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下午,王胜友在办公室泡了杯茶,刚抿了一小口,就进来两个人,说是省纪委的。王胜友说,我还有事得给手下人交代一下。纪委的人说,不必交代了,有话到了纪委再说吧。
就这样,王胜友被带走了,一连几天没有回来,蓝天集团一片哗然,流言蜚语从此而生,有人说王胜友贪了公司几千万,怕从此在劫难逃了;有人说王胜友是个大好人,是遭到了别人诬陷。不论怎么说,人被省纪委带走了,一直没有放出来。蓝天集团只好暂由副董事长潘国庆全权负责。
何少华对这一切始料不及,如果不出意外,他很快就可以签合同,把西岸花园全盘移交给蓝天集团,以从中赚1个亿。然而人算不如天算,王胜友一出麻烦,事情就难说了,顺利的话也要推迟一两个月,搞不好一切都泡汤了。虽说他与潘国庆不陌生,过去就认识,这次与蓝天集团合作时又打过多次交道,而且蓝天集团来金州评估西岸花园时就是由潘国庆带的队。但在还没有正式任命他为蓝天集团的董事长前,不知潘国庆是否会大胆做主,何少华试探着说:“王董出事了,现在是潘董负责,我们两家公司的合作不会就此中断吧?”
潘国庆嘿嘿笑了一声:“应该不会吧。”
何少华从潘国庆的笑容里完全可以看得出来,他的笑是发自内心的。何少华当然明白,王胜友出事了,最受益的人就是潘国庆,他没有理由不高兴。想着,就进一步试探着说:“应不应该,就看潘董你的了。”
潘国庆说:“我算什么?现在只不过是临时接替王胜友负责蓝天的工作而已,在上面没有正式任命谁是董事长之前,我还真的不能给你打这个保票。”
“潘董被任命董事长只是时间问题,既然你现在全权负责,当然也有权力签署我们两家的合同,何况这两份合同都是经过潘董参与的,你们蓝天集团也上过董事长形成过决议,早签早受益,何乐而不为?”
潘国庆哈哈大笑:“话虽这么说,但企业上的事你也是清楚的,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如果我现在匆匆与你签了这份合同,势必会招来各种非议,以为我潘国庆得了什么好处,我何必承担这个风险?所以,何董事长,还是平稳一些好,等上面下文任命了新的董事长再说吧。”
何少华从潘国庆的话中隐隐感觉到两层意思:一是他想等上级正式任命他为董事长后再说,怕签早了会影响到他的高升;二是风险与个人利益挂钩,如果没有个人利益,他没有必要承担这个风险。看来,潘国庆肯定以为王胜友得了什么好处才与他合作的。如果他真有这种想法,恐怕以后的合作也难以推进。何少华还是有些不甘心,就直戳他的软肋说:“这份合同不是单方面供需,而是双项合同,双方既是买家又是卖家,都进行了充分论证,也都上过各自的董事会,不知道你要承担什么风险?现在的问题是,华南化工厂催着我们继签合同,要下订单,如果你这边迟迟不给答复,只能说明你们不想合作,除此之外我再找不出任何理由。至于我西岸花园小区出售之事,不急,反正房子在那里放着,谁也搬不走,以后只会越升值,不会贬值。”
潘国庆打着哈哈说:“这不是特殊情况嘛,何董要体谅一下。王胜友刚被纪律带去接受审查,我就匆匆与你签合同,不免有越权之嫌,尤其在这个关键时刻,还是稳妥些好。等吧,再等等,会有消息的。”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何少华知道潘国庆不坐上一号位子,恐怕是不会签字的。也罢,手里虽然捧着一个烫手的山芋,但也有一把撒手锏,如果潘国庆真不与他签,他也只好放弃进蓝天的原料。对蓝天来讲,总账算下来失去的不会比他小。
回到金州,突然变了天,大雨如注,倾盆而下,一下将这座北方的海滨城市变成了一座水城。是夜,大雨仍是紧一阵儿缓一阵儿。次日传来消息,说几个住宅小区的地下车库被水淹了,金州的几处公路也被雨水冲垮了。何少华在办公室向窗外望去,看到雨没有停下来的样子,心里不由得平添了几份压抑,便马上打电话给徐建国,询问他西岸花园小区地下车库的相关情况。
接手西岸花园后,何少华将地产这块交给了徐建国负责。当初接手时,大家还被蒙在鼓里,后来当蓝天集团派人来金州考察时,伟业高层们才明白何少华玩了一套绝妙的空手道,即使一贯与何少华意见相左的徐建国也赞不绝口,言称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商机,一转手就可赚1个亿。可谁也没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王胜友出了问题,这一拖还不知要多久。
何少华知道,随着时间的流逝,如果三个月内还解不开这个扣,伟业集团就要一次性付给中天集团5亿,这样好事就变成了坏事,等于把中天的压力转嫁到了伟业头上。李来顺大概也知道蓝天集团出事了,敲开何少华的门疑惑地问:“王胜友真出事了吗?”
何少华点了点头:“人被省纪委带走了,现在还不知道是不是真出事了。蓝天集团现在暂由潘国庆全权负责,可他怕承担责任,又不肯签合同。”
李来顺坐在何少华的对面:“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现在只能按兵不动,等对方的消息。”
正说间,徐建国敲门进来了,一看李来顺在,就说:“还好,西岸花园的地下车库没有进水,小区的下水管道都不错。”
何少华这才松了一口气:“这就好,这就好。”
“西岸花园我们接手后,现在有不少零星顾客想购房,我们怎么办?”
“现在不能卖,只能捂着,等蓝天集团的班子尘埃落定后再说。”
“如果这样拖下去,会不会将我们伟业拖垮?”
“刚才来顺也提到了这个问题,我们就从问题的最坏处着想,假设再拖两个月,蓝天集团还无果,我们再公开出售,情况会怎样?”
李来顺说:“如果拖两个月再出售,恐怕很难在一个月内完成5个多亿的进账。”
徐建国也说:“未雨绸缪是对的,如果到时凑不够那个数,光中天集团的滞纳金就够我们受的。”
何少华站起身踱着步子:“人算不如天算,现在只能这样,先捂着,再等时机,如果到时蓝天集团还没消息,我再想其他的办法。”
说完,电话响了,接通后才知是省国资委办公室打来的,通知何少华第二天早上10点钟去开会,请他务必前来。何少华挂了电话,对徐建国和李来顺说:“我明天去国资委参加一个电话会议,有事电话联系。”
徐建国和李来顺刚告辞而出,许多才又进来了:“我已经托人查过了,潘国庆一直觑觎董事长的位子,王胜友被纪委带走可能与他有关。最近几天潘国庆一方面添柴加火大造声势,想从舆论上对王胜友造成重压;另一方面又到处为自己活动,在没有任命结果前,恐怕他没有时间和精力为公司利益着想,而且,听说这个人私欲很重。”
何少华从省城回来后,就让许多才暗中打听蓝天的情况,他好知己知彼,做出应对。没想到蓝天的情况比他想象得还要复杂,他禁不住“哦”了一声:“好的。明天我去省国资委参加一个电话会议,如果有什么事,可随时与我联系。”
许多才疑惑地问:“电话会议?”
何少华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电话会议,有什么疑问?”
许多才马上摇摇头:“没……没有什么疑问。这种会议过去他们好像没有通知过我们。”
“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好了,你忙你的去吧。”
打发走许多才,何少华感到心里空落落的,他突然有点儿想王梦瑶了,离上次见面有好多天了,今天却有一种很想见面的强烈冲动。何少华拨通了她的电话,王梦瑶“喂”了一声,吃吃地笑着说:“我还以为你把我忘了呢?”
“怎么会呢?最近有点儿忙,但心里一直有你。”
“算你知趣,你要把我忘了,我就赖账!”
“为了不让你赖账,今晚请你吃饭,不知你有没有空?
“我太有空了,正等人请客呢。”
“说说吧,你打电话找我有什么事?”
“晚上见面告诉你。”
“好,晚上见!”
挂了电话,何少华的心情好转了许多。他不得不承认,王梦瑶身上有一种特别的磁力,那正是他所需要的,即使是一个平常的电话,一两句对白,也能让他身心愉快,甚至可以改变他的心情。
晚上,在爱琴海咖啡厅,在优雅而舒缓的琴声里,他们在靠窗的雅座相对而坐。
何少华说:“说吧,早上你打电话准备说什么?”
王梦瑶嘿嘿一笑:“你还记着呀?”
“废话,我怎么能不记得?”
“我打算明天去趟北山县羊肠乡北沟村小学,去慰问一下那里的老师和孩子们,想问问你有没有空,我们一起去。”
“你怎么突然想起要去慰问他们?”
“那是我的母校,又是我的联络点,每年我都抽空去看看那里的老师和孩子们。昨晚我从新闻里看到北沟小学遭遇水灾,学生的课本和文具在积水中漂浮着,教室也被大雨冲垮 ,好在没有学生受伤。我给他们买了一些学习用品,想去看看他们。”
“原来你的母校是北沟村小学,我怎么没听说过?”
“你也没问过我呀,小时候爸妈都到城里来工作,我就一直跟着外婆在那里生活的,所以对那所山区的贫困小学有着血浓于水的感情。后来我工作了,每年都会回去看看还坚守在那所小学的老师,去看看命运如我童年一样的孩子们。”
“你外婆还在吗?”
“在我上初中的时候就去世了。”
“我可以跟你一起去,不过明天不行,明天我要到省城参加一个电话会议,等我回来,后天一起去好吗?”
“你答应了?”他点了点头。她高兴地举起茶杯,“来,以茶代酒,表示感谢!”
他碰了一下茶杯,笑着说:“无须感谢,我正好想看看金凤凰起飞的地方。”
她也笑了:“哪里是金凤凰?只不过是山间的一只小鸟。”
“要说是小鸟,至少也是一只报喜鸟。”
她哈哈大笑着:“好,这话我爱听,我就是一只报喜鸟,给养育我的山村小学,给生活在那里的孩子们带去福音和喜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