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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一地鸡毛蒜皮

不悔录 刘兆林 3101 2024-10-16 17:29

  

  正经事儿一件也干不成,鸡毛蒜皮小事儿转身就能踩着一把,而且沾脚上就抖落不掉,但我必须在抖落中认真维持着干。我算弄懂骑虎难下这个词怎么解释了。

  早晨顶着下了一夜也没停的雨到班上,第一眼就看见对门罗墨水的门开着,他坐在一台老旧的录音机前录什么材料。细一听,是关于纪念他父亲诞辰一百周年、逝世十周年的报告,他反复念着报告单位省文化厅和上级机关国务院文化部,还有一句什么人批示的话。我明白了,他屋门是特意敞着的,为让我上前搭话好就势诱我表示同意。我顶烦他这一套了,故意大声关了自己的门而没理他。不一会他只好过来把那材料给我看。我连站都没站起来说,文化厅打给文化部的报告咱们作协看什么?他神秘而面带笑容地说,怎么没用啊,咱们可以算联合发起单位啊!国务院领导批回省里,省里领导一看有咱作协,找咱研究落实方案时,咱不就可以顺理成章提出建房的事吗?我说就算省和国家领导同意开纪念你父亲诞生和逝世的会,也挂不上作协建房的事嘛!他说怎么挂不上?我爹不是作协的,我是呀,我一个作协的人,替他们政府纪念我父亲,政府难道不应该认真考虑考虑作协的事吗?我说罗老啊,你是不是想让作协给假,好跑你父亲的事呀?他无来由地嘎嘎大笑起来说,柳直同志你这样想问题就对了!我说,我这样想问题,但不能这样处理问题,我凭什么让你扔下作协建房子的事,去忙文化厅纪念你父亲的事呢?他又一阵无来由的大笑说,凭我是我爹的儿子嘛,我爹是在文化厅死的,作协的我有责任帮文化厅的忙嘛!再说,咱们盛委书记是文化厅老厅长嘛,都有互相帮助的责任嘛!我说儿子忙爹的事天经地义,但经费谁给你出?他再次无来由嘎嘎大笑一阵说,先忙嘛,忙完再说嘛!我拉下脸子正色道,罗老我正式跟你说,这事我可没答应你,到时建房的事找不着你,你再跟盛委、铁树、辛主任他们说我给你假了,绝对不行!罗墨水也拉下脸要冲我正式说什么,有又急又重的敲门声响起,我忙喊请进,想乘机脱开罗老儿的纠缠。

  进来的却是平时走路没一点声响,说话也低声细语的文档管理员小黄,她后面紧跟进来一个举止急躁的男人,我立刻明白,门肯定是这男人敲的。小黄也没介绍这男人是谁,就颠三倒四地说她的儿子被老干部处的一个职工打伤了,屎都拉裤子里了。我问被打的原因,那男人急得涨红了脖子,像反驳我似的说,这事看你们领导管不管,不管我就砸他家门!

  我问小黄这是谁呀?小黄说他是我家小孩他爸。小黄属于内务部管的人,我说你没找你们辛主任吗?潜台辞是这样的小事也直接找我啊!

  小黄说找了,辛主任说他管不了,让直接找领导。

  我说,你们先回去吧,我一定让有关部门严肃处理,你们赶紧上医院给孩子看病,别耽误了。

  小黄说家里没钱,想从单位先借点。我说月底了账上没钱,先自己借点,治好病再说。

  听我这样说,小黄和丈夫仍不走。向来好把管一切闲事当己任的罗老暂时不提自己父亲的事,婆婆妈妈劝开了小黄,直到小黄听烦走了。

  打发走这几个人我以为没事了,刚要伏下身来,又来了一伙省文联的熟人。他们是刚从省政府礼堂听完报告过来的,进屋就开玩笑说特意拜访作协军委主席来了。我连忙制止他们不要瞎说,他们说,我们说你是作协的军委主席,又没说你是中央军委主席,也没说你是作协主席,你何苦吓这样!

  我说让你们别这样说必是有其中道理,你们别说就是了。

  一帮熟人各自找位子坐下刚要说点别的,罗墨水老头又来了。到我桌前他说,柳直你坐你坐,我跟你说几件事。我本来是坐着的嘛,他这不等于让我站起来吗,我若不站,不知内情的这些熟人会误以为我当了个破副官,有架子了,在老人面前都不站起来。我十分违心地站起来说,有事客人走了再说吧。罗老说就几句话,我父亲诞辰百年纪念的事就那么办了,不再重复了,有几件马上要办的事儿你安排一下,一件是我老伴晚上来,需要派车接,办公室已经派了。我生气说,派了还让我安排什么?他说派了你就不用安排了。第二件事是,买的几户住宅房我已经看过了,你有必要也去看看。还有办公楼基建简报第21期我看过了,正在印,不需要你看了。我说你这三件事有两件不需我管的,另一件也是不需我管的,还有不需要我管的事跟我说吗?已经是明显的讽刺口吻了,他丝毫不在乎,无来由大声干笑一阵走了。走时还冲大家说我有急事要办,就不陪各位了。弄得大家都站起来送他。他走后大家问我,他是作协什么领导啊?

  我又气又笑说,是作协办公室退休的一个科级干部!大家又惊又笑说,科级干部?请这么个科级干部来管基建,你们的楼到底想木想盖?我长叹一声说,别谈他了,咱们说点愉快的事吧!他们议论要我晚上一起出去吃饭,我说作协可是穷透了的地方,吃饭可别指望我买单啊!

  他们说,作协那么多会员还用主席自己买单,抓一个买单的就是了。

  偏巧这时候电话响了,真就是一个文学圈里下海当酒店老板的熟人请我晚上吃饭。我说今天是什么日子,吃的是哪门子饭哪?他说你从屎窝挪到尿窝,好不容易转一回业,不找个当官的地方也得找个挣钱的地方,偏偏转到可怜巴巴连顿酒席都请不起的作协。今晚犒劳犒劳你,到我酒店聚一聚,说好了,七点!

  我说你还没回答吃的那门子饭哪,怎么就说好了七点,也太把我看成要饭的了吧?

  他说老朋友你别介意,就是请你改善一次伙食,轻松一下!

  我说我一个从屎窝挪到尿窝的人,真得感谢你的美意,但是啊,我没感寂寞也并不觉馋,上班忙得很!

  他说你老兄图的什么呀,上班还得点灯熬油,能挣几个钱?

  我说要想挣钱或当官我就不上作协了,我不就是个没出息的作家嘛,叫我到你酒店挣钱我一天也受不了。鱼只能在水里活,鸟只能在天上飞,各有各的祖宗啊!

  他说听你这么说今晚这饭是不能来吃了?

  我说真的不能去吃了,有事!

  他说有什么事,别端架子了,还是来吧?

  我说真的不行。

  他只好说,那下次再说吧。

  放了电话,屋里这帮熟人说,看来你是不想抓人买单请我们吃饭了,那我们请你吧。

  我说也不用你们请我,到了我的府上,还是我掏腰包吧,不过水平只是涮羊肉。

  他们说面条也行,毕竟是作协副主席请我们吃了顿饭啊。

  我就开始张罗,真的打电话定了大院门口一家火锅城的餐位。

  还没等动身,又接到一个诗人朋友的电话,说晚上务必出来陪他吃个饭。

  这是我的真正作家朋友,他叫我陪他出去吃饭,一定是有为难的事需要帮忙了。我说遇到什么难缠事了吗?

  他直率说,我和女朋友的事让老婆知道了,闹得挺厉害,刚安抚住,女朋友那边又找我,她还死活地恋着我,我想断又断不了。今晚又是她约我出去吃饭,我不能再单独去了,你必须陪一下,帮我做做工作。

  我知道他们感情陷得很深,再发展下去将会危害身心及家庭健康,但此事又不宜张扬,甚至连自己的家人都不能知道,要想将这特殊关系处理正常,非我出面不可。何况我已在作协上班了,作家朋友遇了难题,这是我最大的正事,务必得去。我与屋里的几位熟人解释了原委,道了歉,说好以后我一定做东认真聚一次,然后就和他们一同离屋,直奔作家朋友约定的地点而去。

  晚上十点多我才回家。一进门妻子就说,快点给你们老干部处长打个电话,他说有个老干部病情告急,让你到医院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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