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三部的保密室。
这里存放着有关核试验的各种密级的文件——绝密的、机密的和秘密的,存放着一至五队各室、组的保密文件和每个人的保密包。三部的每个科技人员都有一个保密包,装着各自的保密文件和工作笔记等材料,用的时候,凭自己的编号铁牌来领取,用毕再送回保密室里来。
保密室主任赵宝安是一位上尉军衔的老科技干部。五十年代末,他大学毕业后便从上海来到核试验基地工作,起先是在后勤部门从事核试验器材的调拨,后来转到保密室来做各种保密文件资料的整理存档工作,去年被提拔到保密室负责人的位置上来。
赵宝安干工作有一股子“老水牛劲儿”——因为他是南方人,人们便用“老水牛”形象地称呼他,而不用北方人所说的“老黄牛精神”来形容他。他虽不善于找窍门,但能够起早贪黑闷嗤闷嗤地干,直到把工作干完为止。在这年除夕的晚上,连文艺晚会也没参加,还在灯光下整理文件资料。他想的是:春节一过,不久就要进入试验场区做试前准备,这些重要文件资料必须该装帧的装帧,该编号的编号,还要登记造册,要做的工作很多,他必须理出个头绪,然后组织保密室人员来做。
“喂,我们的老水牛!还忙哪?”杨雪莉前脚刚迈进门槛就喊起来。
杨雪莉到来,就像仙女自天而降,赵宝安立刻心花怒放,急忙把文件资料收拾收拾,便走过来和她搭话:
“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大家都在食堂包饺子呢,我自己在宿舍里怪闷得慌的。”杨雪莉说到这儿停下来,打开柜台门走到里边,凑到赵宝安跟前,勾人心魄的娇媚眼神投向赵宝安,软声细语地问:“怎么,你不想我?”
“嘿嘿……”赵宝安憨笑着。
在保密室进门处有一个直角形柜台,通常,人们在柜台外边隔着柜台办理借文件资料手续,或办理领取、存放保密包手续。如有特殊情况,经保密员同意,可进入柜台里边跟随保密员查阅文件资料。有一个例外,这就是赵宝安值班时杨雪莉可以自由出入。
杨雪莉为什么这么特殊呢?
这事儿说来话长。自从赵宝安到保密室工作以来,杨雪莉成了保密室的“常客”。特别是,赵宝安本人值班而没有保密员时,杨雪莉干脆坐在这里跟赵宝安聊天儿。赵宝安是个憨厚的人,不善言谈,不过很喜欢跟杨雪莉聊聊。赵宝安是嘉定人,属于上海市,和杨雪莉可谓“同乡”,“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嘛,何况在这荒漠的塞外呢,到一起哇啦起上海话来彼此倍感亲近。
还有更重要的一层:赵宝安如今已跨而立之年却还是个光棍儿。他这个憨厚老实人,在大学念书时从不向女同学看一眼,在参加工作的头几年里也没有想到过找对象,不知不觉地年龄就大了,等他想起这个事儿时,咳,在这个闭塞的“保险箱”——核试验基地的三部,有几个女同志呀,到哪儿去找“合适的对象”呢?就在这时,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同乡人杨雪莉来到面前!赵宝安发现,杨雪莉是一个很钻研业务的人,她到保密室来对各种文献资料都感兴趣。赵宝安就想:跟我老赵要别的没有,要有关核试验的资料,喏,看吧!这些资料既吃不得也嚼不得,反正你是干这行的,喜欢钻研这些资料,愿意看就看吧!赵宝安就尽力为杨雪莉提供方便。杨雪莉呢?或报之以甜蜜的微笑,或拉住赵宝安的手轻柔地说:“太感谢你啦!”每当这时,赵宝安的心里像吃了蜜糖似的甜哪甜!
在赵宝安的眼睛里,杨雪莉这姑娘细眉大眼,直挺的鼻梁,红润的嘴唇,一笑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蛮好看的!再说,杨雪莉比自己小一岁,年龄也挺般配的!如果能跟她“对上象”,那是再理想不过了!赵宝安也曾听说杨雪莉和苏联专家索柯洛夫接近,可那时候,哪个中国技术人员不想和苏联专家接近,捞点知识或资料呢?何况索柯洛夫又是个活跃的年轻专家,更易于接近呢?再说,她不是没有跟那个大鼻子走吗?
赵宝安从杨雪莉那甜蜜的微笑和娇声的细语之中毕竟感受到:啊,那是爱的信息!
去年秋季的一天,赵宝安终于憋不住了,鼓足了勇气,大胆地对杨雪莉说:
“我们做个……做个……对象吧!”
杨雪莉似乎早有思想准备,娇媚地对他一笑说:
“瞧你这傻样,结结巴巴的!”
“你同意啦!”赵宝安激动地扑过去,把杨雪莉搂在怀里,不管是嘴呀还是脸的,足足吻了五分钟?十分钟?说不清楚。
事情就这么顺利地开始了。
后来,那是国庆节的晚上,和今天一样,大家都玩儿去了,杨雪莉来到保密室。赵宝安和她紧紧地拥抱在一起,亲吻着,吻着,蓦地,赵宝安感觉到有一种力量在全身冲激着,感觉到自己从来没有过的激动、兴奋,简直无法扼制,大手慌乱地在女人那丰满而柔软的身体上抚摸起来。女人没有抵拒,娇柔地倒在他的怀里,听任其爱抚。之后,不知怎么的,两个肉体滚到了一起……
半年过去了。赵宝安和杨雪莉就这么“偷鸡摸狗”的。赵宝安曾提出向组织打结婚报告的要求,杨雪莉倚在他的胸前轻柔地请求说:
“宝安,这事儿先不要公开!你听我说,我现在正在研究一个重大课题,准备写一篇像样的论文。待到事成,一年吧,到那时,我们公开恋爱关系,一块儿回上海结婚!”
憨厚的赵宝安心满意足。
今夜,大年除夕,这对大男大女又相会在保密室里。
“哎,你还愣着干嘛!”杨雪莉娇嗔地瞪赵宝安一眼,冲门努努嘴。
赵宝安立即心领神会,忙去把保密室的门上暗锁从里边锁好,携杨雪莉走进保密室的里间屋并同时关掉外屋的灯。这里屋是存放绝密文件的地方,有几个装文件的立柜。靠墙边,有两张桌子顺长并在一起,赵宝安把值夜班用的被褥搬来铺好,两个人便脱去衣服钻进被窝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