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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红袖(全三册) 浮石 15886 2024-10-16 21:26

  

  安琪看碟看到下午四点钟,然后,给黄逸飞发了一条长长的信息,问他回不回来吃晚饭,她正在为他煲天麻乳鸽汤,主菜则是她从电视上学来的,叫枸杞芝麻虾,蔬菜问他是喜欢清炒韭菜,还是醋溜包菜。

  快六点的时候,饭菜都上了桌,安琪见黄逸飞仍没回信息,便直接用坐机打了他的手机。黄逸飞的手机设置了彩铃,是信乐团的《死了都要爱》。但那边的黄逸飞似乎有点不耐烦,没等那个“爱”字唱完,就把手机给摁了。

  安琪心里清楚了,黄逸飞收到了她的信息,只是懒得理她。

  她一笑,并不往心里去。

  她并不想改变黄逸飞,或者说,她并不想一下子就改变他。她知道,做什么事情都有一个过程,她等得起,拖得起。她于是坐在餐桌上,开始享用自己烹饪的那几道菜。味道不错。尤其是新做的枸杞芝麻虾,真是色香味俱全。唯一有点遗憾的是乳鸽汤太咸了一点点,当时少放一点点盐就好了。由淡变咸容易,由咸变淡就得加水,不过,要真加水那汤便不可能有原来那么鲜。厨艺是个手艺活,要把菜做好,必须要有爱心和想象力,现在的女孩子有几个下得厨房上得厅堂?你个黄逸飞,最好在姑奶奶我觉得这事还好玩之前回来,否则,有福不会享的人可是你。

  黄逸飞这会儿没有心思理安琪。他正烦躁着,郁闷着。

  出了点事儿:他自己亲自跟的一个单黄了。

  省里新建了一条高速公路,两边的广告牌差不多有一百块。本来已经达成了意向,黄逸飞的公司只要象征性地交一点押金就可以拿下五年的使用权,再分包给别的广告公司或者直接卖给客户,中间的差价差不多有两百万。黄逸飞有个表叔,是省高速公路管理局的一位中层干部,一直在帮黄逸飞运作这件事。没想到省高速公路管理局新上任没两年的关局长犯了事,上个星期才双规,今天上午便批捕了。

  一时小道消息不断,说他刚上检察院的车,还没开到办案组下榻的招待所,便来了个竹筒倒豆子,把自己犯的事全招了。象其他贪官一样,他的事主要在两个方面,一个是经济问题,一个是生活腐化问题。据说钱是藏在地板下面的(另外一个版本,说先塞在**里,再塞在液化汽钢瓶里),早上说还只有七、八百万,到了下午,金额一下子涨到了五、六千万。因为冰厢冷冻室里有块奶酪,里面夹塞的几本存折,被搜查的办案人员找到了。花花事也不少,第一次就交代了八个,后来一挖,凡是送钱超过二十万、保持性关系在一个月以上的,就有三十多个。除了一个是电视台的节目主持人,其他的基本上是美容美发厅和歌厅的小姐。上面发下话来,不管涉及到谁,要一查到底。这是对上。对下,则要求局里的干部,先自审自查,如果有问题,务必在规定的时间内向已进驻的省纪委省检察院联合办案组说清楚,争取宽大处理。

  黄逸飞和表叔是在一座茶坊的小包厢里见的面。表叔把上面的事一说,觉得不用再讲道理了,该撒手就撒手。

  黄逸飞却一时没有回过神来,说我跟姓关的不认识,八杆子打不着,他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上面爱抓谁抓谁,我跟你们局里可是签了意向协议的,做的是正当生意。

  表叔一笑,心里说这家伙怎么这么幼稚?都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了,怎么这点事都想不明白?什么是意向协议?那是可执行也可以不执行的。什么是正当生意?你到东门蔬果批发市场买的小菜,贩到西门零售市场去卖,加个几分钱几毛钱的差价,也许是正当生意。只要跟权力部门沾上一点点边,你的生意正当不正当,可能就得打个问号。现在什么社会?关系社会。一个人单打独斗能成事吗?成不了,得整合资源。什么叫整合资源?就是有钱的出钱,有权的用权。权钱结合才能所向披靡。比喻说关局长,他的钱是从哪里来的?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不是。是他口袋里固有的吗?也不是。他的钱是别人送的,有受贿的必然有行贿的,听说这次建筑公司的头头、大的小的包工头,也抓了不少。

  黄逸飞说:“那又怎么样?”

  表叔这下就搞不清黄逸飞是真傻还是装傻了。他瞪着黄逸飞看了几秒钟,又取下金边眼镜擦了擦,重新戴上,再次盯着他看了好一会,这才“那个”“那个”了两三声,用手在自己和黄逸飞之间比划着,说:“好好好,咱们就拿你这单生意来,象我和你,当然不是钱和权的问题,因为用不着。可是,你是知道的,我在局里管工会,有什么实权?但是,如果,嗯,如果没有我这个表叔,你会连门都进不了。你进了门,我又不能直接办,怎么办?就得去找别人。怎么找的人?有些情况你知道,有些情况,你就不一定知道。因为我们要找的那些人,警惕性都很高,要求一对一操作。现在,我还担心那些人口风不紧,一顿乱说咧。你倒好,还想做春秋大梦。”

  黄逸飞又不是真的傻,哪里会不懂得这些道理?他只是不甘心罢了。广告公司生意不好做,他还指望着靠这单生意打个翻身仗咧。就此放弃,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这姓关的也是,迟不出事早不出事,偏偏这个时候出事,真他妈的该判死刑。

  表叔还就是怕黄逸飞这么想。前段时间他为黄逸飞的事,可没闲着。那件事能够做到现在这种程度,除了他在单位为人处事不错,大家肯买他的面子,另外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这件事情太小,别的人没几个看得上眼。他要找的那些同事和领导,可是见过大钱的。表叔有句话没有跟黄逸飞说,他的事当初之所以有点谱,也是因为关局长点了头。

  就说关局长,就是真的收了五、六千万又怎样?还不是小儿科?说句不好听的话,一个管交通管修路的厅局级干部,要么干干净净,要是贪,要没这个数,只能证明他没本事。五、六千万算什么?高速公路只能修千把米。不要说是关局长,换另外任何一个人过来,很难说不会是这种结果。关局长是因为前任出了事,千挑万选选出来的。他上任时,发过毒誓,还上过报纸。可是,那又怎么样?不要问他为什么会贪,要问他怎么能不贪。

  这就好比让一个饥肠辘辘的人去看守粮库和食堂,不偷不吃,可能吗?更何况这时候还有人过来怂恿你,说偷,拿,粮库和食堂没有监控设备,也没人管你。你不偷不拿,就是傻瓜,别人一样不会相信你的清白。更有甚者,有人还会亲自动手,把那香喷喷的大米白饭和美味佳肴,恭恭敬敬地端到你面前,象伺候挑食的小祖宗似地追着往你嘴里塞,因为你不偷不拿,你就跟他们不一样,这会让他们非常不自在。

  正是吃晚饭的时候,两个人随便叫了几个菜,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闷闷地喝酒。

  表叔生怕黄逸飞不明白,有句话已经翻来覆去地说过两三遍,这会儿主动端起酒杯,示意黄逸飞也把酒杯端起来,等到两人碰了一下,表叔说:“破财消灾破财消灾,这事没做成,不是坏事,是好事。”

  黄逸飞冷笑一声,没有说话。黄逸飞这里那里地撒小钱,粗粗算起来,也有十来万。这下好,打了水漂,不是一句坏事变好事安慰得了的。

  黄逸飞朝空中吐出了一口酒气,冲着表叔摇了摇头,说:“我就不明白,那帮家伙,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表叔说:“钱多干什么不好?有钱能使鬼推磨。谁不想让自己的钱多一点?这跟你做生意的道理是一样的。”

  黄逸飞说:“一样个屁,有本事他也去做生意呀。”

  表叔发现黄逸飞对他的态度似乎有了一点变化。在这之前,他对他是恭恭敬敬、言听计从的,今天却似乎有点不以为然,甚至还有些埋怨他的情绪,好像这事当初不是他黄逸飞来求他,而是他主动热脸贴冷脸贴上去似的。但表叔大人有大量,不会去跟黄逸飞计较。再说了,挣钱不容易,白白地花了钱,一个响声都没听到,这事搁在谁身上都心疼。

  表叔也跟着叹了一口气,说:“其实,钱本身是没有什么好坏之分的,谁都想挣钱,就看该得不该得。”

  黄逸飞说:“什么叫该得?什么叫不该得?有几个人认认真真地想过这个问题?又有几个人能把这个问题,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黄逸飞这样起高腔,拿这种质问的语气跟自己说话,以前可从来没有过。

  表叔鼻子里“哼”了一声,他没想到黄逸飞会这样。关局长抓起来了,单位里风声鹤戾,人人自危。但事情总有过去的时候,事情一旦过去,该做的工作还得做,所以,黄逸飞的事还不能说完全被判了死刑,也就是先搁一搁的问题。

  没想到他竟如此沉不住气。

  既然这样,那就算了。你花了钱,就给个机会让你好好儿地发泄一下。这顿酒一喝,咱就两清了。想到这里,表叔耐着性子,接囗道:“见钱眼开,利令智昏,还是不行的,出事是迟早的事。”

  黄逸飞说:“你们做官的可能不一样,对于我们这些做生意的人来说,谁不想平平安安?赚不赚钱,只看有没有能耐,有没有财运。”

  表叔见黄逸飞把自己划到了“你们”的圈子里,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但他拿定了主意不发作,便避重就轻,讨论后面的问题:“有能耐就一定歉钱吗?这世界上有能耐的人多了,个个都腰缠万贯?我看不见得。你再有能耐,还不是一样要求人?”

  黄逸飞看他一眼,张张嘴,却没有说什么。他端起酒杯,自己顾自己地把里面的酒一仰脖子倒进了嘴里。

  表叔接着说:“你要不想求人,你就得安于清贫。你要想发财,要想升官,你就脱不了俗。”

  黄逸飞又一次替自己把酒杯斟满了,端起来,一下子把它灌到了嘴里。

  表叔说:“这单生意做不了,只能说运气不好,并不能说你做生意的路子错了,财运是什么?财运就是人脉。在这个社会,人际关系是笫一生产力。”

  黄逸飞说:“成也人脉,败也人脉。他妈的,最近也不知道犯了什么邪,做事老不顺。”

  关于黄逸飞在外面泡妞的事,表叔时有耳闻。世界是公平的,你太有女人缘,财运方面可能就会有些损失,不可能所有的好处都让你一个人全占了。

  但表叔毕竟长了一辈,这话他不方便说。他抿了一囗酒,用政工干部的语气说:“说来说去,可能还是一个世界观、价值观的问题,人到底需要多少钱才是一个够?吃不过三餐,躺下不过几尺。但是,钱多钱少,却决定了你吃穿用度的质量,谁不想活得潇潇洒洒、风风光光?这都得要钱。钱应该是可以让人幸福的,否则,干嘛每个人都那么爱钱,恨不得削尖了脑袋往钱眼里钻?为什么有的有钱人不幸福,可能是因为他的钱来路不正,不敢光明正大地花。”

  黄逸飞插话:“捞的时候是钱,存在家里是定时炸弹。”

  表叔说:“是呀,对任何一个贪官来说情况都差不多,要么不贪,否则,贪几十万或者几千万,结果是一样的。瞎,钱呀钱,人不能把你带进坟墓,你却可以把人送进地狱。”

  也许是表叔说这番话时,表情太严肃了,黄逸飞不禁怔了一下,紧接着一拍桌子,笑了,说:“我们这些人是不会下地狱的,我们的钱都是挣来的,辛辛苦苦、奴颜卑膝挣来的。只有那些一伸手就可以把钱捞到手里的人,才会下地狱。这些傻瓜,捞了钱又不花。傻,真他妈的傻。”

  表叔说:“怎么没花?他不是找了几十个女人吗?不给钱,哪个肯跟你一个五、六十岁的糟老头当情人、当干女儿?”

  黄逸飞嘴一撇,说:“女人?瞧他,找的都是些什么女人?档次太低了?成本太高?”

  表叔“嘿嘿”地笑着,又摇了摇头。在他们两个人之间,这个话题毕竟是不怎么好讨论的,得顾忌起码的尊卑。

  黄逸飞不知道是已经喝高了,还是觉得无所谓,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打了个嗝,说:“那你的意思,要是没有女人他就不贪了?”

  表叔摇摇头,又“嘿嘿”地笑了两声,他是一个可以管住自己嘴巴的人,有些问题说不讨论就是不讨论。

  他没有因为黄逸飞的几次失礼而跟他计较,先将他的酒杯添满了,再往自己酒杯里象征性地加了两滴,放下酒盅,端起酒杯,跟黄逸飞碰了一下杯,做出很豪气的样子,率先把自己杯子里的酒干了。

  黄逸飞也把杯中酒一囗干了,把酒杯重重地往桌子上一搁,又抓过酒盅要倒酒。这次他想起来了,所以先替表叔斟满了,才往自己杯子里倒。他端起酒杯,主动地跟表叔碰了一下,也是一囗气把酒杯里的酒干了,吐一囗气,说:“女人……”

  表叔一看黄逸飞的架势,赶紧起身,劝他别喝了。

  黄逸飞一扒拉,把表叔伸过来的手打开了。他让表叔坐下,用左手将表叔跟前的酒杯端了起来,递给他,又用右手把自己的酒杯端起来,发现杯子是空的,抓过酒盅,又把酒杯斟满了,然后,不知轻重地和表叔的酒杯碰了一下,说:“干,为红颜祸水,咱……哥儿俩……干了。”

  表叔看黄逸飞已经有点不象话,赶紧叫服务员进来买单。

  黄逸飞说:“你干干干什么?今天是个好日子,我高兴,我痛快,咱……哥儿俩一定要……一醉方方方方休。”

  黄逸飞被表叔搀扶着出了茶楼,冷风一吹,顿时清醒了不少。他要开车送表叔回去,表叔哪里敢坐他的车?他从黄逸飞的口袋里摸了车钥匙,开了门,把黄逸飞塞进了副驾驶的位置。表叔还没从车头绕过来,黄逸飞“哇”地一声就吐了。奇怪的是,他的脑子异常清醒,不明白今天没喝多少酒,怎么就醉了。

  表叔开车把黄逸飞送到家门口的时候,安琪正在浴室里泡澡。他把黄逸飞身上的钥匙都试遍了也没帮他把门打开。

  黄逸飞本来喝得已经昏头脑涨了,这下酒醒了一大半。他看到了客厅里的灯光,听到了电视机里的声音。他努力地撑开眼皮望着表叔,好像希望他告诉自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表叔一边搀扶着他,一边摇了摇头。黄逸飞使劲地摇晃着自己的脑袋,终于想到了安琪。他以为是她从里面把门发锁了,便使劲拍门,里面毫无反应。他打安琪的手机,无人接听。打家里的电话,终于把安琪从浴室里叫了出来。

  表叔没见过安琪,但知道黄逸飞和柳絮的情况,看到安琪裹了一条大浴巾出来,也不觉得惊奇。黄逸飞一见安琪就准备开骂,但一股酒劲上来,便摇摇晃晃地冲到了卫生间,“哇”地一声又吐了。

  安琪紧跟着到了卫生间,半蹲着身子,一只手扶着黄逸飞的胳膊,一只手贴着他的背,轻轻地来回抚摸。黄逸飞想把她甩掉,却没有成功,只好依着她,继续对着抽水马桶大吐特吐。

  表叔也跟了过来,三言两语地把情况跟安琪说了,说吐了就好,让安琪早点安顿黄逸飞睡下。安琪说好。表叔见帮不上什么忙,又怕安琪扎在身上的大浴巾不小心会掉下来,忙告辞走了。

  黄逸飞吐完之后直起身来,问安琪怎么还没有走。安琪傻傻地望着他,一下子没想好怎么回答。黄逸飞把身体斜靠在墙上,瞪着安琪直喘粗气。安琪想上前扶他,被他拨开了,再次问她怎么还不走。安琪没想到黄逸飞会这样,委屈得直想掉眼泪。黄逸飞见她泪珠在眼眶里打转转,更烦躁了,扯开嗓子让她走。安琪咬着嘴唇望着黄逸飞,眼泪珠子再也没有忍住,刷刷地直往下掉。她突然转过身朝隔壁卧室冲去,她洗澡时脱下来的衣服全都扔在**呢。

  安琪的眼泪吓了黄逸飞一跳,他不记得已经有多久没有见过女孩子流眼泪了。他心中最柔软的一个角落,被什么触动了。胃一酸,又差点吐出来。他离开卫生间,也跟着到了卧室。

  安琪背对着他。大浴巾已经被她扯掉了,她在穿胸罩,一边耸动着肩膀,一边反过手来扣着胸罩的褡扣。

  黄逸飞面对着安琪瑟瑟抖动的胴体,想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他向她慢慢靠近,终于把两只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他想把她扳过来让她面对自己,却没能做到,他没想到安琪跟他拗起来会有那么大的力量。黄逸飞想说点什么,却又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两个人僵在那儿好一阵,最后还是黄逸飞先说话,他说:“要不然,你去帮我泡杯热茶?”安琪用手背把眼泪抹干了,说:“行,喝了你就去死。”

  安琪走出卧室,穿过客厅,到厨房里去帮黄逸飞泡茶,等她回到卧室的时候,黄逸飞已经横躺在**睡着了。

  安琪帮黄逸飞脱掉皮鞋、袜子和衣裤,又把他塞进了被子,望着弓着身子侧身躺着的黄逸飞,安琪反而拿不定主意该不该离开。她开始觉得这事一点都不好玩了。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对她这么吼过。你他妈的黄逸飞,凭什么?

  安琪对黄逸飞充满了鄙夷,她准备穿上衣服永远地离开这儿。没想到她的手会突然被黄逸飞抓住,原来他刚才睡觉是装的,安琪让他放开,黄逸飞哪里肯听?安琪用另外一只手拼命地打黄逸飞的手臂,黄逸飞发狠地扛着。安琪干脆扑上去,在他的胳膊上使劲地咬了一口。黄逸飞一下子松开了,从**跳起来,抡起胳膊,准备朝安琪劈去,想想,终于在半空中停住了,嘴里却骂骂咧咧,说:“你干嘛咬人,你是狗呀?”

  安琪说:“你他妈的才是狗,不知好歹的疯狗。”

  黄逸飞说:“你又咬人又骂人,你才是疯狗。”

  安琪说:“黄逸飞你不得好死,我就是要咬你要骂你。”

  黄逸飞一下子把安琪抱在怀里,他嘻嘻一笑,说:“你咬呀你骂呀。”

  安琪使劲地把胳膊从黄逸飞的搂抱中挣脱出来,劈头盖脸地朝黄逸飞打过去,黄逸飞一边躲一边把她抱离地面,把她直往**扔。安琪张牙舞爪朝黄逸飞抓过来,他只好又去躲。等安琪再次弹起来,黄逸飞又想去扑,这次安琪早已曲起腿朝黄逸飞踢去,只听得“哎哟”一声惨叫,黄逸飞被踢中了下身,痛得跪到了地上。他嚷道:“你这臭婆娘,想要老子的命呀。”

  安琪说:“你就装。”

  黄逸飞说:“你真的……会要老子的命。”

  安琪觉得情况有异,赶紧从**跳下来蹲在黄逸飞身边。黄逸飞哼哼唧唧了半天,伸手搭在安琪肩膀上,慢慢地起身,挪到了**。他的手从安琪的肩膀上滑下来,握住了安琪的手。安琪试着往回抽,黄逸飞则慢慢地握紧了它。黄逸飞望着安琪,说:“干嘛用那么大的力气?你真的那么恨我呀?”

  安琪说:“谁恨你了?你是什么东西?值得我恨?”

  黄逸飞说:“我是什么东西?你说我是什么东西?”

  “我管你是什么东西。你不是让我走吗?放开我呀。”安琪一边说,一边想把被黄逸飞握着的手甩掉。

  “行了,别闹了。”黄逸飞说,把安琪的手握得更紧了。

  “谁闹了?我有资格跟你闹吗?你把我当一回事儿了吗?”

  “好好好,算我不是东西,行了?”

  “不行,你本来就不是东西。”

  “哇,这么多年以来,你是唯一知道我不是东西的人。”

  “哪又怎么样?”

  “别走。”

  “你说什么?”

  “留下来,别走。”

  “你说不走就不走?你让我留我就留?”

  “求求你。”

  “什么?”

  “求求你,别走。”

  黄逸飞蹲下身子,把安琪抱起来轻轻地放到了**,然后,伸展开长长的双臂拥抱了她,他把她抱得紧,让她压根就不能正常呼吸。

  不知道过了多久,黄逸飞总算慢慢地让胳膊松了一点点,他弓起身子,把自己的头埋在了她的**之间,他的呼吸弄得安琪直痒痒。

  不一会儿,黄逸飞哭了。

  安琪不知道黄逸飞为什么哭,问他,他不说,反而哭得更起劲。

  安琪叹了一口气,用两只手抱住了黄逸飞的头。

  ……

  金狮大酒店有间商务会所,会所里有间茶坊,叫清风竹影,与肖耀祖住的总统套房同在三十八楼。从H市回来的第二天下午,肖耀祖请柳絮上那儿喝了一次茶。这茶一喝,流金世界的事便开始有了一点眉目。

  肖耀祖说:“明人不说暗话,现在房地产价格这么高,我不可能把那几层楼放到拍卖公司去糟踏。但是,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自古就是这个理。我不想赖,也没办法赖,东西被法院封着,真的是跑了和尚跑不了庙。这几天,你们不少同行找过我,他们的名片我有一大堆,有总经理亲自来的,也有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部门经理来的,我都不理。但有个人我却不能不理,你知道是谁吗?”

  柳絮当然知道,但她颔首抿嘴一笑,轻轻地摇了摇头。

  肖耀祖用戴了镶嵌着那颗硕大的祖母绿的白金戒指的左手,轻轻地在桌面上弹了弹,说:“柳总真是一个优雅的女人,你可以保持自己谜一样的心思,你对面坐着的人,却忍不住要哇啦哇啦。我告诉你,那个人就是陈一达。我为什么不能不理他?因为他后面有个姓伍名扬的人。伍扬对我的关系太重要了,他的小指头把那算盘珠子左一拨右一拨,对我来说,就是好几百万上千万。”

  柳絮说:“他们现在使用的应该是计算器?”

  肖耀祖说:“柳总真幽默。在计算器上加一个零减一个零更简单,你说是不是?”

  柳絮说:“开句玩笑。你的意思是说,还是想和信达资产公司达成和解?”

  肖耀祖说:“对,能够达成和解,对于双方来说,成本都是最低的。问题是,这样一来,基本上就没有你们拍卖公司什么事了。”

  拍卖作为强制执行的一种辅助手段,只有在被执行人拒不履行还款义务的条件下才会使用,换句话说,即使对拍卖标的进行了评估,即使已经打了拍卖公告,只要被执行人这时能够清偿债务,法院就有可能对拍卖活动叫停。柳絮做拍卖公司已经好几年了,对这种事情早已习以为常,这可以说也是拍卖公司运作项目过程中的一种隐形风险。

  尽管早有这种心里准备,但肖耀祖的话还是让柳絮心里一沉。为了不让肖耀祖看出来,她端起茶杯,微微地噘起嘴,轻轻地吹了吹气,把嘴凑在茶杯的边缘,乘着抿茶的工夫偷偷地吐了一口气。放下茶杯时,她己面色如常了,脸上仍然漾溢着盈盈浅笑,说:“和解的事,已经跟伍扬谈了吗?”

  肖耀祖说:“还没有。我本来要跟他谈的,但见了柳总,我觉得先跟柳总谈一谈,可能会更合适。”

  柳絮眉毛一扬,望定了肖耀祖,说:“噢,为什么呢?”

  “伍扬这个人,我还是有些了解的。作为信达资产管理中心的主任,他肯定不希望我跟他和解,因为被查封的资产大于负债,拍卖所得款,他可以满打满算,以清偿我们欠他们公司的债务。但作为个人,他是不是也会这么想,我看就不见得。他跟那个……什么金达来公司的关系,在你们行业里面,好像不是什么秘密?”肖耀祖说到这儿故意停了下来,盯着柳絮,好象在等她回答。

  柳絮却一笑,未置可否。她在等着肖耀祖往下说。

  肖耀祖把两只肘子支撑在茶几上,用右手把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轻轻地拭了拭,仍然目不转睛地望着柳絮,说:“如果我们和解了,你们公司也就没有了做这笔业务的可能性,同样,那个金达来公司也没有。我想这可能又是伍扬不愿意看到的。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伍扬又有可能阻挠和解的达成。”

  这次柳絮毫不含糊地点了点头。

  肖耀祖说:“伍扬要让和解达不成,其实很简单,他只要主张已经生效的法律文书赋予的权力就可以了。可是,要真那样,我就得付本金、利息还有滞纳金。”

  柳絮说:“换句话说,你不想东西被拍卖,只想用最低廉的成本达成和解,对?”

  肖耀祖说:“那是当然。其实,他们信达公司在回收债权的时候,也是可以讨价还价的,并不是没有一点弹性空间。”

  柳絮脑子飞快地运转,她对肖耀祖约他喝茶的动机好像有点明白了,但她不会说,她要等肖耀祖自己说出来。

  肖耀祖喝了一口茶,望着柳絮继续说:“既然有弹性空间,就有文章可以做。你也许在想,这事你干嘛不直接去找伍扬谈,反而跟我来谈?不错,我确实可以跟伍扬谈,与他直接达成某种交易。但是,这样做也存在很大的风险,在他那儿,可能是以权谋私,在我这边,有可能变成行贿。最近省高速公路管理局的关局长不是出事了吗?风声很紧,所以,我不打算这么做。我估计,这种方式在伍扬那儿也行不通。”

  柳絮附和着一笑,说:“肖老板确实没有必要这样做,象你这么大的老板,没有必要为了区区几百万上千万,栽这种跟头。”

  肖耀祖受了柳絮的夸奖,嘴笑得更宽了。却把两只手摆了摆,表示谦虚,等到两只手放下来以后,肖耀祖继续说:“不过,我也不想被伍扬牵着鼻子走。所以,我必须借助于柳总你的力量。”

  柳絮说:“我?怎么说?”

  肖耀祖说:“我不可能从别的地方弄钱过来还信达资产公司的债,那么,钱从哪里来?从流金世界上来,我得先把它卖掉。现在房地产价格一个劲儿地往上蹿,流金世界就是一座金山。”

  柳絮说:“也就是说,你只是不想让流金世界被法院当着执行标的拍卖,而是想自己卖,对?”

  肖耀祖说:“也对也不对。拍卖和变卖,都是变现的方式,但如果是拍卖,驴肉会变成小葱豆腐的价。这点,柳总应该比我清楚?好好好,我们不讨论这个问题,总之,如果由法院委托拍卖,我将会失去对流金世界的话语权,对我来说未免太被动。我也不想自己卖,这几年我呆在香港,对这边的行情并不清楚,我也没那精力。我想让你卖,或者,如果柳总同意,可以让金达来公司和你一起卖,我对你要提的条件是,凡属涉及到法院那边的事情,你替我搞掂。顺便,替我牵制伍扬和陈一达,谁都知道他们两个人是穿一条裤子的。怎么样,我说得够坦率了?”

  柳絮笑了,说:“这样,我们公司,可能还有金达来公司,就得听你的,因为我们是你的被委托人。”

  肖耀祖在柳絮说话的时候,微微偏着脑袋望着她,样子就象在欣赏一幅画。柳絮说完了,他也就一笑,微微点了一下头,很谦虚的样子。

  柳絮接着说:“你把金达来公司拉进来,等于让伍扬为你所用,而我,法院这条线可以替你走通。肖总,你这算盘打得才精哩。”

  肖耀祖听了这话,一仰脖子,笑了,说:“这叫充分调动各方面的积极因素,这种组合应该是最佳的,你说是不是,柳总?”

  柳絮点了点头,但她马上意识到了另外一个问题,便身体稍微前倾,说:“可是,我们拍卖公司并没有变卖的资格,没有这种经营范围。陈一达的金达来公司也是。”

  肖耀祖说:“这种小小的技术问题难不到柳总?到时候,只要真的找好了买家,也可以组织一场拍卖会呀。只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

  柳絮偏着脑袋想了一会儿,一笑,把脑袋朝另外一边一偏,望着肖耀祖,说:“既然肖老板这样看得起我,我可以试试做做法院的工作。那么,金达来公司是怎么想的呢?他们什么意见?”

  肖耀祖说:“如果柳总这边没有问题,我再去找他们谈。”

  柳絮说:“你还没有找过他们吗?”

  肖耀祖说:“还没有。有一点柳总务必放心,我会按法院的标准付你们的佣金,甚至可以考虑略高一点,所以,我想,既然柳总同意,陈一达那里问题应该也不大。”

  柳絮说:“你对陈总很有信心吗?”

  肖耀祖说:“你指的是由他搞掂伍扬的事?如果他影响不了信达资产公司,那我们找他干嘛?”

  柳絮笑笑,点了点头。

  肖耀祖喝了一囗茶,用那只戴了戒指的手轻轻地摸了一下鼻子,定定地看着柳絮,说:“还有一个问题,你觉得流金界卖出去有没有问题?”

  柳絮心里说,当然没有问题。在拍卖公司那里,就是一堆狗屎也能卖出去,关键是卖什么价。肖耀祖关心的问题,应该是流金世界的成交价,而不应该是卖出去的可能性。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柳絮只当这是肖耀祖的口误,却不纠正,一笑,说:“只要没有瘕疵,卖掉是没有问题的。”

  肖耀祖并不回答有没有瘕疵的问题,追问道:“那你估计需要多长时间?”

  “肖总希望多长时间?”柳絮反问道,继续避开了价格问题。

  “对我来说,时间越短越好。”

  “噢,为什么?时间太短了,也许会影响价格,因为时间短,招商便可能不太充分。”

  “价格不能太低,时间越短越好,这就是我的要求。怎么样,没问题?”

  “可以问为什么吗?”

  “什么为什么?”

  “怎么会那么急?”

  肖耀祖再次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眼光一斜,瞟了不远处弹钢琴的小姐一眼,又很快把眼光落在了柳絮脸上,他一笑,说:“我跟柳总是第二次见面,以后熟了,我什么话都可以告诉你。”

  “不不不,肖总任何时侯都可以保守自己的秘密。我只是想知道,肖总能够具体给我多少时间。”

  “具体时间我也说不好,总之,赶前不赶后。另外,并不是我有意想向柳总隐瞒什么,只是……”

  “我理解。”柳絮打断了肖耀祖的话,说:“肖总放心,我不是一个好奇心强的女人。”

  “那……我们预祝合作愉快?”

  “肯定愉快。”

  “时间很紧,你看这样行不行,我马上约陈一达谈一谈,让他做信达资产公司的工作,等他那边有了眉目,我们三个人再聚一聚?”

  “我是肖总的被委托人,听肖总的安排。”

  没过几天,柳絮很快就接到了肖耀祖的通知,说陈一达提议大家一起聚一聚。聚一聚就是吃饭的意思,表示这事很快就能进入议事日程。

  聚的地点就定在金狮酒店湘粤餐厅。柳絮和陈一达本来就互相认识,加上肖耀祖从中穿针引线,那餐饭便吃得热热闹闹。只是在买单的时候出现了意见分歧:柳絮和陈一达互不相让,都争着坐东。后来还是肖耀祖作了裁决,说在买单的问题上就不要搞女士优先了,否则,会搞得男人很没有面子。

  吃完饭之后两个男人要去搞活动,并坏坏地笑着,怂恿柳絮一起去,柳絮笑了笑,说我去可能会坏了你们的好事?他们便放了柳絮一马。

  那天吃的是午餐,柳絮想回去看看格格,顺便在家里睡一会儿。她和肖耀祖、陈一达分手之后在车上给杜俊打了个电话,把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要他下午去公司等她,她再把详细情况告诉他。

  接了柳絮的电话,杜俊赶紧约了柳茜,问那个人什么时候过来?

  柳茜象没听懂杜俊的话似的,一边对着化状镜描眉,一边问:“谁呀?从哪里过来?”

  杜俊“嘿嘿”一笑。他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柳茜原来的那个男人。

  杜俊一笑,柳茜就明白了,踹了杜俊一脚,说:“你说的是他呀?我什么时候说过他要过来买楼了?看来,我不把几千万摆在你面前,你是不会相信买楼的是我了。”

  杜俊嘴一撇,又笑了,这次却没有说什么。

  柳茜说:“我最受不了你的就是这个,你什么时候别这么小瞧我行不行?”

  杜俊说:“不是买套房,也不是买辆车,而是购买省会最繁华的街道上整整四层商业铺面,我的姑奶奶,你拿什么买?”

  柳茜说:“亏你还做了几年拍卖生意了,你没听说过吗?不怕没钱,就怕没项目。如果位置不好,周围的生意没做起来,我可能还没兴趣。现在呢?等于是钱放在了你脚边,只需要你弯腰去捡咧!”

  杜俊嘟囔着说:“想捡钱的人多了,就怕闪了腰。”

  柳茜说:“算了,我懒得跟你磨嘴皮了。男人可以穷,但不能没有想象力。你这个人别的都好,就是太实在了。这是你可爱的地方,也是你可怜可憎的地方。哦,对了,肖耀祖在委托你们卖楼之前,肯定要找人评估。一旦知道他找的是哪家公司,立即告诉我。”

  “你当真了?”杜俊问,他有点不敢掉以轻心了。

  “我象开玩笑的样子吗?”柳茜一笑,还伸手在杜俊脸上抹了一把。

  “我希望你只是说着玩儿。”

  “说着玩儿?我可能会让你失望哟。”

  “你……”

  “我这几天可能要外出一趟。”

  “去哪儿?”

  “你不就指望我去深圳吗?对,我去深圳。你紧张吗?”

  “我干嘛紧张?你的事我管得了吗?”

  “你这样想最好了。你记着,我不跟你打电话,你别找我。”

  “没问题。”

  “你钓过鱼吗?钓鱼之前总得撒窝子?”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你也别瞎琢磨,到时候,我会把我的计划告诉你。顺便问一问,我不在的时候,你会不会很乖?”

  “这又是什么意思?”

  “也没什么意思。”

  柳茜就是这样,对杜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总让人搞不清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好在杜俊也是三心二意,所以心里头完全可以满不在乎。刚开始他对她多少有点指望,也不过是因为曾经包过她的那个老板。杜俊知道柳茜跟他还有联系,两个人在一起时,柳茜就接过他的电话,那个老板据说在深圳做得很大,可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地盘和福地,他是盖了楼卖给别人的人,会为了柳茜花几千万来这里买别人的楼盘?

  杜俊当然不作这种指望。但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象他那种层次的有钱人,交往的也都是有实力的老板,让他在那个圈子里散布散布消息,找个把愿意过来投资的人,也不是不可能。没想到柳茜却想自己做,这就有点不靠谱了。一个二十几岁的姑娘,靠别人给的几个钱,怎么可能玩转这么大的项目?

  杜俊和柳絮有个大致的分工。柳絮掌控全局,主要负责拿委托。现在肖耀祖已经表态,和陈一达也已达成了意向,委托的事等于有了眉目。自己负责找的买家,却是八字没一撇。如果这事不能及时定下来,或者金达来公司在他们之前先找到了买家,他和柳絮就会很被动。

  正心上心下地想着这些事,柳茜却不放过他,硬要他陪她上街。柳茜跟柳絮完全不同,三天两头如果不往商场里跑,好像浑身的骨头都不自在。杜俊曾经问过她,说你买那么多包包干什么?柳茜认为这个问题很愚蠢,反问杜俊,说女人买包包需要理由吗?后来杜俊见识了柳茜出门时为挑选拎哪个包包心情烦躁的样子,终于明白了,原来她买那么多包包,为的就是每次出门时不知道拎哪一个。同样的理由,女人买衣服也是这样,越是衣柜里被塞得满满的女人,越是没有衣服穿。

  但杜俊这次却不想去,柳絮说了让他在公司等的,上班时间陪柳茜逛街算怎么回事?再说了,柳茜可不好伺候,陪她逛街不仅是个体力活,还是个脑力活,她如果征求你的意见,你的回答如果不到四个字,她会把你打击得灰头土脸。杜俊有时候心里很不服气,搞不清她凭什么对自己颐指气使,有几次恨不得拂袖而去。但杜俊在柳茜面前也就那么一点出息,心肠总是硬不起来。

  幸好,杜俊陪柳茜逛街的时候柳絮没来电话,她要是问起买家的事,他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杜俊的担心是多余的,柳絮刚到家不久,就接到了贺桐的电话,让她到白鹤湖高尔夫球场去打球。

  这次是真的打球,只有一点小小的意外,柳絮的同学邱雨辰也在场,除她之外,还有一个又高又帅,长得有点象周润发的男人。邱雨辰介绍说,那是他的合伙人,姓鲍,名**。鲍律师和柳絮握了握手,就自己的名字补充说:“我这个名字听起来很情色,其实政治色彩很浓,完全是文革时期的产物。那个时候‘抓革命,促生产’,最时髦的话,就是一定要掀起农业生产和工业生产的新**。”

  鲍律师以上这段说文解字,一定在不少场合说过,所以很溜,听起来也象那么一回事。贺桐可能是第一次听到,免不了借题发挥,说:“鲍律师这个名字与时俱进,对客户有一种暗示,一个字,就是爽。”

  说得大家都笑了。纷纷拍贺桐的马屁,说领导水平就是高。高在哪里?就是善于提炼和总结。

  柳絮看出来了,邱雨辰和鲍律师跟贺桐已经很熟,是那种可以随便开玩笑、说荤话和黄段子的关系。可是,柳絮还记得,就在几个月以前,邱雨辰还曾托付过她,让她有机会介绍自己和贺桐认识。

  上了一个果岭,邱雨辰和鲍律师有意落在了贺桐和柳絮在后面。贺桐挥出一杆,朝前望了望,摇了摇头,把手里的球杆递给了旁边的球童,侧着身子等柳絮过来与她并肩而行,然后问了一句:“怎么样?”

  柳絮不知道贺桐问她哪方面的情况,又不好追问,也就笑笑,点了点头,回答说还可以。

  向前走了十几步,贺桐说:“曹局还可以?”

  见曹洪波是贺桐的安排,柳絮本来记得一定要给贺桐回个话的,不料却忘了,这时见贺桐主动问起,便赶紧说:“还可以。”

  贺桐又往前走了两三步,突然说:“你们谈起过家里的狗吗?”

  柳絮赶紧把脚步停下来,仰着头望着贺桐,柳叶眉一挑,长长的睫毛一眨,就有了微微吃惊的表情,她接着摇了摇头,说:“没有呀,怎么啦?”

  贺桐回应一笑,说:“没什么,随便问问。这个曹洪波,最近象变了一个人似的。”

  柳絮说:“是吗?”并不往下追问。她心里清楚,关于曹洪波的话题,自己说得越少越好。

  贺桐说:“曹洪波工作还是不错的。去年院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查过他,也没发现他什么问题,这就不错了。”

  柳絮点点头,并不接贺桐的话,他甚至都不敢抬起头来与他对视,因为走在她旁边的贺桐,似乎总在居高临下的扫视她。

  贺桐说:“这一届班子要到期了,老郑多次放出风来,要去司法厅,还有两个副院长也到了年龄,要退下来。所以,院里的班子可能会大动。”

  柳絮仍然只是点了点头。她点头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仅仅表示她在认真听贺桐说话,这是一种起码的礼貌。其实,省高级人民法院人事调整的事跟她有什么关系?

  贺桐往后望了一眼,继续说:“你那位同学不错,她老公何秘,也不错。”

  柳絮知道这时候该说话了,她也很快地朝后面的邱雨辰望了一眼,说:“是呀,她很能干的,比我强多了。不过,不管是她还是我,要把事情做开,都离不开你贺院长。”

  贺桐说:“是贺副院长。”

  柳絮说:“那个讨厌的副字,我想很快就会去掉了?”

  贺桐说:“谁知道呢?看领导怎么安排。”

  柳絮说:“我想应该没什么问题。哦,对了,早些时候,邱律师还让我介绍你认识,既然你们的关系都这么熟了,再约其乐出来,就更方便了。”

  贺桐说:“是呀,哪天大家一起聚一聚。”

  柳絮说:“说好了,我坐东。等下我跟雨辰说说,让她来安排,好不好?”

  贺桐说:“好呀。”又爱怜地看了柳絮一眼,接着说:“你真是一个不一般的女人,跟你见见面,说说话,总是很舒心。”

  柳絮听了,也含笑回望了贺桐一眼,又似娇羞地把头低了,轻轻说:“贺哥能这样说,我知足了。”

  贺桐抬头望着远方,深深地吐了一口气。

  柳絮停下脚步,回头望着邱雨辰和鲍**,示意他俩跟上来。鲍**快走几步,凑着贺桐耳朵边说了几句话,逗得他哈哈大笑起来。

  邱雨辰扯扯柳絮的衣角,让她和自己一起落在后面,然后悄悄地向柳絮透露了一个消息,并让她把这个消息暂时藏在肚子里。

  邱雨辰告诉柳絮,肖耀祖的哥哥肖光宗没有死。

  这消息还是让柳絮一怔:肖耀祖急着要把流金世界卖掉,跟这件事有没有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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