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大雪飘飞、寒风凛冽的严冬来了。抗联部队没有了老百姓的支持,粮食找不上,过冬的衣服也没有,加上日军的一次次围剿,他们饥寒交迫,挣扎在死亡线上。
为了躲开敌人,抗联部队每天都要行军,换营地。因为担心暴露,故不能生火,不能开枪打猎。吃不饱穿不暖的战士们经常在寒风刺骨中,不分男女地挤在一起相互取暖。很多的时候,他们在山里和日军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
在一个大雪纷飞的下午,雪樱子兴冲冲地拿来了战报:“佐藤君,今天又发现抗匪冻毙尸体三十二具。”佐藤高兴极了:“前天发现十七具抗匪的尸体,昨天是二十八具,今天就猛增到三十二具!照这样的速度,抗匪已经是奄奄一息了。”“可是,我大日本帝国的军人也在不断伤亡。”
“是呀。”
“佐藤君,为了早一天消灭抗匪,我们还得想想别的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
“我认为,我们还得在抗匪内部找突破口。”
佐藤的兴致提了起来:“在抗匪内部突破?你找到对象了吗?”
雪樱子自负地说:“找到了。”
“谁?”
雪樱子微笑着说:“抗匪五军一师师长关书范。我跟他打过不少交道,他应该是抗匪中间一个意志薄弱的将领。”佐藤一皱眉:“哦?”
“这个人贪功冒进,自私自利,上次带着一千多人进攻熊本将军的驻地,结果全军覆没,听说他从师长降到了团长。”佐藤想了想说:“雪樱子,据我所知,这个关书范是一条硬汉。”雪樱子笑道:“你是指他曾经被我们俘虏,我们并没有撬开他的嘴巴?”
“是的。”
“此一时彼一时也,那一次我们没有撬开他的嘴,不等于这一次撬不开。”
“为什么?”
“我在抗匪五军卧底的时候,经常到他的住处去,所以,我还是了解这个人的。”
“说下去。”
雪樱子如数家珍地说道:“他有强烈的个人英雄主义思想,爱出风头,一身的江湖义气。像这样的人,只能忍得一时之痛,长期打击他肯定受不了。”“这一次能有奇迹出现吗?”
雪樱子肯定地说:“对。佐藤君,你想想,我们的士兵穿着靴子和皮大衣,都能被冻死,难道他们抗匪是铁打的?”“你是说在这样极度困难的环境里,像关书范这样的人就会有想法?”
“这是一定的。关书范虽然作战勇敢,但他为人专横,在关键时刻往往感情用事。在这个时候许以高官厚禄,并为他保密,以保护他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就有可能把他拉过来。”佐藤认真想了想,终于下定了决心:“好,雪樱子,就按你的想法去做吧,需要我配合的地方,你尽管说。”
雪樱子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叫来了葛兰山,对他说了自己的想法。葛兰山一听,吓坏了,嘴皮打着哆嗦,问道:“雪樱子队长,你让我去策反关书范?”看见他胆小怕事的模样,雪樱子又好气又好笑:“对呀,怎么了?”葛兰山一脸恐惧地说:“我是想去执行任务,但是,成功的把握究竟有多大呢?”
雪樱子给他打气道:“葛队长,你以为我在抗匪卧底那么长时间,就没有做关书范的工作?”葛兰山瞪着一双老鼠般的小眼睛,说:“雪樱子队长,你是说,关书范已经……”
“对,现在的关书范就在投与不投的两可之间。你如果抓住机会,他就可以为我所用。”
“雪樱子队长,佐藤太君决定了吗?”
“是的。”
葛兰山丧气地说:“太君都决定了,我不去肯定不行,除非我不要命了。”雪樱子笑道:“看来葛队长是一个聪明人。”她把两封信交到葛兰山手里,说:“这是满洲国最高军事顾问佐佐木先生和我的劝降信,你带着,相机行事。”“我带多少人去?是不是得准备一份见面礼呀?”
雪樱子在葛兰山耳朵边说了一席话。葛兰山一听,脸色好多了。
几天后,葛兰山带着几个不明真相的警察,用雪橇拉着粮食和枪支弹药,来到抗联五军经常活动的山里,四处溜达。他们很快就被五军的侦察员发现了。军长周保中听了,也有些奇怪,说道:“走,我们去看看。”
周保中带着陈堂、关书范、杜雪颜,藏在一处土坎下,偷偷地看着葛兰山一伙人的动静。葛兰山发觉有人在不远处偷看,便故意大声说道:“弟兄们,你们不是想知道我们去哪里吗?”
“对呀。”
“那老子就告诉你们,我们这是投奔抗日联军!”
“葛队长,你投降抗匪,只有死路一条!你要去自己去,我们可不去!”一名警察吓坏了。葛兰山虎着一张脸:“什么?送死?你他妈的,你想一辈子当汉奸哪?”说着拔出手枪,把那警察打死了:“还有谁不愿意跟我走?站出来,老子一块儿送他上西天!”葛兰山狠狠地瞪着其他人。
关书范见状,一下站了起来:“看来这个葛队长是真心实意来投降的,我们出去吧!”
周保中一拉他衣袖:“你急什么?”
杜雪颜也提醒道:“周军长,这个葛兰山可是一个死硬的汉奸,这个时候来投降,一定有问题。”关书范大大咧咧地说:“有什么问题呀?人家给我们送来了粮食呢!”
关书范不顾大家的反对,就径直迎了上去:“葛队长,我是关书范。”
葛兰山听了,暗暗发笑。他快走两步,握住关书范的手说:“关师长,我们投奔抗日联军来了。”关书范看着雪橇上的粮食和枪支弹药,说:“葛队长,你可真是我们的及时雨呀!”
周保中、陈堂、杜雪颜无奈之下,也走了过来。葛兰山一眼就认出了杜雪颜,惊叫道:“啊呀,曹夫人,你可是从我眼皮子底下跑掉的,为这事情,我差点让雪樱子那个婊子给打死!”
杜雪颜冷眼瞧着他说:“哦,是葛队长?你怎么来了?”葛兰山打量着几位抗联军官,说:“我知道小鬼子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所以,带着弟兄们弃暗投明来了。”
周保中向葛兰山伸出了手,说:“葛队长,欢迎你加入抗联!”关书范热情地介绍道:“葛队长,这位就是我们周军长。”葛兰山握着周保中的手说:“啊呀,周军长,你大名可是如雷贯耳呀!”
关书范也不再客气,招呼战士们把粮食和弹药卸了下来,搬到一处隐秘地点。回到地窨子后,杜雪颜对周保中说:“周军长,葛兰山拉来的粮食要检査一下才能食用。同时,我们要监视葛兰山的一举一动。我敢保证,他一定是假投降。”周军长点点头,对陈堂说:“陈师长,就按照雪颜同志说的办。”陈堂马上把两件事情落实下去了。
接下来,周军长召集大家商量下一步的军事行动。杜雪颜建议说:“军长,我感觉部队西征,也许是一条出路。”吕飞廉想了想,表态道:“我也同意部队西征。”
这时,关书范进来了,静静地坐在了一旁。周保中看了看大家,说:“大家如果没有什么意见的话,我们今天晚上就出发。”吕飞廉说:“军长,西征是可以,但现在战士们没有粮食,要走也走不远哪,葛兰山是带来了一点,但那点粮食也只能吃个几天的。”
周保中一听,也不吭声了。他明白,自此往西,就是深山老林,如果没有粮食,几百人的队伍确实难行,靠打猎是远远不够的。他问道:“那怎么办?”
沉默了好一会,杜雪颜叹了口气说:“周军长,参谋长,我们的电台被炸坏了,暂时不能与山下的同志联系。我建议派人下山去与地下组织联系,看能不能想点办法。”“行倒是行,但你现在已经暴露,再不能下山了。”周保中说道。“不行的话,可以让紫柔去。”杜雪颜说。
周保中同意了。杜雪颜又提出了一个心里非常不安的问题:“我还是怀疑葛兰山是假投降,如果把他留在身边,恐怕又会像当初的朴玉梅一样,给我们带来大麻烦。”一直默默不语的关书范说:“我说杜政委,你也太草木皆兵了吧?这话要是让人家知道了,多伤人心哪!不管怎么说,人家在关键时刻帮助了我们。”
杜雪颜说:“不能因为他帮助了我们就疏忽大意。”吕飞廉对关书范说:“杜政委言之有理,我们一定要事事小心。”“杜政委,你放心吧,这件事已经安排下去了。”陈堂说道。
关书范见大家对他态度冷淡,便自怨自艾地走出了地窨子。站在远处的葛兰山见关书范垂头丧气回来,就迎了上去,说:“关团长,怎么了?愁眉不展的。”关书范带着葛兰山走进了自己的地窨子,长叹一声:“唉,一言难尽啊!”
葛兰山见机会来了,说道:“关团长英雄盖世,还有难事?”关书范背靠在一堆柴草上,说:“恨我生不逢时,恨我回天无力呀!”
“回天无力?”
“你看看,现在部队九死一生,我若有回天之力,既救了我自己,也救了五军,何乐而不为呀!”
葛兰山的一双小眼睛滴溜溜转着:“关团长说的是,与其这样死去,不如想点别的办法,也许能峰回路转,别有洞天。”关书范斜眼瞄着葛兰山,说:“葛队长难道有什么办法不成?”
葛兰山神神秘秘地把佐佐木和雪樱子的劝降书递给了关书范。见关书范看着劝降书,葛兰山自以为得计,压低声音说:“关团长,我们来一个假投降,换来五军峰回路转,有什么不好哇?”
关书范闻言勃然大怒,大声喊道:“来人哪!”
警卫员和几个战士马上冲了进来:“团长……”
关书范用手一指吓得脸发绿的葛兰山说:“把这个假投降的家伙拉出去毙了!”葛兰山大叫着:“冤枉!冤枉!关团长,我冤枉啊!”
战士们不由分说,把葛兰山拖到外面,一声枪响过后,这个汉奸一命呜呼。枪声惊动了军长周保中,命警卫员去查是谁开的枪。过了会儿,关书范走进周保中的地窨子,说:“周军长,果然让杜政委不幸言中了。”
“什么不幸言中了?”
关书范把两份劝降书交到周保中的手里说:“你看看这个吧。”吕飞廉看了眼劝降信,不禁有些气恼:“你怎么就把他毙了?”关书范冲口道:“不把他毙了,还养着他,派人看着他?”
杜雪颜也进来了,说道:“关团长你急了一点,如果我们将计就计,让葛兰山通风报信,岂不是更好?”
周保中一挥手:“好了,毙了就毙了吧。这就足以说明,小关是一位坚定的同志嘛!杜政委,紫柔安排好了没有?”
“我正要送她下山去呢!”
“那你去吧!”
杜雪颜来到队部,紫柔早已做好了出发准备,就带着紫柔顺着一条小路慢慢向山下走去。杜雪颜见紫柔神情落寞,便问道:“紫柔妹妹,你害怕吗?”紫柔轻轻摇头:“姐姐,我不害怕!”
“好,不怕就好。”
紫柔站住了,说:“姐姐,你回去吧。”她指着后面的两个男战士说:“有他们送我就可以。”杜雪颜双手扶着紫柔的肩膀:“他们也只能把你送到城门口,接下来的事情就靠你自己。你只须找到你姐夫就可以了,粮食问题,他会想办法的。”紫柔点了点头:“姐姐,我记住了。”
杜雪颜抱了一下紫柔,说:“妹妹去吧,姐姐祝你一路顺风!”紫柔看着杜雪颜,依依不舍地说:“姐姐再见。”在紫柔心里,杜雪颜就是她的主心骨,什么事都是杜雪颜拿主意。这次让她独自一人下山执行任务,虽然觉得很光荣,但心里难免有些紧张和不安。
就在她们依依道别的时候,关书范一直偷偷摸摸地藏在不远处,见杜雪颜回去了,便悄悄地跟在了紫柔和两个护送战士的身后,尾随着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