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南京的第三天，是个星期天。牟大成和夏临渝吃完早饭，便离开炮兵工程学院招待所开始游览南京城。

　　他们从孝陵卫出发，放弃公共汽车不坐，乘着早晨空气新鲜凉爽，沿着宁杭公路向西步行，欣赏南方的竹林风光。

　　这里是紫金山南麓，竹叶舒展，挤挤攘攘，抖开一片浓浓郁郁的青纱帐。晨风吹拂，发出丝竹弦歌的音响，青纱舞动，呈现出婀娜多姿的情态。边上那些伸着长臂的竹梢，连枝带叶像一只只纤纤玉手在向游人致意。

　　“老牟，国画家喜欢画竹，原来竹林确实很美！”夏临渝抚摸着高大的竹杆，仰头向上观望。

　　“老夏，既然你这么喜欢竹林，就在这里留个影吧！”牟大成说着，从挎包里拿出康泰克斯照相机来，准备给夏临渝拍照。

　　“嗬，你还带照相机来啦？”夏临渝兴奋起来，东瞅瞅西瞧瞧地马上选好了一处竹景，让牟大成为他拍照。之后，他要给牟大成拍一张，牟大成摆摆手说：

　　“我不在这儿拍，等到中山陵去拍！”

　　他们一边欣赏竹林，一边比划谈笑，来到陵园路路口，又沿这条坡路而上，在几处风光秀丽处留个影，便到了中山陵脚下。

　　夏临渝望着层层上升的台阶，不禁叹道：

　　“好高啊！”

　　“老夏，你瞧我一口气跑上去怎么样？”牟大成说完，把挎包和照相机往夏临渝手里一塞，便一级一级向上跑去。

　　夏临渝跑几级，登几级，再跑几级，再登几级，跟着上去。登到最后一级时两腿酸乏，一屁股坐在牟大成旁边喘息。他一边擦汗，一边东张西望地观赏这里的景物。忽然，在向上走来的游客中，有一个身材苗条的女军人——是她，华静竹！他霍地立起身来高声喊叫：

　　“华静竹——！华静竹——！”

　　女军人循着喊声，见夏临渝站在上面喊她，又惊又喜，急忙跑上几级台阶，张口刚要叫“夏哥”，发现牟大成也在，便改口道：

　　“老牟，老夏，你们也来啦！”

　　牟大成向左右看看，奇怪地问：

　　“怎么就你自己？康维廉呢？”

　　“他回家去了。”

　　“噢，对对，我怎么忘了——他是南京人！”牟大成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乐呵呵地说：“走，我们一起游览吧！”

　　“老牟，你们来几天啦？”华静竹问。

　　“三天。”

　　“你们住在哪儿？”

　　“炮兵工程学院。”

　　“远吗？”

　　“不远，就在这东边孝陵卫！”牟大成向东指了指说，“这不，我们连车都没坐，走来的！老夏初次到南方来，喜欢竹子，我们就一边走一边欣赏竹林，不知不觉地就到了！”

　　“哦！”华静竹似有所领悟地点点头。

　　三人并肩向上走。牟大成停下脚步，从照相机的取景器中观察孙中山陵墓那宏伟肃穆的建筑物说：

　　“从这里正好能照到陵墓建筑的全景，我们就在这里留个影吧！”

　　“好！先给小华照！”夏临渝向静竹挥了挥手说。

　　三个人互相拍照，从各个角度咔嚓咔嚓地拍了十多张。夏临渝拉着牟大成，让华静竹给他们俩个合影。

　　“哎，老夏，小华，我给你们俩拍一张合影！”牟大成看看小华，小华手捋着长辫子，脸红红的直摇头；看看老夏，老夏直摆手。于是，他把相机往脖子上挂，搭拉在胸前，伸出双手，左手拽小华，右手拉老夏，往一块儿推，忽然想起往日他们一起学英语的事来，便说：“你们是学英语的师生，老师和学生在一起照张像，留个纪念嘛！”

　　其实，夏临渝视小华为小妹妹，华静竹则视老夏为亲哥哥，往日关系何等密切，彼此都愿意在一起照张照片留个纪念，只是在牟大成面前不好流露真情罢了。此刻，既然牟大成一再往一块儿拉，彼此对视了一下就来个顺水推舟。于是，牟大成举起相机咔嚓咔嚓一连给他们俩拍了三张。

　　三人走进大殿，瞻仰孙中山遗容。孙中山那白色玉石雕像仰卧在石**，夏临渝想起了解放前上小学时，每周末班会上都要一齐默诵《总理遗嘱》。现在还依稀记得，便在心里默诵：“余致力国民革命凡三十年……”

　　“老夏，走吧？”牟大成拉了夏临渝一把，夏临渝如梦方醒地懵懵懂懂跟着牟、华走出了大殿。

　　“老牟，雨花台没去吧？我们到那儿去怎么样？”华静竹建议。

　　“好，我赞成！”夏临渝抢着回答。其实，他知道牟大成在南航念了五年书，又到南京出过差办过事，对这里的一切都很熟悉，这次不过是陪他来顺便旧地重游而已。

　　“听说那里有许多雨花石，往水里一泡，五彩缤纷的十分好看！”华静竹像个天真的孩子般拍手打掌地说，“我们捡一些拿回去做纪念多好啊！”

　　三人乘车南下，很快就到了中华门外。在一家商店里买了些点心当作午饭，说说笑笑走进了雨花台烈士陵园。

　　他们首先到烈士墓前瞻仰，然后拍了几张照片，接下来便搜寻雨花石。也许因为游客太多，他们把四处都找遍了，只捡到两小块并不好看的小石子。华静竹拿着这两块小石子，和牟大成、夏临渝走出烈士陵园，咂咂嘴，摇摇头，似乎既赞美却又觉得有点儿遗憾。

　　“老夏，我们把小华送回去，然后再返回孝陵卫二百号，好不好？”牟大成征询夏临渝的意见道。

　　“好。”夏临渝回答。

　　“小华，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北京？”牟大成若有所思地问。

　　“还需要一个月二十天的吧！”华静竹答。

　　“哎，老夏！”牟大成转向夏临渝：“哪天，我们和老康商量商量，我们一块儿到小华的家乡扬州去看看好不好？”

　　“好！好！太好啦！”华静竹拍手叫好，扭头看看夏临渝，夏临渝点点头。也许是为她支持牟大成的提议提供“论据”，她又补充说：“扬州离这儿很近，乘船乘车都行，用不上半天儿就到！”

　　三人乘车来到南京站，又在站前相互拍照留影。个人留影之后，夏临渝让小华给他和牟大成拍个合影。尔后，牟大成又要给夏临渝“师生”拍合影。这次，夏临渝索性大大方方地和华静竹站在一起，让牟大成拍照。

　　当牟大成站在远处选景、调光圈和快门速度时，华静竹悄声问道：

　　“夏哥，嫂子和郑大妈都好吧！”

　　“哦……好。”夏临渝含含糊糊地回答，看着前面牟大成调整照相机。

　　拍完照以后，三人从东边跨过铁道，穿过燕子矶，径直走到江南光学仪器厂。把华静竹送回招待所，牟大成和夏临渝才返回孝陵卫。

　　或许因为跑了一天太疲乏了，吃过晚饭，洗一洗，夏临渝便上床了。还好，招待所的房间很宽敞，晚上还不太热，只有他和牟大成两个人住着，十分安静。夏临渝脑海里浮现出中山陵，孙中山的石像，雨花台，烈士墓碑的碑文。他的心在说：先辈为了中华民族的生存付出了那么多，我们为了新中国的富强还有什么舍不得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