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向上是用计了，但也真睡了一会儿。

　　睡醒后，精神状态奇佳，他做好了和程武谈判的准备。反正程武一路上没睡着，精神不好，他在气势上先胜了一筹。

　　程武猜到了夏向上的计策，努力笑了笑：“睡饱了，有精力了，现在有兴趣听我说说了？”

　　“不，你别说了。”夏向上摆手，“我睡了半路，想了半路，想好了，两家合并成一家可以，只要满足我的三个条件，第一，是由大道之行并购三江集团，法人代表由大道之行担任，董事长由我出任，保留大道之行，淡化三江集团。第二，大道之行的副总先全部安排到位，剩下的位置再安排三江集团的副总。第三，你可以担任合并之后的大道之行的总经理，但必须事事向我汇报。”

　　“哧……”程武不怒反笑，“向上，你还没睡醒吗？怎么说起了梦话？”

　　夏向上也笑，老狐狸和老狐狸的过招，从来不用露出獠牙，只需要风轻云淡：“梦话有时候也可能是真话……程总，三江集团现在还剩下些什么？你自己盘算一下，还能值多少钱？”

　　程武依然淡定：“三江集团再不济，也比大道之行更有实力。现在集团在四个一线城市各有两个楼盘，在强二线城市也有四五个楼盘在销售，今年的销售额不出意外能超过500多亿。表面上三江集团离千亿房企还有一段距离，实际上论真正的实力，三江集团超过现在的许多千亿房企。”

　　“你也知道现如今许多知名房企爆雷，第一梯队的位置毕竟有限，等他们都滑下来后，我们两家合并，正好可以迅速上位，补上空缺。再加上借助了新区成立的东风，三江集团可以一举挺进排名前100，不，甚至是前50名的大型城市运营集团。”

　　夏向上笑着摇头：“我们的理念不一样，程总，我做事情一向从自身寻求发展，注重自身的强大，不把希望寄托在别人的失误或是倒闭上面。坐等和躺赢，写小说可以有爽点，但在现实生活中，其实就摆烂和躺平。”

　　“就算排名靠前的一些房企滑落下来，如果我们不努力奋进和追赶，也上不去，因为我们的周围还有许多比我们有实力却比我们更努力的同行。”

　　“既然理念不同，强行合并就没有意义了。算了，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吧。”

　　程武本来还想再劝夏向上一番，见夏向上一口回绝，完全没有了讨价还价的余地，不由心中一跳，是夏向上真的不感兴趣，还是还在用缓兵之计？

　　不过不管程武怎么猜测，夏向上始终没有再给他开口的机会，很快到了新区，程武下车后，上了自己的车，就和夏向上分开了。

　　是在一个十字路口，夏向上的车往西，程武的车往东，从后视镜望去，两车相背而行，渐行渐远，又加上下雨，就颇有一种分道扬镳的凄凉。

　　雨下得不大，纷纷扬扬，夏向上站在南拒马河边，忽然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的悲壮。

　　当初他和齐吴宁在此相识，现在故地重游，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几年间。

　　几年的时间呼啸而过，似乎不长，但有许多事情已经不可逆转地改变了。不管是从他考上学离开家乡的一刻，还是他和杭未、李继业、康小路的相识，人生道路上，冥冥之中许多事情似乎早有安排，从一个人的成长轨迹和性格就可以看出他未来的方向。

　　其实人生不管是喜剧、悲剧还是不喜不悲，都是自己的选择，怪不得别人。

　　夏向上从走出家乡到现在，身边的人来来去去，有人离开，有人加入。有人身陷囹圄，有人自由高歌。总之，志同道合者比以前多了，理念不同者都有意远离了。

　　人生有时不必勉强自己，合不来的人就主动断绝来往即可，没必要非要迁就。

　　雨越来越大，齐吴宁帮夏向上撑伞：“领导，差不多该回去了，以前的事情我都放下了，你还放不下？我现在不玩溜冰了，我答应了艾怜，以后专心致志当一个顾家的好男人。”

　　雨中，天地之间苍茫一片，水气升腾，隐约有云雾之势。夏向上暗暗点头，新区选在此地，果然有眼光有远见。

　　夏向上拿过雨伞：“我还没有老到让别人打伞的地步，走，陪我走走。”他转身对身后的关月说道，“你们都先回农场，我和吴宁留下就行了。”

　　其他人开车离去，齐吴宁苦着脸：“哥，咱都多大的人了，别再追求这种虚无缥缈的情调行不？我怕淋雨，怕感冒。艾怜怀孕了，我不能病，得照顾他。”

　　“一个大男人，这么碎嘴。”夏向上笑着踢了齐吴宁一脚，“知道我为什么没有留下远兮吗？”

　　齐吴宁点头：“知道，她坚决反对和三江集团合并，而我虽然也反对，但最后还是会听你的话。你现在不比以前了，只爱听好听话顺心话，不想听任何的反对声音。”

　　“你已经和程武一样刚愎自用了，大哥不笑二哥。”

　　夏向上笑了笑：“行吧，你怎么说都行，我且听着。”

　　齐吴宁嘿嘿一笑：“比程武强，至少听到意见没有翻脸，还能笑得出来。”

　　夏向上知道齐吴宁在开玩笑，心里却也清楚近年来他确实比以前更独断了。也许每个人到了一定地位后，都会变得过于自信了。

　　“我就想听听你的意见，对于和三江集团合并的事情。”夏向上其实内心已经决定要合并了，当然，合并是好听，其实是吞并。他想认真听听齐吴宁的想法。

　　相信和三江的合并，在集团内部会有许多反对的声音，毕竟一旦合并，就会触动所有人的利益，还会引发新一轮的洗牌，都会担心自己的位置不保，在新的集团中被排挤被边缘化。

　　“我的意见很坚定，也是代表了大多数人的心声，就是坚决反对。”齐吴宁此时才猜到夏向上为什么要和他在河边聊天的用意，现在周围空无一人，天地之间除了雨水之外，就是他和夏向上两个活人了。

　　如此环境之下，可以坦诚交流。

　　“你是担心合并之后，你现在的位置不保？”夏向上笑眯眯地问道。

　　“不是，我和关月、孙宜、方政他们不一样，他们的全部身家都寄托在大道之行的发展之上，我有自己的公司，还是许多家公司的股东，我不缺钱，也不缺出路。”齐吴宁不是凡尔赛，而是他确实没有后顾之忧，“我是担心两家合并之后，一是人事的安排会冲击大道之行现有的稳定架构，二是三江集团的债务和各种遗留问题，会拖垮大道之行。”

　　“相比合并之后的收益，我认为合并的风险太大，不成正比。拖累大道之行的几率是90%，而合并之后大道之行腾飞的几率是10%，你真的愿意赌一把？”

　　夏向上点头，他也想到了这个问题，确实，合并的话，问题多多，就算按照他的设想由大道之行占据了主动，吃掉了三江集团，想要彻底消化三江集团的所有遗留问题，少说也得两年的时间。

　　更不用说解决三江集团的债务问题了。

　　以前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夏向上都很坚决，现在，他犹豫了，并且还很纠结。

　　齐吴宁拍了拍夏向上的肩膀：“我理解你的心思，如果你真的想要做，我尽管反对，但还是会支持你。但有一点，你首先得说服自己，然后还得说服小路、关月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