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

　　房门再度被突兀推开。

　　史蒂芬下意识地投去目光，却旋即陷入呆愣之中。

　　“诺……诺兰？”

　　来者竟和克里斯托弗诺兰长得一模一样！

　　史蒂芬的目光在二人间来回打量，可无论再怎么揉眼，都挑不出眼前这两张脸有什么区别。

　　难道是……双胞胎？

　　“请问……”史蒂芬看着站到自己面前的两个诺兰有些摸不着头脑，

　　“你们哪位才是诺兰先生？”

　　闻言二者对视一眼，却是不约而同地轻笑起来，

　　“呵呵呵呵……”

　　“抱歉。”后来的诺兰极具绅士风度地向史蒂芬微微侧身，

　　“是我用错脸了。”

　　随后他便将五指按上了自己的脸。

　　嘶啦——

　　他竟将整张脸都撕了下来，徒留脖颈上空洞的一团无光之黯。

　　而后不顾已经呆了的史蒂芬，他便自顾自地用双手在脸颊边缘拉扯起来，将黑暗拉长扯平，进而幻化出人皮的质感，直至定格为一张新的脸。

　　却让史蒂芬霎时间被吓得魂飞魄散。

　　“黑……黑泽明？”

　　史蒂芬当然认得这位殿堂级的世界电影大师，因而也十分清楚，黑泽明早在上世纪末便已与世长辞。

　　“抱歉。”这位身份不明的绅士依旧彬彬有礼，

　　“时间有限，是我太着急了。”

　　随后其容貌再变。

　　这回是1999年便已逝世的斯坦利·库布里克——另一位具有广泛影响力的电影导演。

　　“别玩了。”冷眼旁观许久的“诺兰”终于站了起来，

　　“知道时间紧还不赶快做事？”

　　“好吧好吧。”这位顶着逝者脸庞的绅士摊开双手示意投降，同时饱含无奈地看向史蒂芬，

　　“真是可惜，史蒂芬。”

　　他讪笑地系着燕尾服胸前的衣扣。

　　“我看过你的电影，很有意思。本来还想保留你的独立意志……也许我们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不过谁知道呢？我们都还没有好好聊过。”

　　“你们……”腿软无力的史蒂芬瘫软在椅背上，满脸惊恐地看着二者逐渐靠近自己，

　　“你们想干什么！”

　　“我们来实现你的愿望。”二者都将人脸摘了下来，

　　“你不是想要加入我们吗？史蒂芬。”

　　“现在……”

　　两团幽深蠕动的阴影异口同声道，

　　“你就将成为我们当中的一员。”

　　黑暗一拥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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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光的地方就会有阴影，二者总是相伴而行。

　　因此在热闹非凡的奥斯卡颁奖典礼结束后，空旷的后台也成了废墟一样的寂静之地。

　　唯有勤勤恳恳的年迈清洁工依旧惦记着这里，毕竟这和他每天能否领到维系生计的薪资息息相关。

　　唰唰，唰唰唰……

　　化纤束成的扫把毛刷摩擦着砖面。

　　清洁工仔细地扫过每一寸地砖，也不放过任何一条可能藏污纳垢的细缝。

　　他有时会自比那些在华丽舞台上演奏的音乐家，觉得自己也没差到哪里去。

　　“mi，fa fa~”

　　唰，唰唰……

　　吱——

　　突如其来的开门声立马让清洁工起了个激灵，老脸一红，连忙闭嘴低头摆出一副埋头干活的模样。

　　而后装作不经意间扫过眼神，清洁工才看清前方杵在化妆间门口的中年男人。

　　好像是叫作……史蒂芬？

　　得益于工作便利，清洁工算是免费观摩了今晚的颁奖盛典，自然也记得这位在讲台上致过辞的最大赢家。

　　只不过这位成功人士的神态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太自然。

　　“先生？”清洁工正好扫经化妆室门口，便随口询问道，

　　“您还好吗？需要我帮忙吗？”

　　也不怪清洁工会有此疑虑，毕竟这位先生此时正跟抽风一样微微颤动双手，且脸色铁青，双腿也好似灌了铅一样定在原地。

　　“我……我……”对方的声音同样古怪，像是刚被架在炭火上烤过一样干哑，

　　“没，没事，谢谢谢谢谢……”

　　就在“史蒂芬”犹如陷入死循环一样重复着道谢的时候，身后陷于黑暗的化妆间里却突然走出了一个大活人。

　　差点给清洁工吓了一跳。

　　“他没事！”后来者依旧顶着那张“诺兰”的脸庞，

　　“只是有些累了。”

　　“休息一会儿就好了，是吧？”

　　他看向面色僵硬的“史蒂芬”，后者则如生了锈的机器般用力点了点头。

　　见此情况，清洁工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接着埋头清扫，很快便离开了这条走廊。

　　而在他身后，无言扭动的漆黑触手一路追到拐角处，又滞留许久过后才化作扁平阴影印回墙上，再一路缩回两位注视者的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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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外天。

　　地狱星内。

　　【警告：能量已接近临界值！】

　　陈泽盯着视野之内源自系统面板的提示沉默不语，直到狴犴化形而成的老者来到面前感慨道，

　　“太不可思议了。”

　　“你居然才花了一个月就能将地狱彻底掌控。”

　　“就算这里的法则和你的神性相契合，可是这个速度……你到底……这，不……”

　　狴犴连忙改口道，

　　“我已经按你说的做了。”

　　“解除遮蔽阵法以后，这里的坐标，还有佛祖残留的气息都已经暴露出来。”

　　“如果祂们还在天外天内，就绝对不会忽视掉这个地方。”

　　闻言陈泽依旧不答，似乎在沉思着什么要紧事情。

　　倒是边上盘腿打坐的朱老头儿不解问道：“你们是想引来什么人……不，什么仙神？”

　　狴犴点点头，说明了陈泽想要和外墟派仙神接触的意愿，顺便补充道，

　　“多半是你们道门的真人天尊，不过也说不准。”

　　这话听得朱连魁有些激动，一想到那些耳闻许久的传说可能出现在自己眼前，就情不自禁将目光投向外太空。

　　构成天外天的物质基础不止有地球，还囊括了银河系内的绝大部分宇宙空间。

　　因此地狱在此的存在形式也是一颗星球，隐没于茫茫星海中随处漂流。

　　而在解除遮掩后，地狱星的外壳已经变得如玻璃般通透，能够毫无阻碍地欣赏到太空奇景。

　　只是看着看着，朱连魁的表情逐渐变得奇怪起来。

　　“那两颗太阳……”他指向天上突然多出的两块刺眼光斑，

　　“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正在此时，沉默许久的陈泽终于站了起来，

　　“我们的客人到了。”

　　他抬头看向天上两轮欲坠欲近的巨日。

　　直到耀眼的极致强光覆尽整颗星球，几欲昏死过去的朱连魁忽感压力一轻，随即面前的景象也终于清晰起来。

　　“这……这是……”他已经被震撼得说不出话。

　　坠落至近处的哪是什么太阳？

　　分明是两颗威严凛然的怒张瞳目，放眼望去不见全貌，不见首尾，只看得须发飘逸间那犹如山脉般连绵起伏的粲然金鳞。

　　与之相比，小小一颗地狱星就像孩提兜里揣着的弹珠一样不值一提。

　　这是真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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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龙威势虽盛，却可以收放自如。

　　因此在最初的示威没能直接夺取这颗星球之后，祂便化出人形前来相叙。

　　一番交涉，双方很快弄清现状。

　　达到这个层次，已经没有事情需要遮掩，也不需要废话，交流效率自不必言。

　　在确认了佛祖不在此地后，真龙便慷慨地向陈泽说明了局势现状。

　　多年过去，天外天内的环境愈发趋向恶化，残存仙神的数量越来越少，“外墟派”和“灭世派”的矛盾也凸显至不可调和。

　　灭世派以佛祖为首，多年来苦心孤诣地布局现世，大都行踪诡秘，尤其佛祖本尊正是外墟派首要的“缉捕对象”。

　　灭世派或说佛祖的目的很简单，就是吸收容纳一切生命所具备的魂力，最终达成万灵归一，尽数容纳于己身，以极致的强大渡过“苦海”，或说熬过天地剧变。

　　因此灭世派多年来不遗余力地对现世进行渗透，已经具备了庞大的影响力。

　　对此外墟派嗤之以鼻，因为祂们认为任何个体都无法容纳如此庞大的魂力，佛祖的做法就和拉上所有人一起自爆没差。

　　而祂们也在多年研究中取得了重大进展，外墟派认为外墟的本质存在于另一维度，需要的不是突破，而是接引。

　　天外天本身就相当于一片微缩的宇宙空间，仙神们通过此地和现世之间的区别比较已经总结出确切规律。

　　所以祂们坚信，只要回到现世之后按部就班，接着找寻时空奇点所在处，便能够接引来外墟，为眼下已经是苟延残喘的宇宙注入一汪活水。

　　因此目前的当务之急就是在天外天内找出佛祖，在祂毁灭掉地球之前先把祂毁灭了。

　　陈泽自然答应下来，也算是加入了以三清为首的外墟派。

　　送走了真龙，全程没敢露面的狴犴这才显出身形。

　　虽然背地里时常编排这便宜老爹，可真遇见正主可没有造次的胆。

　　不过比起狴犴，还是朱连魁的表现更加不堪。

　　“为什么偏偏要争夺一颗小小的地球？”平复心情后，终于见识到大场面的朱连魁这才问道。

　　“重点是地球上的人类。”陈泽打量着视野内的属性面板随口答道，

　　“或者说地球上所有生灵体内所容纳的魂力。”

　　“就不能直接把地球打爆？”朱连魁又问道。

　　“地球是特殊的。”

　　陈泽直接照搬刚刚从真龙那里听来的知识解释道，

　　“灵魂，本身就是宏观宇宙存在的根基之一。”

　　“而生命正是魂力富集的产物。”

　　“所以地球可以算是宇宙的枢纽……当然，严格来说哪里都是宇宙的中心。”

　　“至于打爆地球……那样只会让魂力逸散，逃逸至宇宙空间的各个角落。”

　　“找都没地方找。”狴犴补充道，

　　“所以才说地球是祂们的储备粮。”

　　“也就是说……”朱连魁总算明白现在的局势，

　　“现在的地球就是个宝贝疙瘩，谁都想霸占，一方想要吃掉，另一方想要保护，但又都不敢用力碰坏咯。”

　　“对。”陈泽应道，

　　“关键就在于怎么吃。”

　　“灵魂之间的聚合具有难以想象的熵增潜能。”

　　“吃得越多，个体实力的增长幅度就越大。”

　　“到佛祖这个层次的魂力总量，每多吃一个人，所带来的提升……”

　　陈泽指了指狴犴，

　　“……都比得上好几个你。”

　　“佛祖也说了，业报皆有定数。”狴犴对自己被当作称量单位没有任何意见，

　　“代价就是每吞噬一个人，自身的状态就会极不稳定。”

　　“次数一多，神性崩溃几乎是必然的结果。”

　　“就像三清说的那样，别说几十亿人，佛祖就是连吞几百个人都可能会当场陨落。”

　　“所以佛祖想要玩一次大的。”陈泽就这样轻描淡写地将佛祖的明谋道了出来，

　　“祂布局这么多年。”

　　“就是为了能一口气……”

　　陈泽的目光愈加冰冷，

　　“……把所有人都吞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