着自行车走了至少有三站路,才把垃圾扔进了垃圾桶。
这阿姨就是个搞保洁的,没啥用,但法典天生的第六感,认为那些垃圾应该有用处,所以等阿姨把垃圾扔进路边的垃圾桶后,他就停下车,去翻垃圾了。
半夏于其说是妹妹,倒不如说是法典的小挂件儿,孩子的嘴巴已经渴起一圈皮了,垃圾桶旁边嘛,苍蝇多,苍蝇往她脸上飞,法典就随便扑两把。
他这种带娃方式要叫小民看见,绝对要活活掐死他。
一大袋垃圾分了好几个小塑料袋,里面有果核,卫生纸,法典就那么上手,一通乱翻,终于,翻出一张秋田会馆的介绍来,据这介绍显示,这家秋田友好会馆是一家由文化厅牵头,批准的,东岛国和蓝国之间进行友好交流的会馆。
介绍上说,秋田会馆里有很多有名的东岛书法家,他们会定期在这儿举办书法展,并且,只要有国内的书法家愿意合作,他们就会帮书法家们开拓海外市场。
把脏兮兮的简介叠起来,法典就着一个垃圾桶再翻,终于,又翻到一张染了红的卫生纸,那抹红在一瞬间,让法典神识全开,他心说,哇,这该不会是血吧,秋田会馆里是不是发生命案了?
这要扯上命案,就更好玩了呀。
好奇心驱使着法典打开了纸团,咦,孩子失望了,因为那全是染的朱砂印泥,一大团卫生纸,展开,有些卫生纸上还隐约可辩印章的字样。
要不是认真读了一年的书,要不是他如今正处在中考完,知识非常丰富的阶段,法典认不出那玩艺儿来。
但他瞅着瞅着,分辨出来了,一堆卫生纸上印的乱七八糟的章印里,他分辩出来,有一个是林悯之印,还有一个是悯心老人。
刷的,小伙子抬起了头。
沉睡中的妹妹一个趔趄,差点没摔下去。
法典当然早知道林悯,从小他就知道,林悯卷了他外公的钱和东西跑了。
而且去年他还曾试图从林珺手里买过专利。
前段时间,他准备跟东海制药合作的新闻还曾上过报纸。
那段时间林东的心情可不好了,但凡法典碰到,总是一脸阴沉沉的。
厂里也有好多人在议论,说同是亲生儿子,林悯的小儿子能继承一座大药厂,林东都五十岁的人了,被老爹扔在国内,不闻不问。
虽然因为怕影响他的学习,顾谨最近没跟法典交流过太多,但法典在顾谨打电话聊天的时候,还风闻过,老爹有好长一段时间,似乎在找林悯的小儿子。
因为据说他是个间谍,准备来国内干坏事的。
但那事后来就没下文了。
具体发生了啥,法典也并不知道。
而刚才法典看到的那个白胡子老爷爷,他为啥会觉得熟悉呢,他想来想去,一拍脑壳,发现原因了,因为那个老爷爷跟他去世了的外公生得挺像。
再看看卫生纸上擦拭过的印章,小男孩伸开双臂,正欲哈哈大笑,发现妹妹又差点要摔,赶忙一捞,把妹妹扶好了。
小伙子兴奋异常。
所以他刚才看到的那个老爷爷,其实就是林悯吧。
而所谓的聪明药,其实是林悯在背后一手策划,想用来整垮慈心的吧?
这可是个大发现,他得赶紧告诉爸爸。
虽然现在是假期,顾谨也放寒假了。
但他事多,向来回家晚,法典怕老爹还没回家,找个公话先打个电话,确定他在哪儿。
一问,顾谨也正在找他呢,因为王剑锋的儿子王旭东来了,顾灵在家做了饭,要全家一起吃顿饭。
现在已经是晚上八点钟啦。
林珺打电话回家找不到法典,又在给他的同学们打电话,四处找人。
法典也急吼吼的:“爸你等着,我们马上就回来。”
顾谨虽没小民的耐心和细心,但比法典要细致得多,问:“妹妹呢,你带着吧,她应该饿了吧,你有没有给她吃东西?”
法典低头一看,终于发现妹妹跟早晨有啥不一样了,她原本白白嫩嫩的皮肤,半天时间,居然变得跟他一样黑了,衣服不见了,鞋子也没了,脚上全是沙子。
男孩蓦的心疼了,早晨还白白的妹妹,咋突然就变的这么黑了呢,他以为妹妹身上是脏了,于是伸手搓了搓,可都把她的皮肤搓红了,也没见她变白。
“哎呀哥哥,疼。”半夏给他搓醒来,皱眉说:“哥哥,我渴。”
一天时间,咋把妹妹给搞的这么黑了?
法典也心疼,但转念一想,黑就黑吧,皮肤黑了更健康。
他给完公话钱,又在小卖铺买了一罐雪碧给半夏。
抱起罐子,半夏一口气喝了半罐,打个饱咯,顿时精神抖擞了:“哥哥,我今天跟你出来玩,真的好开心啊。”
“走,咱们回家去。”法典说着,车一踩,疯一般的跑。
半夏睡了一觉,又活过来了,打着赤脚,伸开手臂说:“好凉快,好舒服啊。”
法典自行车于是踩的更猛了,双手一放,跟妹妹一起飞翔了起来。
……
顾灵家。
因为王剑锋的儿子王旭东来,顾灵做了一大桌的菜,但此时还没人动筷子。
林珺跟顾灵在客厅的沙发上,王剑锋和顾谨在餐桌旁相对而坐。
一间卧室紧闭着,王剑锋的儿子王旭东就在那间卧室里。
刚才跟老爹吵完架,他就一直没有出来。
王剑锋也是东海人,但家在乡下。
他前些年一直在高原当兵,儿了王旭东就一直扔在老家,给爹妈带着。
王旭东跟小北一样,从小学习成绩也很优秀,当然,这跟王剑锋没关系,主要是他父母把孩子培养得好。
甭看他才读高一,但是偶尔尝试着做一下高考模拟题,估分至少能估四百分。
而这几年呢,全国把高考状元捧得特别高,但凡高考完,每个省市都会评比高考状元,尤其是少年天才型的,还会登报报道。
乡下中学想搏个彩,所以老师就跟王旭东谈,想把他提一级,让他搏一把。
越年级高考,如果能考上本市的文科,或者理科状元,利于学校,也利于王旭东个人,他这趟来,就是来跟老爹商量这事儿的。
而如果只是商量这件事,俩人倒不会打起来。
但是,王旭东是坐班车来的。
在来的班车上,他听俩个人聊起过林珺夫妻,说过慈心,还说,顾民,顾宪和顾法典三兄弟之所以是天才,读书成绩好,正是因为吃了她妈配的聪明药。
并且,俩人言之凿凿的说,林珺的聪明药一颗只要五百元。
中考出成绩已经半个月了,这个流言是从半个月前开始在东海市流传的,聪明药,应该已经有很多人给孩子买过了,当然,轻易不敢吃,但要到明年高考的时候,估计会有一波孩子在考前悄悄吃聪明药。
作为重组家庭的孩子,王旭东还没见过小北,但隐隐知道,那不是个东西。
而于顾民顾宪和法典,他年少轻狂,也不放在眼里。
说的时候语气就很不屑。
他说:“爸,顾家的孩子是一颗五百元的聪明药吃出来的成绩,但我不需要聪明药,我凭自己考,也能考回个状元来。”
王剑锋说:“你放狗屁,你要见见小民小宪,你就知道真正的天才是什么样子了,狗屁的聪明药,你这是鬼扯,是给顾民兄弟身上泼脏水。”
王旭东说:“爸,我好歹是您儿子,这种事您没必要瞒着我吧,就算他们胜之不武又怎么样,我又不会告诉别人,咋,您这是怕我出卖你们?”
王剑锋脾气爆,当场就给了儿子一耳光:“你这是胡说八道。”
当时顾灵在厨房,给吓了一大跳。
王旭东都16了,当着继母的面被亲爹揍了,很生气的,不甘示弱也捣了他爹一拳头,说:“他妈的,敢干不敢承认,我没想到您是这样的人。”
“你再敢多说一句?”王剑锋再扬巴掌。
王旭东脖子一伸,说:“反正你又不缺儿子,打呀,打死我算了。”
幸好顾灵拦了一下,俩人才没有继续打下去。
普通人,尤其是国人,于嗨/药那种东西,因为是新事物,还没有具体的认知,王剑锋在打过儿子后也挺后悔的,而仔细一琢磨,就觉得这事怕是有些不对。
所以他紧急喊顾谨来,是为了聊这件事。
世界上真的有聪明药吗,如果有,它该如何定义。
这个就得由林珺来科普啦。
嗨.药的成份有很多种,都不太一样,但它跟兴奋剂类似,确实会刺激人,让人在特定情况下处于一种既兴奋,又敏锐的状态,可它是成瘾性药物,副作用也特别大,一旦服用,会损害大脑神经,而且是永久性的。
现在市面上所说的,孩子吃了药就会考试考得好,也许,像小民一样优秀的西医能配出那种药,但是,吃完,孩子的大脑就会不可逆的损伤,而且还会成瘾。
试问,谁愿意拿孩子后半生的智商和智力做代价,只为让他们考好一次试?
不过连王旭东都知道,就证明这事知道人已经很多,流传的也很广了。
正所谓无风不起浪,既然知道了,王剑锋作为公安局长,就必须注重这件事。
他说:“看来聪明药不是个谣言,而是真有人在悄悄的,像贩毒一样在兜售这种药品了,而且受害者大多应该是学生。”顿了顿,又说:“这性质可太恶劣了!”
“一旦有人吃了,以后就会依赖,依赖就意味着吸毒。”顾谨说。
王剑锋颤抖着手抓起电话,说:“这毒还是父母给孩子们喂,你就说可不可恨?”
这太可怕了,王剑锋必须赶紧给报社打电话,在事情没有调查清楚之前,先出一则简单的警示报道,告诉人们,聪明药属于毒品,让人们提防起来,不要稀里糊涂的给孩子喂毒。
当然,从现在开始,必须严查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聪明药?
制药的这个人可真是个大聪明。
这要被抓到,是要按贩毒来起诉的,得吃枪子儿。
打完电话,王剑锋一扭头,看着林珺。
“王局您看我干嘛?”林珺问。
王剑锋摇了一下头,说:“没什么。”又说:“我们得赶紧追查这个药的来源。”
虽然不知道是谁干的,但幸好王剑锋认识林珺,也知道林珺不可能干这种事。
不然,按法律程序,处理这种事时就是先拘留她,再从慈心查起。
而要那样,谁再在新闻媒体上炒作一下,慈心那么一个大药厂,可就完蛋了。
顾谨则说:“嗨/药属于西药类,而且很多药品本身在国内就是违禁品,咱们国内生产不了,我倾向于,这种东西是从国外来的。”
“奇怪了,这些人要贩药,为什么要扯上林珺,扯上慈心呢?”王剑锋再说.
敲了敲桌子,他问林珺:“你有没有什么仇家,于治药方面比较有研究的?”
除非有仇人,或者那个人特别了解林珺,了解慈心,不然干不出这种事来。
早晨从胡洁嘴里听说聪明药,林珺以为她是在开玩笑,压根没放在心上。
可现在,她得认真对待这个问题了。
“我大伯,在东岛开了家药厂,叫悯心株式会社。”她说。
王剑锋点了点头,看了顾谨一眼。
顾谨从一听说聪明药开始,隐隐约约,也想到了林悯。
而说起林悯,就得说说他的二儿子小林阿西。
那家伙特别狡猾的,本来公安掌握的消息,是说他会跟着管二极去航天港拍摄地理位置,公安为了逮他,还专门派了人在那边蹲守。
但最终小林阿西并没有去,反而浪费了两个公安半个月的时间。
之后,随着许文强的谢幕,悯心跟东海制药合作的事也不了了之了。
随着改革开放,蓝国和东岛国之间的合作越来越多了。
医药方面,尤其中药,只有国内才拥有无与伦比的巨大市场。
林悯那么贪财的人,顾谨认为,他不会放弃大陆这么大一片市场的。
所以极有可能,所谓的聪明药就是他搞出来,用来诋毁林珺,攻击慈心的。
他应该是想先整垮慈心,再把悯心引进来,取代慈心在蓝国的商业版图。
那么现在,公安该找的,就是那个在散播谣言的人。
他,肯定跟林悯有直接的合作。
也不知道林悯在国内还是东岛国,但这一年多,那家伙三番五次,想各种办法,就是想重回大陆,而现在,他把自己的脏手,又伸到林珺身上了。
顾谨正想着呢,突然有人敲门,顾灵和林珺对视一眼,林珺起来开门。
进来个小黑丫头,裤子挽到了大腿根,小吊带儿上满是泥巴,皮肤黑的呀,一时之间林珺都没认出来,她浑身脏兮兮的,进门就在喊:“妈妈,我要洗澡。”
这是半夏呀,早晨还白白的,下午怎么就晒成这样了?
孩子渴坏了,雪碧又不解渴,看到桌子上有妈妈的水杯,抱起来就咕咚咕咚的开始往肚子里灌。
顾灵举起了半夏,看了看再闻了闻,她说:“法典,你带她去哪儿了,怎么搞的浑身这么腥,还黏巴巴的,身上这是脏吧,又黑又红的?”
这时林珺发现了,闺女打的居然是赤脚。
而且她的亚麻衬衣也不见了。
那件衬衣是小民买的,凉快,吸汗,一件要八十多块,衣服呢?
刚才,就在听说很可能是林悯在用聪明药攻击慈心时,林珺都没那么生气。
一看闺女浑身的样子,直接气的要晕过去了。
她白白嫩嫩,可可爱爱的小闺女。
法典带出去的时候是《南海姑娘》,带回来,怎么就成《南非姑娘》了?
水一喝,汗就给逼出来了,半夏身上还有沙子,跟只小黑泥鳅似的,浑身又痒痒,挣开小姑进了洗手间,不开淋浴器,扭开蛇皮管子往身上一冲。
林珺追了进去,伸手一摸,半夏一缩:“哎呀妈妈,疼。”
林珺问:“你今天是不是没戴帽子,在海边晒了大半天?”
半夏有点不好意思:“妈妈我忘了。”又说:“妈妈,别碰我,有点疼。”
七月的东海市,盛暑,紫外线极其强。
在海边晒半天,没当场起疹起泡,已经算半夏的皮肤好了,可孩子已经给晒红了,现在疼,明天就会起皮,甚至溃烂的。
如果小民带孩子,林珺虽然可怜半夏受的拘束,但绝对不需要操心孩子会受伤,而让法典带,孩子不受拘束,可瞧她的大腿,胳膊,浑身上下,没一块好皮。
要不赶紧擦药处理,孩子明天得疼死。
从厕所出来,在顾灵家的药匣里翻出红霉素软膏和维E,但这还不够,她还得赶紧出门买点甘油回来,兑到一起,紧急给半夏处理一下皮肤。
不说小民看到要气死,林珺带孩子粗一点的,看到半夏给祸祸成这样,都恨不能抽死法典。
出来到客厅,她一指头捣在儿子额头上,忍着抽他的冲动,转身下楼,买甘油去了。
法典经常晒,倒不会伤,但他身上特别脏,而且主要是手脏,不但脏,还伸手从兜里往外掏着用过的卫生纸,小纸片儿一类的东西,边拿,边示意爸爸过来。
而这时,听到外面的动静,一直呆在卧室里的王旭东按捺不住好奇心,出来了。他皮肤黝黑,个头倍儿高,一脸不好惹,眼神不善的望着法典。
法典还没说话呢,他先喊:“弟弟你好。”
法典虽不认识,但他足够江湖,对谁都是见面熟,他说:“哥们你好。”
半大孩子,本事不大,脾气不小,谁都瞧不上,还年少轻狂。
他开门见山,说:“你就是顾家老三顾法典吧,我听说你原来一直在混社会,临考之前抱佛脚,吃了聪明药,中考一下子考了六百多分?”
王剑锋回头说:“旭东,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法典愣了一下,回头看王旭东,心说这又是哪儿冒出来的一颗蒜?
什么聪明药,就他这种人,需要吃聪明药吗?
那不天大的笑话吗。
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懒得跟王旭东废话。
先拍开一张秋田会馆的介绍图,他说:“爸,瞧瞧这地儿,您认识吗?”
东海市已经是一个国际型的大都市了。
作为蓝国改革开放的模范试点城市,每一天它都在迅速的扩张着。
每一天都有来自全国各地,天南海北的人朝着这个城市涌来,寻找商机和就业机会。
也有来自全球,世界各地的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商业和交流类事谊而朝着这个城市涌来。
在如此大的一个城市里,流言仿如病毒,传播起来非常的快。
但你要寻找一个人,并不容易。
更何况,谁知道林悯来了没有,又有谁知道,他会以什么方式来?
秋田会馆,经营的是书法交流。
这是国家所提倡的,促进国际型的文化交流的一部分。
目前,只要是能促进文化交流的团体,不论来自哪个国家,只需要向文化厅进行报备,就可以获得执照。他们可以申办各种展览,也可以召开各种研讨会。
这些,都不需要额外向政府申批。
总之,只要不违法犯罪,政府方面是不会给他们太多约束的。
这时顾谨已经猜到点啥了,但即使是他,也要惊叹于法典寻找证据时的灵敏性,他展开一张卫生纸,给老爹和王剑锋各过了过目,问:“你们看出什么了吗?”
林悯此来,很可能会化名。
但他是个传统的,守旧的老国人,写信的时候会习惯于用私章,而要用私章,就肯定会用卫生纸试印章上印泥的多少,以及,最后会用印泥来擦私章。
也许他已经来了很久了,也许他藏匿的特别深。
而公安要找他,得先摸清目前在东海市的所有东岛国人,再一个个进行排查,最快也得一两周的时间,为此,至少还需要浪费两名以上的公安,专职办这件事。
但谁能知道,法典只是不经意的去了趟海边,又不经意的碰见了山鸡,然后又跟着山鸡溜了一圈儿,从一包垃圾里,就会翻出林悯的私章来?
看起来是巧合,法典只是幸运,但并不,这来自于法典的天赋,敏锐和直觉。
接过卫生纸,顾谨放弃了自己的谨慎和保守,逻辑推理,大胆假设:“点点,你见到林悯真人了?”
跑了一整天,又是被海风吹,又是翻垃圾桶,法典浑身散发着一股酸馊味儿。
这种味儿,大概也就半夏还会对他不离不弃了。
顾谨和王剑锋嗅着他身上的酸臭味儿,都忍不住要屏息。
二郎腿一撬,法典得意洋洋:“当然,我见到他了,就一白头发的老头儿。”
那个白头发的老爷子,凭他的直觉,就是林悯。
既自信又自豪,法典认为他已经找到人了。
王剑锋捧过卫生纸,看了好一会儿,拍了法典一把:“好小子,你才多大就学到翻垃圾桶这招啦,谁教你的?”
……
王旭东又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还在追问法典:“弟弟,吃了聪明药是种什么样的感觉,你现在就是吃了聪明药的状态吗?”
王剑锋吼说:“你给我闭嘴,能不能不要再张嘴闭嘴聪明药了,王旭东,知道你和法典之间的差距有多大吗,差着十个你老子,我这样的人!”
翻垃圾桶,是刑警队内部秘而不宣的手段,向来只在内部流传。
而它,也是公安们破案的法宝。
哪怕公安大学的课堂上,老师是不会教授刑警们这种东西,它只在警队内部,由老师傅传给小徒弟们,属于传家秘诀。
法典才15啊,谁会教他?
他是自悟的吧。
这小子看似大大咧咧,却又粗中有细,天生就是个干刑警的好苗子。
要不是他才15岁,王剑锋想立刻把他调到刑警队去。
他的嗅觉,直觉和对一件事情的判断,其敏锐力是无敌的。
相比之下,王旭东算个屁,他天真的就像个傻子一样。
高考当状元就很牛吗?
不,知识要学以为用,才叫真正的牛弊。
王剑锋总算明白,为什么慈心的孩子们口头禅是句法大牛弊了。
这小子,确实牛弊。
王旭东还是头一回见法典,望着这个看起来好嚣张,好欠揍的少年,一看他就不咋聪明,他并不服气,但他爸在骂他的时候,连自己也捎上了,孩子就不好发作了,他不耐烦的喊:“爸。”
“我们很忙,不要打扰我们,去,回你的卧室去。”王剑锋说。
王旭东气呼呼的说:“走就走,我现在就回老家,我以后再也不来你家了。”
他气老爹不给自己面子,气乎乎的要回卧室,走到厕所门口,看到个小女孩,浑身红的像煮熟的小虾球一样,裹着浴巾站在卫生间门口,正在瑟瑟发抖。
虽然王旭东不服法典,还被老爹骂的很生气,但他本身是个善良的,正义的,有礼貌的好孩子。所以他打开了卧室门,示意这裹着浴巾的小女孩进门去。
半夏摆手,说:“谢谢你喔哥哥,但是不用啦,我要在这儿等妈妈。”
正说着,买好药的林珺赶回来了。
裹着浴巾的半夏把脑袋往妈妈怀里一抵,疼的哼哼唧唧,像只受了伤的小猫咪似的。
把闺女搂到顾灵卧室,洗把手,林珺关上门,要给女儿配药,处理伤口。
“疼坏了吧。”她说。
要是原来的半夏,天天大太阳暴晒,不怕太阳。
可她这一年被小民护理的太好,自己还没意识,可皮肤已经娇嫩太多了,七月的艳阳,从中午开始暴晒,一直到晚上,不疼才怪。
半夏的痛感神以特别灵敏,当初被秦秀打,不怕死,是怕疼才跑的。
现在,此刻,她也特别疼。
但是再疼她也不会告状,抱怨,反而面不改色的跟妈妈撒谎:“我一点也不疼……”疼的牙齿都在咯咯作响,却还说:“妈妈,我只是觉得有点冷才会发抖的。”
孩子这样说,林珺也不好戳穿她。
玩了一天,她又渴又累,吃不下饭,闹着要喝牛奶。
林珺于是给她热了杯牛奶。
半夏现在也会撒娇了,胳膊疼,抬不起来,就闹着要妈妈喂她喝。
林珺于是用勺子一口口喂给她。
平常小民撵在屁股后面,追着让半夏喝水喝牛奶,吃鸡蛋,补充营养蛋白质,半夏总是叽叽歪歪,吃的不情不愿,但今天她饿坏了,一口口喝完了牛奶,这时顾灵用虾仁蒸了一碗鸡蛋,饿坏了的半夏不顾烫,小嘴巴噗噗的吹着,连吸带吞,不一会儿就吃完了。
林珺估计经此一回,这丫头应该不会再跟着法典一起出去了。
结果丫头缓了会儿,突然说:“妈妈,我今天好开心,明天我还找二丫姐姐玩,好不好?”
都晒成南非姑娘了,还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