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瓷很硬，玻璃也很硬，子弹击碎瓷罐，再打碎水晶杯，然后再击中高光的防弹衣时，弹头方向依然发生了些微的改变。
就是这些微的改变，救了高光一条命。
子弹直射就会击穿高光身上的防弹衣，但是方向发生改变，就像是穿甲弹遇上了倾斜装甲，让防弹衣堪堪挡住了子弹。
什么叫气运，这就是。
常年在刀锋上跳舞，干着刀尖上舔血的工作，生命完全无法自己把控，这样的人没几个不迷信的。
高光自诩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可是他早就相信运气，而现在，他真的开始相信所谓气运了。
干掉了阿萨姆耶夫之后，老天爷就像开了眼对高光格外的青睐，把一堆资源强行的就塞到了他的怀里，就是掰开嘴灌饭的那种，硬塞。
而现在，真的是必死的局，竟然就因为拿了个罐子，举了举手，就没事了。
高光不死就该敌人死了。
断腿断胳膊的伤员被佛朗西斯科拖死狗一样拽了过来，然后还不等高光发话，终于清醒过来的瓦西克却突然大声道：“保护拉曼切特！有人要刺杀他！”
一群人怔怔的看向了瓦西克，心里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但也有脑子快的。
里卡尔多就脑子快，他立刻道：“有人刺杀拉曼切特，快把他围起来！”
高光他们是外国人，在华沙的街头遇到了枪击，然后高光的保镖干掉了枪手，可依然还是枪击。
这事儿不可能就这样算了，警方必然接手，如果到时候说刺杀目标是高光，那高光以后还怎么在华沙方便的办事。
对，就仅仅是为了方便，瓦西克将军才把遇刺的对象说成了拉曼切特。
但这只是第一步。
瓦西克分开了人群，对着高光低声道：“你走，这里交给我处理，保证把幕后主使者找出来！”
发生在波兰的事情，那当然是波兰人干的，瓦西克觉得他有必要洗清自己的嫌疑，然后，他还有必要纳个投名状。
所以瓦西克是想替高光把事情解决一下的，可是没想到，高光竟然不肯。
“没必要，就在这儿问！”
高光是习惯了有什么话赶紧问的，习惯战场上的人都有这个习惯，因为担心不抓紧问的话，这俘虏就该死了。
高光还怕是他的合伙人有心害他呢，这种事儿，说不准的。
众目睽睽，大庭广众之下，里卡尔多拔出了他的弹簧刀。
啪的一下把刀弹开，里卡尔多蹲下，对着腿上胳膊上已经中枪的俘虏道：“谁派你们来的！”
俘虏很震惊，也很恐惧，最主要的是绝望，但他的嘴反而在绝望之下变得更严了。
一声不吭，就死死的咬着牙，什么话都不说。
里卡尔多试探性的吭哧一刀，扎在了俘虏腿上，俘虏身体剧震，却依然咬紧了牙关。
里卡尔多对着高光道：“军方的。”
俘虏穿的是便装，华沙的春天最常见的装束，他既没有身份标识，也没什么明显的相貌特征，就是一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中欧白人，而且他没说话，也没有暴露自己的语言，却不知道为什么里卡尔多扎了一刀就说他是军方的。
里卡尔多又扎了一刀，然后慢慢的拔刀时，继续道：“美国人派来的。”
一群人谁也不说话，但表情却是各异，不过就包括高光在内，所有人都认为这里卡尔多是不是脑子有点儿毛病？
他的刀子是巫术道具，可以通灵吗？
里卡尔多拔出了刀子，放在了俘虏的心口上，然后他淡淡的道：“这次就知道他想干什么了。”
瓦西克想说话，却不知道说什么，而高光有心阻止，但想想里卡尔多是从幻影部队哪里学过审讯的，于是他觉得还是让里卡尔多自由发挥吧。
里卡尔多的刀毫不犹豫的就刺了下去，就好像他之前两次一样，刺的风轻云淡，刺的干净利落。
“我不是！”
俘虏开口了，他说的很急很快，因为慢了不行，慢了的话刀就刺进他心口了。
“我不是什么美国人派来的，我是……你再胡说什么啊！”
俘虏显得很气愤，因为他显然被里卡尔多的审讯方式气到了，这种审问方式不如叫做通灵术好了。
审讯时最怕什么，怕的是被审问的人死不开口，就不论怎么折磨，就是一个字不说。
只要开了口，别管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那就行了。
里卡尔多把刀子上的血在俘虏身上蹭了蹭，对着卡洛斯道：“给他止血，急救，别让他死了。”
高光对着瓦西克道：“可以慢慢审了，他就是绝对领域派来的。”
俘虏现在不是恐惧也不是绝望了，他就看着高光，再看了看里卡尔多，然后他惊恐的道：“你们……你们会读心术吗？”
没人回答他，只有卡洛斯面无表情的止血，包扎。
俘虏开始茫然了，他一脸无奈的道：“你们说话啊，你们想问什么？你们说话啊！”
高光看懂了里卡尔多的手法，但他才没兴趣给俘虏解答疑惑呢。
至于别人，他们比俘虏还懵。
罗拉本来是很着急的，很害怕的，可是看着高光虽然满身白花花的东西，可只要不是脑浆子就行，所以她这心也就放了下来，只剩下了后怕。
不过现在罗拉的后怕被好奇心替代了，她对着里卡尔多道：“你怎么做到的？”
这能问吗，没看那帮观众都看傻了，就跟看着妖怪似的，这要给他们解释清楚了，岂不是暴露了里卡尔多其实没那么神奇。
佛朗西斯科也没忍住，他极是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堂弟，好像刚认识里卡尔多似的道：“你会巫术吗？”
终于，拉曼切特低声道：“狗爷，这里不安全，还是上车走吧，或者回到里面，外面太危险了。”
是有点危险，高光点了点头，对着瓦西克道：“俘虏就交给你们了，警方哪里你们看着说吧，我们确实该走了。”
里卡尔多指了指俘虏，道：“如果他不肯交代，我再来，现在我送狗爷回去。”
一行人上车，但这次罗拉没有离开，她坐在了高光的旁边的位置上，那本来该是里卡尔多的位置，所以里卡尔多就只好上了副驾驶。
上车，开走，当车开起来的时候，罗拉终于再次一脸肃穆的道：“里卡尔多，你会巫术吗？”
里卡尔多马上道：“呃，其实很简单，我第一刀刺下去之前就不知道说什么，我刺了俘虏一刀，发现他死死的咬着嘴，我就知道他受过最基本的反审讯训练。”
罗拉茫然，但她随即恍然大悟，道：“就像我们被教过的，如果在行动时被俘虏，最好的做法就是不要说话，一个字都不要说，因为我们是秘密部队。”
里卡尔多点头道：“是的，秘密部队，特种部队，在执行选项中没有投降这一项，基本上也不可能被俘虏，但如果是一般的特种部队成员，通常会接受基本的反审讯训练，就比如闭嘴什么都不说。”
里卡尔多耸了耸肩，道：“如果是没受过训练的人，在这种情况下应该是求饶，或者开始编造谎话，但他什么都不说，那就是他做好了被审讯的心理准备，我就随口说个是军方的人，还用英语说，就是看看他的反应。”
高光笑道：“他听到了里卡尔多的英语，虽然没说话，身体上也没什么动作，可还是有那么一些的惊讶，因为他可能真是军方的人，而军方的人这句话包含的范围很大，以前是军人，现在退役，也能算是军方的人啊。”
里卡尔多满脸佩服的道：“老板真聪明，你看出来了！”
罗拉没理会里卡尔多的马屁，她继续道：“你说啊，接着说啊。”
“然后我就刺了第二刀，然后说是美国人派来的，就是诈他一下，一般来说，我要是猜中了，他会很惊讶，我要是没猜中，他可能会平静，但总是有些表情上反应，我就可以观察了。”
高光笑道：“你看他有反应了？”
里卡尔多点了点头，道：“是啊，他对我的审讯方式非常愤怒而且还很害怕，因为我就没问他问题，他预想的场景没有出现，可我两次说的都中，这就让他开始慌了，于是我第三次下刀的时候就对着他的心脏，他知道我会立刻刺下去，所以他怕了，他得立刻开口，好阻止我这致命的一刀。”
罗拉还是一脸懵，里卡尔多笑道：“这叫占卜式审讯法，快速击溃俘虏的内心，让他有种说与不说都没用的感觉。”
罗拉茫然道：“所以你真的是占卜了吗？”
好吧，罗拉没大听懂。
里卡尔多很无奈的道：“我这是建立在判断的基础上，用可能性最大的前提条件去试探，不是真的占卜啊，只是这种方式叫占卜式审讯法，在战场上有用，对付那些真正受过反审讯训练的人毫无用处，这个不是占卜啊！”
罗拉看向了高光，她很是好奇的道：“你为什么说他是什么绝对领域的人？你看出来的？”
高光笑道：“里卡尔多都问的差不多了啊，我随口一说，也是诈他一下，如果他是，他会否认，如果俘虏不是，那么他可能会承认，但俘虏一脸见了鬼的表情，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了，那就肯定是真的了。”
里卡尔多一脸佩服的道：“老板真的，你的切入时机太好了！”
罗拉想了一会儿，然后她再次看向了高光道：“你们说的我都懂，但是……我不明白，为什么俘虏就说了呢？你们是不是真的懂读心术？”
高光沉默了，里卡尔多的手扶住了额头。
高光突然伸手在身上的白点子上沾了一下，放在了嘴里，吧咂了一下味道，很是遗憾的道：“这布丁味道真的好，可惜了。”
罗拉犹豫了一下，然后她也伸手指头在高光身上沾了一下，放在自己嘴里咂摸了一下味道，随即皱眉道：“没有什么味道啊，真的很好吃吗？什么布丁？”
高光很认真的道：“非常好吃的布丁，不过你也不用遗憾，拉曼切特会把制作甜点的厨师送过来，晚上你就能吃到布丁了。”
罗拉点了点头，她怔怔的出了会儿神，突然道：“我当时以为你死了，你没死就好，唔，没死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