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之隔的呼喊
锦懋和彩欣等人在侦探事务所会合已经是数十分钟后的事情了。
尽管威胁暂时远去,留下的伤痕却也让人没有沉浸在胜利的余裕。
“是这边吗?”“痛、痛!”
维珍妮亚拿着沾着碘酒的棉花棒,小心翼翼地伸向夜绪。他撩起裤管的腿上留下了几道擦伤和抓痕,尽管他嘴上说着都是小伤,但当伤口被碰到时,他仍忍不住咬着牙嗔了声。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才……”
“傍晚也说过了,又不是你的错。”夜绪自己贴上OK绷后,看着满脸歉意的维珍妮亚说道:“我看了也很不爽啊!我是不知道那些绑匪在你的异界是做了什么坏事,但要逃走还拉垫背,态度又这么嚣张,哪有这种事啊?”
尽管夜绪这么说,维珍妮亚依旧满脸歉意。
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夜绪环视四周,最后目光还是回到维珍妮亚身上。
他指着她的脚踝,上头也有一道新的伤口:“咦?你也受伤了!”
维珍妮亚顺着夜绪指着方向看去,连忙摇了摇头:“这个没什么啦!”
“既然有伤口就抹点药吧。”夜绪指着桌子,示意维珍妮亚将脚放上来:“我帮你处理。”
维珍妮亚看了眼伤口,本还有些犹豫,但最后仍脱下凉鞋,伸出白皙的足背。而夜绪则再取了一根棉花棒沾上碘酒,仔细地擦拭着。
在上药之际,夜绪为了打破沉默轻笑了声:“别担心,我姐是护理师,我也常在她工作的地方医院帮忙。”
“难怪动作这么细腻。”维珍妮亚将脚收回,脸颊泛起股难为情的红晕:“夜绪,谢谢你,不管是帮我擦药,还是刚才挡在我面前的事情。”
“那是因为──”
眼前少女的容貌突然和记忆中另一位少女的神情重合,让夜绪一时语塞。
说到底,自己和维珍妮亚也不过是第一天见面,又没有能跟逃犯抗衡的异能或力量,到底是哪来的勇气和信心挡在她面前?
“因为我也只能做到这些而已……”
夜绪的声音越来越小,不自觉地别开目光,望向另一头沙发上的贺辅等人暗自想道:就连有那种力量的贺辅先生都伤得那么惨,我还逞什么英雄?别变成大家的拖油瓶就不错了吧?
而贺辅还维持着狼人的外貌,倒在沙发上不省人事,只能从缓缓起伏的胸膛知道他还活着。
就在十几分钟前,一身伤的锦懋搀扶着贺辅回来时,让夜绪和维珍妮亚都大吃一惊。
但在两人能够开口询问状况前,只看到彩欣表情凝重,沉沉地叹了口气。
“两个笨蛋。”
她没有多问,冷淡的语气中也听不出是怒是忧,只径自在办公桌后坐下,取来纸笔后便一言不发地在纸上涂涂改改。
锦懋则满脸歉意和不甘心,将贺辅安置在沙发上,并简单处理手掌上的抓伤后,也默默地倚着桌子坐下。
尽管夜绪和维珍妮亚同样满腹疑问和忧心,但低迷的气氛让他们也难以开口。
而就在夜绪终于忍不住想询问之际,彩欣突然拿着纸站起身。
“哥,你用了『灭』对吧?”
“我……”
锦懋别开脸,根本说不出口发生什么事。然而从他的反应,彩欣心里也早有底。
“明明知道这么做,贺辅先生会有多痛苦!”彩欣走到两人身旁,手中倏地被握紧的纸啪啦作响:“贺辅先生也是!逞什么英雄嘛,明明一点都不帅气!”
然而话才刚说完,彩欣就自觉太激动,硬是压下满腔情绪,将纸递给锦懋:“我应该早点发现你们想逞强才对。”
“彩欣……”锦懋尽管想说些什么安慰,但也知道多说都只是借口。他只好打开折好的纸,上头用原子笔画着不知名的法阵:“这是──”
“应该有治疗的效果。”彩欣指着法阵的左下角,像是为了转移自己注意力般地开始解说:“我把『灭』的法阵中,天蝎宫和射手宫的术式反转后,换掉金牛宫的图腾来抑制可能过强的威力,然后……”
虽然都是听过的词语,但组合起来就足以让锦懋脑袋当机。他默默听着解释,直到彩欣说完后,他才愣愣地点头:“总、总之试试看吧。”
“这样的法阵……”锦懋轻闭上眼,想象着刚才看到的景象。
一道浅蓝色的法阵瞬时在贺辅的下方成形,还散发着温润的光芒。
夜绪和维珍妮亚不约而同发出赞叹声。
而贺辅的脸上逐渐恢复血色,锦懋和彩欣也能感受到妖力缓缓增强。
彩欣的法阵果然有用。
锦懋在维持着法阵之际,仿佛卸下胸口大石般舒了口气:从以前开始,她就总是比我聪明,甚至也比我更了解除妖术,个性又那么替人着想,明明──
“如果刚才是你,一定能想出轻松制伏对方的方法吧?哪像我把事情搞成这样。”锦懋忍不住摀着额头、抬起头苦笑了声:“你明明比我更适合当除妖师的……”
“哥,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彩欣一回嘴,锦懋就把其他本来想说的话通通吞了回去。他没敢直视彩欣,暗自想道:她心里也认为继承除妖术的是她比较好吧?但偏偏就算我愿意,也没办法把能力让给她,争也没用,才和现实妥协成这种不上不下的模样。
“说的也是。”他只垂下头,没再多解释:“对不起。”
“什──”“砰!”“贺辅先生,大事不好了!”
正当彩欣还想再说之际,事务所的门就被猛地推开。领头的瑞尔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瑶光及其他人则跟在他身后。
不过瑞尔才一进门就发现气氛不对,本想先冷静下来再解释,沙发上的异常景象又让他吓得倒弹几步,还差点撞上瑶光。
“唔啊啊啊怎么会有狼人啦!”
瑞尔等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向彩欣等人说明了找到天象书、以及遭伊萨克袭击的经过;
而锦懋除了终于能好好自我介绍外,也娓娓道来刚才和康拉德的交战过程。
彩欣听到了也只默默颔首,没再多说什么。
“那、那贺辅先生会不会有事?”长武忍不住好奇再瞥了贺辅一眼,却依旧害怕地缩起身子。
“现在状况稳定下来了。”尽管担心,锦懋还是挤出微笑说道:“嘿嘿,有彩欣就没问题了!她可是我自豪的妹妹嘛!”
“啊,这种心情我懂!”瑞尔听了心有戚戚,连连点头:“作为哥哥,都觉得妹妹是最棒的!”
“没错没错!不过我妹肯定比较棒啦!”
“该说妹控都是一样的吗……”
看着志同道合的两人,佳蒂苦笑着说出了在场其他人的心声。
她随即话锋一转,兴致十足地看着锦懋搁在桌上的法阵:“不过一时间还真难以接受,妖怪、除妖术之类的事情竟然是真的。”
“就是说,感觉你们的世界观跟我们的不太一样。”
瑞尔双手抱胸,好似非常理解地点点头。反倒是一旁的长武紧张地提醒:“瑞、瑞尔同学,不要突然打破第四面墙啦!”
“我才该觉得奇怪吧?竟然用数学能变成武器战斗什么的。”
锦懋一手叉腰,向来对数学头疼的他忍不住噘起嘴,但他很快就灵光一闪弹了个响指:“啊、我懂了!果然数学就是种妖术,对吧?”
“给我向喜欢数学的读者道歉啊。”
“所、所以说第四面墙……”
在众人的对话差点失控前,瑶光将手凑到嘴边,作势咳了声将讨论拉回正轨:“比起那些,应该先处理天象书的问题才对吧?”
“也是啦,嘿嘿。”
瑞尔难为情地笑了声。
他卸下背包,取出泛黄的札记,正想开口询问时,维珍妮亚就先雀跃地凑上前:“这个是爸爸的札记没错!”
锦懋一手抚着下颚,好奇地盯着天象书:“喔?这么一来就能穿越异界了吧?”
“可、可是……”
见维珍妮亚欲言又止,彩欣连忙把锦懋拉到一旁解释。
另一方面,瑞尔则在维珍妮亚的对面坐下:“说起来,我们是没看内容啦,但笔记本好像在发光,是不是跟异能有关系?”
维珍妮亚皱起眉头,掀开了札记:“唔,我、我试试看。”
天象书中用端正成熟的字迹记录着各异界的人事物,看上去应是维珍妮亚父亲所写,但发出微光的却是其中两页未有任何记述的白纸。
“是因为之前异能被强迫发动,才会是空白页吗?”佳蒂顺口猜测道。
彩欣也点头附和:“不过说到两页的话,刚好被连通的就是我们还有夜绪的两个异界呢。”
“也就是说──”“等一下!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
瑞尔正想加入讨论时,却被锦懋伸手制止。在锦懋将手指伸向鼻头,示意大家禁声后,从维珍妮亚手碰触到的书页中,确实隐隐透出了声响。
“可恶!就没办法……道瑶光……个异界吗?”
“队长!”
虽然声音微弱,但一听到书中传出的青年说话声,瑶光便急忙凑上前喊道:“队长!你听得到吗?我是瑶光!”
“研究……的资料交给小雅,其他人跟……”“队长!听得到吗?”
然而,任凭瑶光怎么叫唤,对方依旧没有回复,声音还越来越小,最后终于什么都听不到。
只见瑶光怅然若失地垮下肩,反倒是夜绪靠了过来:“咦?那另一页连接的该不会是──”
维珍妮亚将手伸向另一面发光的书页,一名年轻女子谐谑的声音就仿佛迫不及待地响起。
“夜绪那小子死到哪去了?等他回来就把他……看他下次敢不敢!”
“咿!对、对不起啦!”
彩欣看着夜绪吓得躲回沙发后面,虽没听清楚,但也不难想象内容有多可怕。
她苦笑了声,替刚才的发现下了批注:“看起来天象书果然跟你们的异界有连结,只是穿越的方法……”
“我、我也……”维珍妮亚闭上眼,紧握着发着微光的纸张,脑子里想的全是怎么打开通往异界的通道,然而即便纸张都被她握到发皱,也没其他变化。
瑶光忍不住问道:“就不能再想想其他方法吗?”
“现在这样──”
“我们现在既然在这里,就表示你穿越异界的能力是真的呀!”瑶光一想到刚才没有响应的熟悉声音,语气里就掩不住急躁:“要是想不出方法的话,我们就回不去了啊!”
“回去的方法我也想知道啊!被人盯上、绑架,用奇怪的装置实验,还被袭击!谁想要这种异能?”
不料维珍妮亚突然搁下天象书、双手握着拳大喊了声,吓得想插话的其他人通通安静下来。
而好似要把淤积的郁闷通通发泄出来般,维珍妮亚继续说道:“你们回去后都有人在等着。我呢?回去有谁?爸爸都已经……”
她抿着唇,任谁都看得出来是在忍住泪水。
彩欣没多说话,只坐到她身旁,轻轻拍拍她的背。而瑶光也意识到自己似乎逼得太急,低下头撇开了视线。
一片沉默中,瑞尔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拉扯。他回过头,只见刚才始终没发言的长武一手抚着肚子,立刻会意过来。
“那个,大家吃晚餐了吗?至少我们还没啦。”瑞尔一手搔着后脑,故作轻松地说道。
“对嘛对嘛!今天一天大家应该都累坏了!”锦懋跟瑞尔交换了眼神后续道:“饿着肚子是没办法战斗的喔。好好吃顿饭,剩下的明天再做打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