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
牟大成和夏临渝都没有坐过轮船,借此去扬州机会,便乘船顺江而下,观赏了一番长江风光。到镇江逛了一圈儿,渡江从六圩登车,一会儿工夫便到了扬州。
牟大成和夏临渝刚一下车,便听见一个女人声音在喊:
“老牟!老夏!”
二人闻声看去,一位扬州美女正袅袅婷婷地走过来。瞧她那丰姿:
身穿一件淡色紧身的花连衣裙,显出既苗条又丰满的优美曲线,坚挺圆实的**在薄绸下微微高突,充溢着少女青春的活力,两条乌黑光泽的长辫子从颈后绕过来垂在右胸前,柔细而挺拔的腰部下面是浑圆的臀,短裙下露着一对象花枝一样的圆滚结实的长腿,脚下迈着轻盈细碎的步子,肩下晃动着一双象牙般的白嫩而光润的手臂,呵,一副天生丽质的身材!
再瞧她那神韵:
那胜似三月桃花的光洁俏丽的脸蛋儿流露出纯真可爱的少女风采,一对秀美黑亮的眼睛由于兴奋而闪动着瑰丽的光芒,一张色泽红润的樱唇饱含着甜甜的笑意并由于激动而微微地颤动……
这俊俏姑娘的出现,一下子使牟大成和夏临渝愣住了。直到姑娘来到面前再次叫“老牟!老夏!”这二人才醒过神儿来。牟大成傻呵呵地笑着说:
“哎呀,小华!你军装一脱,换上这身打扮,我还以为仙女下界,几乎认不出来了!”
华静竹用小拳头轻轻捶了一下牟大成,娇嗔地说:
“你们怎么才来?我接你们好几趟了!”
夏临渝没有言语,只是微笑着看着华静竹,心在说:男装的祝英台回家变成了女装的小九妹!又说:不,不能这样形容!
这是一座江浙一带常见的老式木质小楼,虽然破旧倒还整洁。楼下是客厅兼餐室,沿扶梯上去,楼上是卧室。
“妈!客人来啦!”华静竹一边让两位客人坐下,一边冲着旁侧的一间小厨房喊。
“你们好啊!”从厨房里走出一位约五十多岁的中年妇女。她干净利落,热情洋溢地和两位客人打招呼。
“大妈好!”两位客人不约而同地说。牟大成双手将糖果点心盒子捧到华大妈面前:“这是我们俩的一点儿心意!”
“嗨!你们来看我,我就很高兴啦,还买什么东西嘛!请坐!请坐!”华大妈脸上每一条皱纹都漾出了喜气笑意。“静竹,你陪这两位同志聊聊,我厨房里正煮着饭呢!”
“哎,你们坐着,我给你们斟杯茶!”华静竹说着走进厨房,一会儿,提着保温瓶拿着茶杯出来,见只有夏临渝一个人在那儿坐着,便问:“老牟呢?”
“他说出去一下。”
华静竹斟好两杯茶,端一杯递给夏临渝,深情地说:
“夏哥,你好吧!”
“好!好!”夏临渝把茶杯放在桌上,手伸进衣兜里掏出个小纸包来,说:“给!”
华静竹接过纸包,打开来看,原来是两块光彩的小卵石。她如获至宝地双手捧着这对小卵石,像天真的孩子似的又蹦又跳地叫着:
“雨花石!雨花石!”
夏临渝在那里瞪大眼睛看着面前这个姑娘,仿佛和以前穿军装的那个华静竹完全不一样了,变得如此俊美生辉,活泼可爱。不禁脱口而出:
“小九妹!”
“什么?小九妹?”华静竹一把抓住夏临渝的手,“夏哥,你说什么?你怎么这样看着我?”
“老牟回来了!”夏临渝说着,急忙从华静竹手中抽回自己的手。
牟大成迈进门槛,一边抹汗一边乐呵呵地说:
“老夏,离这儿不远有一家旅店,我已经安排好了住处,住两天,在扬州玩一玩,后天下午返回南京!”
“老牟,老夏,我给你们当导游!”华静竹雀跃地说。
这时,厨房里华大妈在喊静竹,她转身跑了进去。不到吸一支烟的工夫,华大妈母女俩端着酒菜进来。
“静竹,看看你爸爸怎么还没回来!”
华大妈话音刚落,华大伯便推门进来。
宾主相见后入席,请两位客人坐正面,左侧华大伯挨着牟大成坐,右侧华静竹挨着夏临渝坐,华大妈则打横坐在华大伯和静竹之间,照顾添菜盛饭。
“华大妈有子女几人哪?”为活跃气氛,牟大成主动拉起家常来。
“哦,三个孩子。大女儿三十四,在无线电厂,儿子二十九,在轻工业局,静竹是老闺女。”华大妈笑容满面地介绍她的家庭成员,末了问牟大成:“你今年多大啦?”
“跟您的大女儿同岁。”牟大成答。
“好哇,正是人生的黄金时期!小伙子有出息,好好干吧!”华大伯亲切和蔼的话语,使两位客人感到轻松。他那慈祥的目光从牟大成转向夏临渝,微笑着问:“这位小伙子多大啦?”
“他比我哥小一岁!”看来,回到家中的华静竹无拘无束,两位客人在她看来并非外人,竟然抢着代夏临渝回答。
“死丫头!谁问你啦?”华大妈嗔怪地斜楞华静竹一眼。随后,她爱怜地端详着夏临渝——白皙的脸儿端庄朴实,浓黑的双眉,大眼睛深沉而有神采,特别是,那嘴唇给人以诚实、稳重的感觉。半晌,又微笑着说:“瞧这小伙子,要人才有人才,要礼貌有礼貌!静竹这丫头日后能找到这么样的对象可福天啦!”
听了华大妈的话,夏临渝白净的脸庞微微泛红。
“妈——,你说哪儿去啦!”华静竹娇嗔地推妈妈一把。
牟大成瞥了夏临渝一眼,发现他有些不自然,赶紧打圆场说:
“大妈说的没错!不说不逗不热闹嘛!不过,大妈,我们这位小伙子不善言谈,您可得多包涵哪!”
牟大成这番话,说得华大妈眉开眼笑,她接上碴儿道:
“瞧瞧!你这位牟大哥多会说话,其实,我是觉得你夏大哥蛮招人喜欢的!对象也一定是模样、人品都不错吧?”
夏临渝突然鼻子发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仍没有抑制住,那股水儿还是跑到眼眶边上打转,擦又擦不得,憋又憋不回去,急忙扭转身站起来说:
“对不起,吃呛了,我去一下就来!”
夏临渝走进厨房里去。华大妈望着他背影愣了一会儿,又看看牟大成说:
“怎么,我说错了?触动了他的心酸处?”
“是啊!”牟大成叹口气说:“他爱人刚刚去世!”
“什么?什么时候?”华静竹惊诧地问。
“就在他被禁闭的日子里。嗐!连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华静竹想起了夏临渝那停职检查和行前告别的情景,仿佛看见夏嫂子期待丈夫归来而不瞑目的模样,她的心像猛地被尖刀子一剜,两只眼睛立刻被一层浓雾似的东西蒙住,一转身向楼上跑去,泪水像断线的珍珠劈里啪啦地落在一级一级扶梯上。
“瞧,都是你这老婆子多嘴!”华大伯责怪华大妈道。又转向牟大成:“真抱歉!你去安慰一下小夏吧,今天只好到这儿,没吃好,下顿再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