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后，牟大成带领着自己大组的全体成员和其它大组来支援的几位战友，匆匆爬上解放牌卡车向418远方测试站出发了。

　　昨天，钢板房子的包装箱分别送到了两个远方测试站418和420。今天，他们要在418站安装第一座钢板房子。

　　两个远方测试站418站和420站处于预定爆心的两个不同方向处，离预定爆心的距离相差不多。预定爆心、418站和420站三者构成了一个三角形。这两个远方测试站的钢板房子都有两个窗口，将安装两种不同速度的摄影机，除了给科学研究提供爆炸火球的测试数据外，还为电影放映提供氢弹爆炸全过程的电影胶片。

　　418测试站选定在一座小山上。人们在山下把包装箱拆开，将组合式钢板房子的“零件”一块一块地搬出来，准备一块一块地搬上山去。

　　“同志们！现在开始上山！”牟大成在发出号令的同时，让程志波和徐海昌把一扇大铁门抬起放到他的后背上。他身体向前倾着，双手倒背在后面托扶着铁门，稳步向山坡上走去。在他后面，有的一个人背一块小些的，有的两个人抬一块大些的，像一小群羊似的开始向山上运动。

　　这山虽然不陡，却很难走，像戈壁大漠一样，铺着一层厚厚的碎石子，人每向前迈一步都要向后哧溜回半步，就这么一步一哧溜，左哧溜右哧溜地扭摆着身子向前移动着……

　　“同志们，注意安全哪！”牟大成提醒大家说：“一个人背一块的，小心不要‘狗吃屎’，两个人抬一块的，小心不要‘搬起钢板砸自己的脚’！”

　　“哎，老牟！你在前面哪，有屎还不够你吃的呢！”活泼好逗的徐海昌喊道。

　　“哈哈哈……”大家都把钢板房子的“零件”放下，大口喘着气，说着笑着。

　　邢和义和金玉林把牟大成背上的大铁门抬下来。牟大成直起腰来，用袖头抹了一把汗，从身后拽过水壶来喝了两口。

　　“哎，我们在这小小的山头上‘盖’个小小的钢板房子这么费劲，真不知古时候，人们是怎么把长城修筑到崇山峻岭上去的？”徐海昌一边端着背壶喝水，一边感慨地说。

　　徐海昌的一句话，勾起了夏临渝的一段辛酸往事。那是解放前不久，伪中央军在辽沈战场上失败，还要负隅顽抗，把长城的大青砖拆下来，在东北进入华北的“咽喉”山海关的郊外修筑碉堡和炮楼。为此，便派伪保长、甲长到老百姓家征劳工，有劳力的出劳力，有钱人家则花钱雇工。当时，年仅十二岁的小临渝，为了给揭不开锅的家挣一瓢玉米面，只好卖小工子，替有钱人家去做劳工。在手持皮鞭的伪军监督下，他背着一块大青砖咬着牙移动着脚步，跟在人群后边向碉堡走去……

　　有一位老汉给小临渝讲了一个秦始皇修筑万里长城的故事，他至今还清楚地记得。于是，夏临渝回忆着说：

　　“哎，老徐，说到修筑长城，我倒听说过一个故事。那时候，在崇山峻岭上修筑长城需要大量的青砖，你知道他们是怎么把那些大青砖运到山上去的吗？有一个人想出了一个绝招，赶来一大群山羊，每只羊驮（tuó）两块青砖，羊身两侧一边一块，像个驮（duò）子似的。后来，官兵就弄来好多山羊，一人赶一群，驮着大青砖上山。山羊爬山，那要比人强多了，而且羊比人多嘛，修筑长城的速度自然加快了。”

　　“噢，原来如此！”徐海昌若有所悟似的冲牟大成说：“哎，我说老牟，你怎么不弄一群毛驴来驮呢？”

　　“啊？我提测试器材的时候在报表上填上：电影摄影机四台，毛驴二十头……领导还不以为我患了精神分裂症啊？”牟大成说着呵呵大笑起来。

　　“嘿，老牟，你要是真的弄些毛驴来，我们不但轻松了，还可以骑骑毛驴，吃吃驴肉的嘛！”金玉林眉飞色舞地说，好像老牟真要弄来毛驴似的。

　　“哎，听说新疆的毛驴很便宜的，一头毛驴八块钱。日后让我转业，我就买十头毛驴，骑着赶着，回家去卖了还能赚一笔呢！”

　　“再买一群羊赶回去吧！”邢和义插嘴说，“新疆的羊也便宜，一只才三块钱！”

　　“嘿嘿，这个，这个……”路大刚摇头晃脑地笑着。

　　人们说着笑着，疲劳消了，汗也落了。于是，又重新背起、抬起钢板房子的大大小小的“零件”往山上登去。左脚一哧溜，右脚一哧溜，一步一步地艰难地向山上登去。登呀，登呀，终于登到了山顶！一看表，已是北京时间十四点三十八分。

　　人们从肩上取下戈壁滩上的两件宝——军用水壶小挎包，从挎包里拿出白面馒头夹咸菜丝大口大口地咬起来，噎了就拿起小背壶喝口凉开水。瞧，吃得多香！

　　“哎，我说老夏，你设计摄影经纬仪很不错，怎么想起设计这钢板房子来啦？”徐海昌忽然问。

　　“不，这不是老夏想设计的！”牟大成接过话碴儿来回答：“这是孙主任提出来的！”

　　“好么，多亏是组合式的，要不，就是骆驼也驮不动！”邢和义说。

　　“这么组合式的，倒是夏临渝设计的！”牟大成解释说：“这样，这里用则搬来组合起来，这里不用则可拆去，转移到别的地方再组合起来，很方便嘛！”

　　“这个，嘿嘿，这个……”路大刚摇摇头，咧嘴笑笑。

　　吴伟也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说：

　　“其实，这钢板房子还是整体的好，不但牢固，还免去这些安装麻烦！”

　　“整个的？这么大个钢板房子，你能扛上山来呀？”金玉林顶一句。

　　“当然有办法弄上山来的。”吴伟并不生气，笑笑说：“可以像大庆铁人王进喜用履带式拖拉机拉钻井架子那样，我们也要一台拖拉机往山上一拽就完事儿了！”

　　牟大成没有理会他们，环视一下大家说：

　　“同志们，开始组装吧！”

　　牟大成从挎包里掏出几把活扳子，一大包六角螺栓和螺母，大伙接过来开始组装钢板房子。

　　牟大成一边分发工具一边说：

　　“同志们！全国人民正期待着看我们拍摄的我国第一颗氢弹爆炸的电影呢！干吧！”

　　人们七手八脚地干起来。有的把一块一块的板块对起来，有的往连接孔中插螺栓拧螺母，有的用活扳子拧紧……

　　钢板房子立起来了。在阳光照射下，闪耀着五彩的光辉。两个圆形窗口像一对大眼睛凝视着前方的空间，时刻准备着将氢弹爆炸的火球和蘑菇云摄入“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