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小卫家的窑洞里。
饭桌上,中间放着一大盆土豆。每人面前一碗稀拉拉的南瓜汤。两个小男孩瘦骨嶙峋,面对土豆都噘着嘴巴极不情愿地望着,但不伸手。
腊梅从包里拿出昨天买的饼子给孩子:“来,吃这个。”
孩子见饼子喜出望外地瞪着眼睛,愣愣地望望腊梅,望望母亲。青妇将头别了过去。
腊梅对孩子:“吃吧,吃吧。”大一点的孩子立即拿一个就咬就吃。小一点的也紧忙抢一个就吃。大一点的乘母亲不注意,又拿一个跑了出去。小一点的怯怯地也欲再拿。
青妇急喝:“一人一个。”
小的眼里掉着泪:“他就拿了两个。”
青妇不语,眼里滚着泪花。
腊梅对小的:“拿,拿上。你也拿两个。”
小的又拿一个也跑了出去。
青妇不好意思地:“你瞧,你瞧。孩子见了面食就像饿狼见了死尸样,多馋呀!”
耀华:“其实这土豆也挺养人的。”
腊梅:“凡事都一样。天天吃,顿顿吃,总是这一样饭,再好,时间一长都会吃厌的。”
青妇对腊梅和耀华:“你们吃,你们吃。尝尝我们山上的新土豆。”
腊梅和耀华拿土豆在剥皮儿。
青妇拿起一个就往嘴里塞。
晨。岳阳市的一早餐馆里。
小卫和小郭在用早餐。豆腐脑、油饼等。
小郭:“韩姐俩口子去了你家。路那么难走,不知道昨晚歇在什么地方了?”
小卫:“这‘鬼见愁’夜里走着可够危险的呀!”
小郭:“韩姐昨天走后我这心里总有那么点不安宁。”
小卫:“唉!眼下咱们不是没办法吗?待以后……”
小郭:“你小子他妈连老婆孩子都不管,也太不够意思了。”
小卫:“没办法呀!”
小郭:“伤养好了回去一趟,给他们把生活安置住嘛。”
小卫:“哎,哎。”
昼。小卫家窑洞里、外。
青妇在收拾饭桌:“韩姐!这几个饼子你们拿着,路上吃吃。”
腊梅:“不,不。给孩子留下。”
耀华对腊梅:“咱们走吧。”
腊梅犹豫地:“就这么走?”
耀华:“怎么?你还想咋?”
腊梅拉耀华出屋。
耀华:“怎么啦?”
腊梅悄声地:“要不要给留点钱?你看这母子几个也怪可怜的。”
耀华:“杯水车薪,你能救得过来吗?救了今天救得了明天吗?走吧,走吧。”
腊梅:“给留上二百块钱,总能生活几天吧?”
耀华:“你没看看身上还有多钱,咱们回得去吗?”
腊梅:“只要够车费就行了嘛。”
耀华:“还有多少?”
腊梅掏钱数:“三百多点。”
耀华拉腊梅:“走吧,走吧。两万块钱已经上了布施,你还心不甘呀,啊?”
腊梅:“哥!孩子们可怜呀,你看他们刚才那个馋相,我看着心里滴血哩!”
耀华:“可咱总得回家去呀。”
腊梅还在犹豫:“只要能到运城……”
耀华再拉腊梅:“走吧,走吧。天下穷人多的是,你有多少钱救济呀!”
屋内。青妇一直在侧耳细听。
此刻她也追出屋来:“韩姐!大哥说的对。你们闹腾两个钱也不容易。我们已经穷惯了,你就别再犹豫啦。小卫拿了你们两万块钱还不了,就够难为情的啦。你们走吧,啊。”
腊梅抽出两张百元券塞给青妇:“拿着,别嫌少。我们出来也真的没带多少。”
青妇推辞:“不,不。这钱我不能要。”
腊梅推挡,坚决地:“拿着!算大姐给孩子的一点心。孩子们都还小,别让他们太受委屈了。啊。”
青妇拿着钱,极不好意思地:“哎呀!你看这,这……”
腊梅:“别不好意思。眼下看样子我要比你强得多。”
青妇眼里泛着泪花愣愣地站着不语。
耀华不悦地站在一边不说话。
腊梅对耀华:“走吧,还站着干啥!”
腊梅和耀华走了。
青妇眼泪花花地望着腊梅俩口,站着不住地念叨着:“好人,好人哪!”
昼。崎岖山路。
腊梅下坡时身子前倾无法前行。
耀华埋怨地:“唉!你平时总不喜欢打扮,今天却变得如此讲究,还穿了高跟鞋……”
腊梅坐在山坡上边脱鞋边说:“谁知道要爬山呢!早知道是这样我还不来呢。”
耀华:“这都是你干的好事。两万块钱打了水漂,还倒贴几百元路费。”
腊梅:“谁走路还能没有个跌闪的时候啊。损失就损失了吧,全当我住了一年医院,这总行了吧?”
耀华:“小卫媳妇说的是真是假还说不准哩,你再给留上二百元。”
腊梅:“你没看那两个孩子的可怜相?要不是留路费,我真想把兜里的钱全都给他们。”
耀华:“嗨!这一趟真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腊梅:“别亏心。堤外丢了堤内补。就不信咱把这点损失补不回来!”
山坡上,腊梅趑趄前行。耀华伸手欲扶腊梅。
腊梅推过耀华:“别。我不信今天我就走不到山下去。”她手里提着鞋,跛着足,故意大步前行。
耀华无奈地望着腊梅笑。
昼。岳阳市。XX市场。
小郭和小卫面对摊位上的果箱,一个在数,一个在思索。
小卫:“还有127箱。”
小郭:“听冷库老王说,光这两天就贮了十几车。咱就剩这百十箱了,登了算咧。跳井耳朵也挂不住。”
小卫:“对。该出手时就出手。再晚了就非赔钱不可。”
小郭:“看来,眼下这苹果生意做不得了。”
小卫:“那做什么?”
小郭:“歇上几天吧。看看形势再说。”
小卫思:“那,回就回吧。我也好久没有见到我的儿子了。”
有顾客登脚踏车过来。
小郭忙迎上前:“师傅!要多少箱?”
顾客摇摇头:“不,不。这两天苹果卖不动了。”边说边走。
小卫急喊:“哎!师傅!你急什么呀!便宜给你还不行吗?”
顾客停了下来:“你说,多少钱?”
小郭:“你下来呀。下来咱们商量嘛。”
顾客将车子倒了回来。
昼。崎岖山路。
耀华和腊梅艰难行走。
走着走着,腊梅突然一声尖叫:“啊!”她蹲了下去。
耀华:“怎么啦?”
腊梅扳着脚望了下,袜子已磨出几个大洞。
耀华查看:“泡。打泡了。”
腊梅:“怪不得这么疼。”
耀华望着腊梅:“怎么办?”
腊梅:“再疼也得走呀。”说着站起来就要走。
耀华:“来,我背你。”
腊梅撒娇地:“不,你抱我。”
耀华:“好。我抱。”
耀华抱起腊梅,腊梅在耀华脸上吻了一口。
不远处传来山汉的民歌声:“哥哥你走西口,小妹妹我泪长流……”
腊梅:“放下我,那个山汉也回来了。”
耀华:“别,别。再走一段。”
腊梅挣扎要下:“放下,放下。让人看见多不好意思啊。”
耀华将腊梅放了下来。
腊梅一瘸一跛地走着。
耀华急扶腊梅:“你把我的鞋穿上,我打赤脚。”
腊梅笑:“你的鞋那么大我能穿吗?”
耀华:“那,你趴我肩膀上,我扶你。”
耀华扶腊梅踽踽而行……
昼。山峪口。
耀华扶腊梅刚刚走到这里,山汉的民歌声就跟了上来:
“要走你走大路,哥哥你莫回头。”
耀华和腊梅扭头望。歌声嘎然而止。
山汉:“哎哟!我们又碰上了。”
腊梅:“大哥!嫂子还好吧?”
山汉:“好,好。”他望着腊梅的脚:“唉!可让你吃苦啦。”
腊梅:“嗨!经经世事嘛。要不来这一趟,就永远也不会知道山上人还这么苦啊!”
山汉:“见到卫学忠媳妇啦?”
耀华:“见到了还不如不见哩。”
山汉不解地:“咋哩?”
耀华:“没见之前,还多少存点希望,这一见,连仅存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山汉:“我不懂你说的啥意思。”
腊梅急解释:“他是说没想到小卫家里就那么穷。想讨账是没希望了。”
山汉明白地:“啊!你家大哥说的对,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耀华扶腊梅坐了下来。
山汉对耀华:“那,你们怎么下山呀,这里可没公交。”
腊梅:“坐这里等等吧。总会有出租车上来的。”
山汉:“那太不保险了。”
耀华:“那也没办法。只能等。”
山汉也束手无策地:“那……”他想了下:“也许会有顺车的。来了说两句好话,司机就会捎你的。”
腊梅:“咱们给他掏钱。”
山汉:“钱不钱的,只要是捎脚,他们会不在乎的。”
腊梅喜:“啊!山里人挺厚道的啊。”
山汉:“那,我走了,你们坐这等会儿,啊。”
腊梅和耀华同时地:“好,好。你快走吧,还要干活儿哩。”
山汉欲走,忽然兴奋地:“瞧,瞧,上来一辆出租车。”
耀华和腊梅急站起望:“啊!这说来就来了啊。”
山汉:“嗨!可别让他拐另一边去了。”他望二位一眼:“我走快点,告诉司机让他来拉你们。”
腊梅:“那你快点,走快点。谢谢你啦。”
山汉加快了脚步。
耀华和腊梅充满希望地望着远方。
昼。山路的一个岔道口。
出租车刚刚走过岔道口,便与山汉相遇了。山汉望着出租车从身边经过向上开去(心声):“好,上去了。”他走着不时扭头望望。
昼。山峪口。
出租车开了上来。
耀华和腊梅紧忙站起来欲迎上去。
出租车里。小卫望着迎来的耀华和腊梅,神色紧张地对司机:“走。掉头。下山。”
司机不解地:“怎么啦?你不是要回家吗?”
小卫不悦地:“叫你回你就回,怕我不掏钱,咋的?”
车外。耀华一看车欲走,急喊:“哎!师傅!捎个人。”
腊梅望车窗,突然惊疑地:“啊!是小卫?”
车内。小卫紧忙将头缩在椅背后。声音低沉而威严地:“开。往山下开。”
司机不解地望望小卫,望望窗外的腊梅夫妇,对小卫犹犹豫豫地:“怎么?那两个人像是在等车下山哩,让他们也坐上吧?”
小卫:“别,别。下山。我有急事儿。”
司机无奈地打了两声“嘀”,开走了。
车外。腊梅焦急地喊:“小卫!小卫!”
耀华急向车前跑,欲拦未及。车走了。耀华仍在追。边追边喊:“等等。等等。”
腊梅对耀华:“快追!车上那个人就是小卫。”
车内。小卫对司机:“快。开快点。”
昼。山路的岔道口。
山汉突然扭头,见出租车又返了回来。再一望,见耀华在追在喊,腊梅跟在后边一瘸一拐地走,急上前站在路中间,面对出租车伸开双臂……
出租车内。司机不住地打“嘀”。可是山汉仍然站着不动。
车内。小卫对司机:“往过冲。”
司机:“路这么窄,咋往过冲呀!”
车外。耀华还在车后追。且边追边喊:“等等!等等!把我们捎上,我给你加钱。”
车内。小卫望一眼车后追来的耀华,焦虑不安地:“这,这……”他望着前面的路:“拐不过去吗?”
司机:“伙计!我看还是把他们都捎上吧。下山不要你掏钱了。”
小卫不语,焦急四望。
司机将车停了下来,对小卫:“怎么样?”
车外。山汉跑了过来,趴在司机的车窗前欲说什么。
车内。小卫对司机:“开。快开呀。”
司机犹犹豫豫地:“伙计!你这是怎么啦!”
小卫:“叫你开你就开,啰嗦什么呀!”
司机缓缓启动……
车外。山汉紧紧拉着车门的手把:“你停下,停下。”
车内。司机将车停下。
小卫:“开呀!开快点不就把他甩了!”
司机:“那是要出人命的。”边说边打开车门,对山汉:“上来吧。”
小卫又急将头缩在椅背后。
山汉:“不。不是我要坐车,是后面那两个人。”
司机向车后瞧了一眼:“让他们快点嘛。”
山汉对着追车的耀华:“走快点。”
此刻小卫打开另一边的车门跳了下去。
司机忙喊:“你干什么去?”
小卫不理,只管往前走。
司机跳下车急追上去:“你往哪里跑?”
小卫急惶惶地掏钱给司机。
山汉望一眼小卫,惊疑地:“啊!卫学忠!你没有死啊!”
小卫对山汉:“刘三哥!咱俩近日无冤往日无仇,你就别给兄弟找麻烦了。啊。”说着又要走。
司机不解地望望山汉望望小卫。
山汉:“学忠呀!人家两口子大老远的来找你,你说什么也应当见上人家一面嘛。”
小卫边走边骂:“管你屁事!”
耀华追了上来。他紧蹿两步拦在小卫前面:“小卫!你……”
小卫:“你,你是谁?”
耀华:“我是谁不要紧,可你想跑那是不行的。”
小卫:“咱们素不相识,你拦我干什么!”挣扎要走。
耀华:“小伙子!告诉你,我就是你骗走两万块钱的那个韩腊梅的丈夫。”
小卫:“啊!谁骗钱啦!滚开!”他用拐杖掴耀华。欲逃。
山汉:“学忠!我说你别这样行吗?没钱只说没钱的话,别跟人家耍赖。”
小卫:“驴槽里哪来你这张马嘴!”仍坚持要走。
耀华拦。
腊梅光脚丫一瘸一拐地赶了过来。她上下打量着小卫:“啊!你,你真是小卫啊!”
小卫:“韩姐!我,我,我真的是小卫。”
腊梅兴奋地:“你,你,你还活着,没有死呀!”
小卫:“我,我……”
耀华:“你,你什么呀你!”
小卫极不好意思地:“韩姐!你,你什么时候来的呀!”
腊梅:“我昨天就来了,还在你家住了一夜哩。”
小卫低着头:“啊,啊……”
腊梅不解地:“你的情况小郭不知道吗?怎么他昨天告我说你出车祸走了?”
小卫:“我,我,我被送进医院后,他就再没来过。”
腊梅:“嗨!要不我还不到你家去哩。我在家就听到你出车祸的消息了。有人说这,有人说那。我不放心,便跑过来看看。昨天又听小郭那么一说,便信以为真了,这才想到去你家看看老婆和孩子。”
小卫:“你们找到我家了?”
耀华指着腊梅的脚,忿忿地:“瞧!脚都磨破啦!”
山汉:“哼!昨天晚上要不是我护着,这会儿怕还得你到‘鬼见愁’崖下找尸首哩。”
小卫:“韩姐!对不起!那天那车货又赔了。借你的两万元……”
腊梅:“嗨!先别说这些,只要你伤得不要紧,那就谢天谢地了。”
耀华对腊梅不悦地:“怎么能不说呢!咱挣两万块钱容易吗?”他拉小卫一把:“走,上车。到公安局去。说,你用那个破皮包到底骗了多少人?”
小卫:“大哥!我,我,眼下我确实没有钱,等我有了钱,一定如数偿还。”
耀华:“谁相信你的鬼话!你连自己的老婆孩子都不管,哪还有一点良心啊!走,有啥话到公安局再说。”
小卫拖着屁股不走:“大哥!大哥!请你放开我,有了钱我一定还你。”
司机对耀华:“走吧,走吧。再纠缠还是那两句话,反正现在是没钱。”
耀华气不平地:“你,你的良心让狗吃啦!”
腊梅拉耀华:“走吧,走吧。”转对小卫:“回去,快回去看看媳妇和孩子。啊!”
耀华仍然拧着不想走。
司机在车上不住地打“嘀”。
腊梅对耀华:“算咧,算咧。我相信小卫说的话,等有了钱他一定会还的。”转对小卫:“对吧?”
小卫:“对,对。韩姐!你放心!一个堂堂男子汉骗你一个女人家,那……”
腊梅:“还记着咱们说的那句话吗?”
小卫愣愣地不知所答。
腊梅:“人品比金子贵重。”
小卫连忙点头:“哎,哎。人品比金子贵重,人品比金子贵重。”
司机又在车上打“嘀”。
腊梅对耀华:“走吧。人家司机都等急啦。”
耀华扭头瞪小卫一眼:“骗子!大骗子!”忿忿离去。上车。
山汉还在望着小卫笑。
腊梅对山汉:“大哥!上车。一起走。”
山汉不好意思地:“不了,不了。我们走惯了,没事儿。你们走吧。”
腊梅:“走吧。不加车费还是那个钱。”
山汉笑笑上了车。腊梅爬上车,车开了。
望着远去的出租车,小卫啐了一口:“呸!想要我给你还钱!哼!做梦去吧!”
昼。小卫家。屋外。
崖头上横斜出两棵山枣树。满树红通通的枣儿密密的挂满枝头。两个孩子正在打枣吃。小卫媳妇在洗衣服。
小卫拄着拐杖走进家来。
媳妇和孩子皆愣。
小卫:“怎么,都不认识啦?”
媳妇猛省地:“啊!学忠?”
小卫:“啊!怎么,不像吗?”
媳妇:“哼!你还知道回来呀!”说着便甩了手中的衣服:“我还以为你真的死了哩!”说着便扭身进了屋里。
小卫走到孩子面前,抚摸着孩子的头:“不认识爸爸了?”
两个孩子这才扑进小卫的怀里:“爸爸!”
小卫伤感地:“嗨!爸爸还差点见不上你们哩。”
昼。下山路上。
出租车在崎岖的山路上飞奔。
车内。耀华:“哼!这个大骗子!刚才我真想把他扭送到公安局去。”
山汉:“那家伙在看守所已经几进几出了,他哪里还怕你送公安局呀!”
腊梅:“嗨!那家里也确实是穷啊。你看,眼下生意不景气,还遭了车祸,险些把命搭进去,也够可怜的。”
耀华:“唉!这两万块钱是彻底没希望了。”
山汉:“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你能把他咋了!”
耀华牢骚地:“嗨!钱装口袋烧哩,不让人骗难受啊!”
山汉望一眼腊梅。腊梅笑。
山汉劝耀华:“别埋怨了。她要知道他是这么个人,肯定不会给他的。”
车内一片死寂。
昼。小卫家。屋内。
饭桌上。同早晨一样,中间放着一大盆土豆。每人面前一碗稀拉拉的南瓜汤。
一孩子:“爸爸!我要吃饼子。”
小卫:“哪里有饼子呀!爸爸的生意做赔了,欠人那么多钱都没还,哪还有钱买饼子呀!”
一孩子:“早晨那位阿姨就给我们拿来好多好多的饼子。”
媳妇:“你还借了人家两万块钱?”
小卫:“哎。人家向你要啦?”
媳妇悻悻地:“要什么要!人家见孩子可怜,临走还给家里留了二百块钱。”
小卫惊疑地:“啊!这是真的?”
媳妇拿出两张百元券:“这还有假?”
小卫立刻放下筷子,拿着二百元激动地:“啊!韩姐!……”
媳妇:“有了钱赶快还给人家。是人总得要有点良心嘛。”
小卫愣愣地不住点头:“哎,哎,哎,哎。”
昼。列车上,车厢里。
列车员推着卖饭的斗车在过道上边走边喊:“开饭嘞,开饭嘞。三块钱一份。”
不少人在买饭。
腊梅对耀华:“给咱也买一份吧?”
耀华:“你数数口袋里还有多少钱?下了火车还要坐汽车呀!车费够吗?”
腊梅数钱,思:“还能不吃饭吗?”
耀华:“可坐车也总不能不掏钱吧?”
腊梅做难地:“这……”
列车员推着卖饭车走了过去。
腊梅突然站起来:“买一份吧!”欲走。
耀华一把拉住她:“别,别。等下了车,五毛钱买两个饼子,压压饥就行啦。”
腊梅:“没钱到运城借点嘛。”
耀华:“借谁的?你有认识人?”
腊梅:“接果客的伙伴,在运城过夜的人多哩。十块八块还愁借不到吗?”
耀华拉着腊梅:“别,别。”悄声地:“列车上开水不收费。多喝两杯水就行啦。饿不死。”
腊梅无奈地坐了下来。
邻座一老人望着腊梅和耀华,欲掏钱,被身旁一青年挡住:“别,别。”他悄声地:“现在骗子太多了。说不定是故意演戏的。”
老人犹豫地:“这……”
昼。耀华家葡萄大棚外。
隔着塑料布可以望见大棚里葡萄模糊碧绿茁壮的影子……
耀华对腊梅:“要把鸡场建在葡萄地头,这就得毁掉不少葡萄哩。”
腊梅思索地:“啊……”
耀华:“刚刚投资建起的大棚,还没一点收益哩,就砍了它实在太可惜呀!”
腊梅:“你说,鸡场建在葡萄地头都有什么好?”
耀华:“我想,它除了施肥方便而外,还能有什么好处呢?”
腊梅:“那咱就建在别的空地上,除了送粪麻烦点还不一样吗?”
耀华:“有道理。要不再打听一下,看看哪里还有养鸡的,咱们多看几家,把问题考虑的周全些。”
腊梅:“走。现在就走。”
秋生来了:“姐!你们啥时回来的?”
耀华:“昨天天黑才到家。”
腊梅:“这两天还有客人来吗?”
秋生:“就是江西丰城那俩口子和小冉又返了一回,听说那里市场还可以。除了这几个再没人来。”
腊梅:“李松林再没来过?”
秋生:“没有。大前天来过一次电话,问了问你的情况和行情,就再没说什么。”
腊梅沉思地:“哼!这下有德和梅梅就达到目的啦。”
大家都不再言语。过了会儿,腊梅:“秋生!我看,做经纪人这生意是个季节活,你和牡丹不如也办个养鸡场。这样,有客人就接待,没客人就忙鸡场和果树。鸡粪下地,果子也能长得更好。”
秋生:“姐!牡丹爹说我,你们既然黑天白日都在一起,就不如干脆把婚事办了。”
腊梅:“那你没跟爹说,赶快盖房子呀。”
秋生:“我说了。爹说马上就盖。只是……”
耀华:“只是咋哩?又盖房子又结婚钱不够,是吧?”
秋生:“是啊。爹让我找你们商量。”
耀华:“这有啥!你姐有的是钱。让她给你想办法。”
腊梅不悦地:“你,你怎么这么小心眼啊!借给小卫钱,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嘛!谁知道他是个骗子呢!”
秋生:“怎么?钱没要回来?”
耀华:“哼!还要回来呀!搭赔了路费不说,还留了二百元扶贫款。”
秋生:“姐!这是怎么回事呀!”
腊梅拉一把秋生:“走,走。回去说。活人还能让尿憋死!该办的事都得办。”
秋生:“姐!你和哥俩到底怎么啦?”
腊梅气嘟嘟地:“你到底走不走啊!”
秋生望着耀华仍在犹豫。
腊梅独自忿忿地走了。
秋生望着耀华:“哥!你们这是怎么啦?”
耀华:“没啥。你去吧。去跟你姐好好商量商量怎么办吧。啊。”
秋生思思虑虑地走了。
昼。岳阳市背街的一间小屋里。
小郭独自靠在被摞上抽闷烟。小卫背挎包拄拐杖走了进来。
小郭翻身坐起:“怎么样?韩姐到你家去了吗?”
小卫:“去了。她听说我车祸死了,可怜两个孩子,还给留了二百块钱。”
小郭:“啊!真的?”
小卫:“我骗你干啥!”
小郭:“啊!韩姐这个人真好啊!”
小卫:“郭哥!说实在的,我这一生还很少真落泪哩。那天,听媳妇那么一说,我望着孩子真的落泪了。”
小郭:“是啊,两万块钱不说了,还给孩子留了二百元……”
二人都不再说话。
昼。腊梅娘家。屋内。
饭桌旁。一家人围桌吃饭。
腊梅对新生:“来,让妈妈喂你。”
新生不吭声,瞥一眼腊梅躲在姥姥怀里了。腊梅去拉新生,新生躲着不动。
腊梅爹:“这盖房子至少得一万多。”
腊梅:“爹!你别支着熬煎。咱一样一样来。先盖房。房子盖起再说娶媳妇。娶媳妇有什么样子!只要牡丹没意见就行啦。”
腊梅妈:“你爹总是怕人笑话,还想把婚事办的风风光光的。”
腊梅:“爹!你别发愁,说不定过些天苹果生意好了,再来个果客盈门,挣几个钱也不是太难的。”
腊梅爹:“听说耀华不是要办养鸡场吗?那也得一大笔钱哩。”
腊梅:“爹!你只管盖你的房就是啦,别的不要你操心。”
腊梅爹:“啊,啊……”
夜。耀华家。屋内。炕上。
腊梅和耀华在算养鸡投资帐。
耀华:“一个鸡笼20块钱,两米长,可养15只鸡。一千只鸡就得67个鸡笼。67乘以20是1千3百多。这就是说,养一千只鸡,光鸡笼投资就得1千3百多块钱。1千只鸡雏,一只5毛钱,这又是5百元。再加10%的损耗。这就是说,光鸡笼和鸡雏就得近两千元。1千只鸡得1千2百平方米的鸡舍,简易的盖起来也得两千多。这样,又是4千多。据说饲料最贵。反正一只鸡从鸡雏到下蛋,见收益,少了20元出不来。1千只就得两万元。”
腊梅一直在旁边盯着看:“啊!就得这么多啊!”
耀华:“你知道,这几年光这个葡萄大棚就把家里掏空了,还欠信用社几万元贷款没还。一年庄稼收的不算。买肥料还是你掏的钱。”
腊梅:“唉!要是不给小卫这两万块钱,咱们的问题不就解决啦。”
耀华:“有什么办法!我看咱就暂缓一年吧。待明年葡萄有了收益,秋生的房子盖了,媳妇娶了,你再接上一年果客,等咱们缓过气来再养鸡怎么样?”
腊梅不语。
天赐走了进来。
腊梅:“天赐!你怎么来了?”
天赐:“学校要交学费哩。奶奶叫我来找你。”
腊梅:“你爸不是在家吗?”
天赐:“天黑时派出所把他叫去了。”
腊梅:“又犯啥事啦?”
天赐:“不知道。好像听巷里人说,他不知道在哪里卖假老鼠药哩,人家追过来了。”
腊梅:“啊!那,那个女人呢?”
天赐:“在家里。奶奶不让我找人家,她叫我来找你。”
腊梅:“明天早饭后你来拿。啊。”
天赐:“那我就回去了。”
耀华:“好好读书,争取明年考上重点高中,啊。”
天赐:“哎。”
耀华:“能上重点高中,考大学就有希望了。”
天赐:“哎。我走了,舅舅。”
耀华:“啊,去吧。”
天赐离去。
耀华对腊梅:“有军这家伙是大法不犯,小法不断。”
腊梅:“我看呀,这家伙是迟早非二进宫不可。”
耀华:“怎么,心疼啦?”
腊梅:“去你的!我心疼他干啥!我是心疼我儿子。家里要经常这样,孩子还怎么能安心学习呢?”
耀华:“那你说怎么办?”
腊梅无奈地:“还能怎么办?”
耀华不语。
腊梅:“算咧,不说他咧,还是说咱们办鸡场的事情吧。”
耀华思索地:“我说,要不你把天赐的抚养权也要过来?”
腊梅:“不,不。那不可能。你已经帮我养了小桂花,再说天赐终究是人家李家的根,他奶奶也不会答应的。”
耀华:“那,以后孩子无论什么时候要钱,你都不要委屈了他。好吗?”
腊梅:“可你看,眼下我们正困难,他这又插一杠子。”
耀华:“嗨!咱们的松紧哪在乎孩子要的这点钱呀!别说有军犯了事,就是不犯事,有军肯给他?”
腊梅:“我问过孩子,给。只要孩子开口,他多少都得给点。”
耀华:“是吗?那就多少还有点人气儿。”
腊梅:“算咧,说咱们的养鸡场吧。”
耀华:“你说。”
腊梅:“我说,看好的事情就别来回,早办早受益。”
耀华:“钱?”
腊梅:“贷。”
耀华:“你能贷出来?”
腊梅:“试一试。”
夜。王怀祥家。
怀祥和淑贤正在低头写写划划的。腊梅和耀华走了进来。怀祥和淑贤急抬头。
腊梅:“嫂子!俩口子在谋划什么呀!”
淑贤:“两万块钱要回来了吗?”
耀华:“要啥哩!让人骗了。扔点路费不说,见人家孩儿可怜,临走还给人家留了二百元。”
淑贤对腊梅:“啊!你真憨啦?他不还钱就紧够份儿啦,凭啥再给他留上二百元呀!”
腊梅:“哎呀!你没见那一家人恓惶的那个样子!你要到那个场合,说不定比我还可怜哩!”
王怀祥:“腊梅心肠好心眼软。你说,今晚你们来……”
腊梅:“无事不登三宝殿。来就想求你办个事情。”
怀祥:“什么事,你说。”
耀华:“葡萄地里办鸡场的事,我不是对你说过吗?”
怀祥:“是啊,那是个好事啊。你说,有啥需要村委帮忙的?”
耀华望望腊梅。
腊梅:“哥!是这样,两万块钱被人骗了后,现在想办养鸡场,钱就成了问题。买鸡笼,盖鸡舍,这无论干啥都得要钱啊。”
怀祥:“想借钱?”
淑贤望着怀祥笑笑,对腊梅:“憨妹子!实话对你说,刚才你来的时候,我跟你哥也正在筹划养鸡的事哩。”
耀华:“不,不。我们来是想看你能不能给我们担保,到无论哪个银行再贷上一万元。”
淑贤:“咋不到信用社贷呢?”
耀华:“信用社前面建大棚贷的几万元还没还清哩,恐怕人家不会再贷给咱。”
怀祥:“你别管。只要我担保能行,我去跟信用社主任谈。”
腊梅:“哥!妹子给你说句大话,只要苹果市场稍微变得好点,我多走几车果子,挣他个万二八千的还不成问题。”
怀祥:“你准备贷多长时间?”
腊梅:“半年。保证本息一次还清。”
怀祥:“好。明天我就去信用社见杨主任。”
淑贤:“哎!你们俩算出来这养一千只鸡,开始得多钱投资吗?”
耀华:“算了呀!不算咋能说要贷一万块钱呢。”
淑贤:“你咋算的?”
耀华:“你看……”
耀华在纸上边写划边说:“鸡笼、鸡舍、鸡雏、饲料……”众皆围拢看。
昼。耀华家。堂屋内、外。
屋内,饭桌旁。耀华爹妈和小桂花在吃饭。
屋外,院中。耀华推着摩托走了进来。腊梅抱新生跟在摩托后边。
小桂花见新生忙跑出来要抱新生:“新生,新生,叫姐姐抱,叫姐姐抱。”
新生在腊梅怀中哭闹:“不,不。我要叫姥姥,我要叫姥姥。”
耀华妈也追出来:“来,来。叫奶奶抱。”
新生仍然在哭闹:“不,不。我要叫姥姥,我要叫姥姥。”
耀华妈无奈地:“先吃饭,先吃饭。都先吃饭。”
腊梅等抱新生欲进堂屋。
王怀祥走了进来:“哟!小宝贝啥时回来的呀!”
腊梅:“刚回来。”
耀华:“秋生要动工盖房子了,他姥姥忙不过来,我们就把孩子接回来了。”
耀华爹也赶紧迎了出来:“怀祥!来,坐屋里呀!”
怀祥:“叔!你坐。别出来,别出来。我跟他们俩个说句话就走啦。”
腊梅抱着新生急忙围了过来。
耀华:“怎么样?”
怀祥:“我见杨主任啦,人家说当下不行。理由很简单,有苹果的暂时卖不了,没人存款。相反,有人却在大量储果,款全贷出去了。所以,现在没钱。”
耀华和腊梅同时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