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我和她讨论一个问题，她听不懂就会翻脸，说我在她面前显摆我读书多，还说我嫌弃她没文化。她总是强调当年她嫁给我是下嫁……当时确实是她家条件比我家好！”

　　“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管是房子、车子还是家里的一切，都是我赚来的。我不是说她不赚钱，当全职太太也是工作，理应分我一半的收入。但她不应该太过敏感，动不动就觉得我是在说她没有工作，不赚钱，在家里没地位，她的付出谁都看不到……等等等等！”

　　“以前一个月闹个几次，我也就忍了。这半年来，天天闹，天天横挑鼻子竖挑眼，有时候不知道哪句话不对，她就大吵大闹。现在我和她已经没有了信任和感情基础，再这么下去，非得有一个人早死了才能罢休。”

　　“离婚也是她先提出来的，我同意了，她见我同意，就说我早就想跟她离婚了，所以才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她还告诉了双方父母，结果双方父母在老家闹得不可开交，我这边婚还没离，家里就已经闹翻了天。”

　　“向上，你说夫妻二人都从微末时起步，一个进步很快，一个原地踏步，最终导致了矛盾的产生并且无法弥补，是进步太快的人的错，还是原地踏步的人的错？”

　　“夫妻二人，要前进就得同步前进，要踏步就得同时踏步，否则，肯定会积累各种矛盾。到了临界点爆发出来，就不可收拾了。”

　　“吸取我的经验教训，向上，以后娶妻，首先要三观一致，其次要学历相当，最后要兴趣爱好相近，如此，才有可能一路同行，白头到老。”

　　“两口子，少年时认识，性情未定，结为良缘。青年时，搭伙过日子，磨合性格，齐头并进。中年时，上有老下有小，共同扛起人生的压力。老年时，该吵的吵完了，该打的也打完了，如果还能相看两不厌，携手同行的话，当是人生一大幸运。”

　　“其实如果她没有闹到双方父母吵闹以及在家乡人人皆知，沦为笑话，我也许还能忍。现在，忍不了了。婚姻中的矛盾，如果只由两个人解决，还好一些。如果上升到了双方家庭以及乡情上面，就没有退路了。”

　　夏向上静静地听温任简讲完，安慰了他几句，没劝和，也没劝离，只说希望他不要委屈了自己。放下电话，他想起了肖飞天对婚姻的态度。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幸运与不幸，对肖叔来说，他们的婚姻只是父母的安排，完全由不得他们自己做主。并且婚姻大多是熟人之间的介绍，双方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多半离得不太远，成长环境也差不多。所以他们那一代人，婚姻不幸的比例也许不低，但离婚的很少。

　　对温任简来说，70年代末期出生的他，又考上了中专，也算是新一代的小知识分子，有了眼光和理想，也多了境界与向往，他的婚姻虽然也是自由恋爱的产物，但还是受制于原生家庭与世俗的影响力。

　　单一糖和关月一代，她们算是80后的代表，迄今为止二人都还单身，都是曾经有过恋爱，受过爱情之伤。但她们相对来说比李继业和温任简更洒脱一些，对婚姻也没有太迫切的期待。她们的爱情就更注重个人的感觉，以及双方是不是合适。

　　而到了夏向上和齐吴宁、杭未、康小路等人身上，身为90后的一代，爱情观就更有了不小的变化。爱情的前提就是两个人的相爱，不再考虑地域、家庭上的差异。当然，相对来说对爱情的追求也有了本质上的不同。70年代以前的几代人，爱情就是婚姻，两者是一体的。但对于90后而言，爱情是爱情，婚姻是婚姻，两者是可以分割的。

　　谈恋爱不一定就是为了结婚，也许只是为了体验一个过程。

　　也许，中国人口的快速增长会被90后的一代中止，他们的爱情观会影响到结婚率，从而进一步影响的是人口的增长。

　　夏向上一时想了很多，他站在窗前，外面阳光明媚，一片祥和的气氛。去年是大雪，今年是暖冬。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记忆中，从2000年后，北方就很少下大雪了。

　　康小路回深圳过年了，还没回来。李继业也还在安县，关月在石家庄，唐闻情在成都，公司并没有恢复上班，夏向上之所以提前回来，是要先研究一下春天即将开拍的几块地皮，他决定去竞拍东四环和东五环之间的一块净地。

　　手机此时突然响了，是视频电话。

　　只有杭未会打视频电话给他，夏向上接听了电话。

　　正是下午3点多的光景，伦敦时间是早上7点，视频中的杭未，穿着睡衣，刚洗了头发，一边刷牙一边和夏向上通话。

　　“新年好！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又是一年，向上，我们分手吧！”

　　夏向上一下没转过弯来，以为只是很平常的一次通话，他呆住了，半晌才说：“杭、杭未，你还没睡醒吧？怎么说起了梦话？”

　　“我现在很清醒。”杭未揉了揉红肿的眼睛，“昨晚一晚上没睡，想事情，睡不着。现在想通了，我不能再耽误你了，所以，我们还是分手吧。”

　　“这么说，你是想通了，要留在英国了？”夏向上的心情竟然出奇地平静，没有不甘和委屈，没有愤怒和呐喊。

　　“是的，我发现我喜欢上了英国，喜欢这里的学术氛围，喜欢这里的节奏，喜欢这里的食物，喜欢这里的气候，以及喜欢这里的一切。”杭未吐出了刷牙水，“我和爸妈现在住在一栋Big house里面，门前是停车场和草坪，后院是花园和泳池，真的很惬意。在深圳，我拥有不了这样的生活。”

　　“我打算读完硕士，再攻读博士，然后就留在英国工作。我不想再回国了，向上，深圳太浮躁太肤浅了，没有我想要的文化底蕴，希望你能理解我的选择。”

　　夏向上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理解你的选择，尊重你的决定。”

　　“你是不是早就等着我先提出分手了？”杭未的脸上无喜无悲，平静如水，“你可以恨我，也可以骂我，我不想再欺骗你也不想再欺骗自己了，我们的感情并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深厚，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很短，短到还没有建立起来谁也离不开谁的深度连接。”

　　“我不后悔和你相爱一场，爱情是一种体验，是一个过程。也许有一天，我们各自步入了婚姻，到时再回想起我们当年的冲动，说不定会觉得可笑而幼稚。”

　　“要怪只能怪你遇到的是还在青涩期的我，**但不深情，专注却不专一。我是第一次经历爱情，没有经验，不太会处理两个人关系，如果哪里做错了做得不好，你多担待。”

　　夏向上沉默了半天，眼神中既有平静又有遗憾，还有一丝微微的苦涩，他也是第一次恋爱，只知道苦等，不知道努力去争取。也许在此期间他多飞几次伦敦，就不会是现在的局面？

　　谁知道呢？人生不能假设，没有回头路可以走。

　　“谢谢你杭未。”夏向上发自真心地向杭未感谢，“感谢你陪我长大，以后就算不再陪我变老，也不是赐我空欢喜，而是一场有意义的经历。如果有一天你回国了，想起了我，想要一起坐坐，请打我电话，不管风雨，我一定能赴约。”

　　“知道。我回国一定会联系你，因为，你是等我向你做一次正式的告别。”杭未哽咽了，“对不起，向上。我不是对你变心了，是对中国。我不是背叛了你，是背叛了祖国。”

　　“我要移民英国，我要拿英国护照。只有在英国，我才能过上我想要过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