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浪子小说 都市 许开祯经典官场合集

第六章 1

许开祯经典官场合集 许开祯 9923 2024-10-16 21:26

  

  安小桥唠唠叨叨,说了大半天。那天她做好饭菜,也把人家介绍的女孩叫了过来,可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申有志的面。

  “不来吭一声嘛,你说这孩子,越大越没了规矩呢。”

  这是一周后的周末,高原和万庆河去了省城,一个是汇报组织工作,一个跟银行疏通关系。柳明带着队,去了乌岭那边。田家耕闲在办公室无聊,早早回家陪老婆。

  “家耕你得管管,不能由着他性子下去。多大人了,他不急我和他娘还急。对了,他娘的病又犯了,我昨天刚带过去药。这孩子,真让人不安心,那姑娘多好,水灵灵的,工作又好,家庭也不错,父母都是实在人,家里还有生意。能有这么个姑娘给咱老田家做媳妇,我看是上辈子修的。”安小桥絮絮叨叨,沉醉在对那个姑娘的美好幻想中。田家耕坐沙发上,苦着脸,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脑子里却是别的事。半天,田家耕忽然指着鱼缸说:“小桥你快看,有两条鱼不动了。”安小桥扫一眼鱼缸,不满地说:“跟你说正事呢,我都快急死了,要不明天把有志叫来,你亲自跟他谈,人家姑娘还等回话呢。”

  田家耕心里打一个哆。那天喝醉酒后申有志跟他说的话还一一扎在心里,这些天他在反复琢磨,这小子到底哪根筋不对了,怎么发起这么大烧?琢磨来琢磨去,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反倒把自己琢磨出一大片迷茫来。

  人家喜欢申孜,还要娶申孜。

  这话,怎么跟小桥讲?安小桥眼里,申孜这样的女人,不只是交际花,简直就是罪恶,是烂泥巴,是狐狸精。

  算了,他不想谈这话题,更不想提申有志,更不想让申孜把心情搞坏。这女人,真是个麻烦。就在昨天,田家耕听说,为了明胶厂的事,关键跟江南华又闹出不愉快,喝酒当中,关键砸了杯子,差点跟江南华干起架来。申孜也在场,据说矛盾还是她引起来的。关键喝大了酒,关键一喝大,就把握不住了,尤其有女人在场,就想动手动脚。据知情人说,关键先是逼着申孜代酒,申孜不大高兴,甩脸子给关键看。后来江南华去洗手间,关键突然一抱子抱住申孜,满是酒气的嘴巴乱往申孜脸上拱,一双手霸道地往申孜怀里摸。申孜急了,用力一推,竟将关键推倒在地。嘴里骂:“什么样子嘛,能喝就喝,不能喝走人,还市长呢,流氓!”这时候江南华正好进来,看见地上一幕,冷了下眉,过去搀关键。关键恼羞成怒:“滚开!”,气急败坏翻起来,砸了几只杯子。

  “申孜你给我听好了,甭以为你是什么干净东西,你有多烂,你自己清楚,别他妈给脸不要脸!”江南华赶忙打圆场,同时示意申孜给关键赔不是。申孜竟然说:“姑奶奶不是三陪,一帮烂货!”骂完,拎包走了。关键哪能受得这辱,当下就把更大的火发给了江南华。后来还听说给了江南华一耳光。

  江南华这老总当的,唉!

  这两天,田家耕还听到另外一些事。当然也不全是听到,是有意了解。集贸市场大彭一席话,让田家耕多了份警觉。有些事,大家都以为他们知情,他自己也以为知情,其实不。这么些年,田家耕早就养成一个习惯。属于自己要问的,要问清楚问明白,一点疑惑也不留,不属于你管辖的,听都不行,两耳必须捂得严严实实,嘴巴管得紧了又紧。

  可这次,田家耕犯了倔。最近关键不那么活跃,楼道里遇见,他的头是低着的,有意避人。会议室遇了,也是目无表情那么一望,快速闪开目光。以前开会,不管是不是归关键分管,关键总要滔滔不绝发表意见或看法,但最近连着开了几次市长办公会,关键居然连自己份内的事都懒得说。这就不得不让田家耕奇怪,一个十分高调的人,怎么会突然变得低调?

  还有,明胶厂果然没关门,江南华将设备转移到南华集团食品厂,将原来工人辞退一半,另聘一部分下岗女工,签定了严格的保密合同,暗中加大马力生产。生产的产品全部交给一位姓曾的女人,这女人叫曾真真,三十来岁,东北人。不少人说,她跟关键保持着神秘关系。可是半月前,也就是李达他们到南州后,曾真真突然消失,跟明胶厂的生意也全部停下来。

  明胶厂!田家耕重重地吐出这三个字。

  “瞎想什么呢,跟你说半天,一点反应也没?”安小桥捞掉缸里两条鱼,两条鱼是死了,好可惜。

  田家耕嘿嘿一笑,起身走过去,搂了搂妻子肩膀:“不就是有志嘛,这事先放放,有志不跟咱们家亮亮,要是亮亮,我马上把他叫来,狠批一顿。有志这孩子,心事重啊。”

  “亮亮才不让我分心呢,我家儿子多听话,对了,这次考试又拿第一,你偷着乐吧,就你这智商,能生下这么聪明的儿子?”一提自家儿子,安小桥脸上的乐马上铺开,很灿烂。

  天下女人大都犯一个毛病,谈起自家老公,个个露苦相,仿佛深仇大恨,一旦谈起孩子,那个乐哟,能把自己美死。

  女人的成就感跟男人不同,男人永远离不开权力与金钱。女人不,她们在不同年龄总能找到不同的归属与成就感。青春貌美时,互相比拼男朋友,再后来比拼老公,当老公不再如她们想象的那么有情有味时,她们马上转移注意力,去跟别人比孩子。尤其安小桥这个年龄的女人,再也不会傻到要求老公专一、情爱绵绵。能回家就行,不替别人养儿子就行。一大半的注意力还有兴趣,转移到儿子身上了。

  儿子田亮目前在江北师范大学附中读高二。能到师大附中上学的,也算是千里挑一,竞争可激烈呢。

  两人正说着,门敲响了。安小桥从田家耕怀里挣出来:“谁呀?”

  “是我,婶子。”门外传来申有志的声音。

  安小桥冲田家耕吐了下舌头,真还是说曹操曹操到。整整衣衫,又收拾了下被田家耕弄乱的头发,脸颊羞红着,应了一声,去开门。申有志提着两大包礼品,兴冲冲走进来,冲田家耕和安小桥问了声好。

  田家耕有点新奇,安小桥更是新奇,好像看到不速之客。

  “今天没上班?”田家耕慢悠悠地审视着申有志,口气有些冰凉。

  “我跟别人换了班,今天没啥客人。”申有志说着,又冲安小桥笑笑:“婶子,我带来了大龙虾,味道可鲜呢。”

  “乱花钱。”安小桥嗔怪一句,接过申有志手里东西,往厨房去。田家耕仍就不露声色地看着申有志,申有志慌了。

  “叔……”他叫了一声。田家耕没吭气,目光如锥子,犀利得很。

  “今天真是没啥客人,就想过来看看叔和婶。”

  “用得着讲这么多?”田家耕闷腾腾地抛给申有志一句,起身进了书房。没说让申有志去也没说不去,申有志晾在那里,跟进去也不是,不跟进去也不是。安小桥看出他的尴尬,笑着打园场:“你这孩子,这么长时间也不来,是不是翅膀硬了,想飞?”

  “哪有,宾馆天天来领导,叔不让我离岗的。”申有志赶忙又讨好安小桥。

  “坐吧,婶子给你倒水去。”

  “我自己来,婶子你不用管。”申有志比刚才自在些了。自在其实是很难找的一种感觉,人的一生,至少有一半时间处在不自在状态。领导面前不自在,陌生人面前不自在,有求于人家的时候,不管对方是谁,你都会不自在,还有犯了错误做了错事。有时候,甚至在父母面前,老公和妻子面前,都会表现出不自在。我们都说要自由自在生活,其实很难做到。申有志这阵就是这样。虽然田家耕两口子拿他当自己孩子一样看待,申有志心里,却总找不到那种归属感。一个人的出生决定了他一生的轨迹,一个人的经历又影响着这种轨迹。申有志是心里有伤有痛有恨的人,经历过苦难,品尝过艰辛,生活在他心上撒了盐也涂了芥末,还滴了辣椒油,五味杂陈。这些东西,在心里发酵久了,会生成别的果实。尤其到了南州宾馆,做了大厨,天天看高官富贾桌上桌下,酒里游歌里走,左拥右抱,前呼后拥,再想想自己,想想老家上田村的父老,心里,更不是滋味。某一天起,申有志就在心里种下一棵树,现在这棵树在疯长。他知道,他心里有了毒,但他不想排。

  申有志给自己倒了水,坐小凳上,等着抬训。那天他没来,把人家姑娘闪了,也把婶闪了,知道这顿训是少不了的。等半天,没动静,抬头看安小桥,安小桥在洗水果,显然心思又不在水果上。奇了怪了,申有志有点搞不懂婶了,以前,婶可是看他哪儿不好,马上指出来,从来不藏不掖。为此,至今仍在老家上田的母亲还常常提醒他:“你叔你婶是为你好,他们把你当儿呢,你要听话。老田家的人,一条心呢。妈靠不住,你要靠他们,要靠他们啊。”

  申有志心里七上八下,生怕婶和叔,就此拿他当外人,再也不管他。还好,安小桥终于把水果洗完,面目和善地看住他,说话了。

  “有志啊,那天你忙,我把那姑娘叫来了,结果呢,让人家空等了半晚上。改天你定个时间,我把她再叫来。”

  “婶……”申有志一时无法回答。原以为,叔把他跟申孜的事跟婶说了,看来是没说。叔为什么不说呢?

  “别婶长婶短的,你也不小了,这事得抓紧定下。姑娘各方面都不错,婶这眼光,你还不相信?”

  “信,信。”申有志只能附和。

  “要不,婶现在打电话,她应该在家的。”说着,真就要拿起电话往外打。这时候,书房里咳嗽了一声,田家耕说:“有志你进来。”

  安小桥拿起的手机又放下,她知道,田家耕不乐意了。

  申有志逃难似地溜进了书房。

  “你有事要说吧?”田家耕这次没拐弯,看来他还是了解自己的侄子。

  “叔,是宾馆的事。”

  “宾馆什么事?”田家耕的表情很冷,话也透着凉意。申有志犹豫一下,又说:“我想跟叔谈点想法。”

  “想法?”田家耕屁股动了动,目光坚硬地剜了申有志一眼:“好啊,我们的有志也开始有想法了。”申有志刚要高兴,田家耕又说:“不过今天我不想听,想法可以有,但必须是自己的,如果拿别人的想法跟叔谈,就是在打叔的脸了。”

  申有志一听,就知道田家耕在说谁。脸白了几下,收起心思道:“好吧,叔不想听,有志就不说了。等啥时叔心情好,有志再说给叔。”

  田家耕紧追一句:“你觉得叔心情会好?看看你婶,为你的事,操了多少心?有志啊,你让我怎么说你?!”田家耕突地站起来,申有志本能地往后一缩。刚进宾馆时,因为固执,也因为不懂事,不懂叔的心,他挨过叔的揍。

  田家耕颓然又坐回到椅子上,提醒自己不要激动。但凡有了心病的人,你必须先把他的心结打开,心结打不开,跟他说什么也是多余。缓和一会,田家耕说:“我知道你是有备而来,但我告诉你,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别让人卖了还帮着人家数钱,你有志有几斤几两,自己掂不清?”

  这话不知怎么,竟伤着了申有志。这小子也是,居然就跟田家耕较起劲来,差点还顶上牛:“叔,不是这样的,你真是多虑了。有志这些年,跟着叔,也进步不少。今天我带来一套方案,叔千万别笑话,等您看过后,或许就改变看法了。”

  “方案?”这次轮到田家耕吃惊了。方案两个字他天天听到,按说早已麻木,这方案那方案,整天折腾得他们这些人没个安稳,好像他们这辈子,就是为方案而来。可那些方案,哪一个不是蒙人骗人的,哪一个不是做给别人看的。而真正的方案,永远在领导肚子里,在不为人看到的地方。但这两个字从申有志嘴里说出来,田家耕还是很被震动了一下。就跟他这种人突然面对某个女子说了句我爱你,更跟省里哪位要员突然抓着他的手,说了句前些天我还跟某位领导提起你呢。让他兴奋,让他意外,让他不得不重新掂量对方。

  申有志没在田家耕家吃饭,刚把方案放桌上,他的手机响了,宾馆经理叫他回去,说是又来了一拨客人,点名让他主厨。安小桥一再挽留,说了一大堆只有母亲才说出的话,足见她的情真义切。田家耕暗暗摇头,这孩子,越来越有心计了。

  真正让田家耕吃惊的,是在看完方案之后。这是一份出资人联合出资,从南州市政府手里购买南州宾馆的认购方案。关于南州宾馆的改革,去年就提了出来。南州以前有大小五百多家国有企业,从某一天开始,国有企业的改革成为各级领导最重要的工作,上届市委,中心工作就是搞改革。改来改去,国有企业没几家了。除三家特大型骨干企业外,其余都转制。转制的核心说穿了就是卖,而且是贱卖低卖。当然,报纸上不能这样报道,材料上也不能这样写。但田家耕认为,它就是卖。老百姓也这么认为,国有企业,卖光分净,扒了车间盖住宅,机器搬到郊区外,财产流失无人敢问,职工下岗扫地出门。等上届市委书记匡立群出事时,南州的国有企业基本卖光,剩下的,就是这家南州宾馆。一度时期,有关南州宾馆的改革,被炒得沸沸扬扬。这是一块肥肉,更是一个大包袱。说它肥,是多少年来,它承担着南州全市的接待工作,各种大型会议,闭着眼睛赚财政的钱,可以不要服务只要效益。说它是大包袱,是财政状况一年不如一年,负担越来越重。加上国有企业的通病,你可以吃,我可以拿。吃不到拿不到,我可以浪费可以糟蹋。据田家耕掌握的情况,南州宾馆最火时,一次大型会议的利润就在百万以上,这是哪家民营服务业都不可能达到的。但浪费也是惊人,服务员将上好的虾装进暖瓶,下班后提回家。一次检查,仅从服务人员的柜子里、衣服里、随身携带的包里、塑料袋,搜出鱼虾烟酒海产品等,价值高达三十多万。如果这样下去,南州宾馆早晚会毁在管理上,毁在“国有”两个字上。可怎么改,意见又不一致。政府这边拿出的方案是整体承包,交给私人经营,但必须承担市里接待任务。市委那边更直接,出售,彻底转制为民营。至于市里接待,一部分转到梅园,另一部分,由将来改制后的南州宾馆承担。方案还没敲定,就有很多手伸了过来,都想将这块肥肉兼麻烦收到自己帐下。田家耕那时还在古坪当县长,有关南州宾馆的诸多传闻以及最有力的竞争者,通过各种渠道传进他耳朵里,有些,甚至找他咨询找他帮忙。这其中就有南华集团和浙商钱小亨。当时田家耕跟万庆河、高原关系都不错,有次钱小亨带着美女助理曾恬,专程去古坪,吃饭间钱小亨婉转地就将话说了,如果能帮他在市长高原间美言几句,促成此事,他可以在未来的南州宾馆给田家耕百分之二的干股。田家耕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这种事,当面拒绝了,钱小亨这层关系就断了。而浙商钱小亨在南州的人脉及能量,都不可小视。南州干部间传着不少段子,说钱小亨是匡立群一手从浙江引来的,匡立群主政南州这些年,钱小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但在南州开发了江浙园,建了浙江大厦,还在各县拿了地,投资了不下十家企业。对于这样一个企业家,官场中人哪敢得罪?钱小亨所以在南州宾馆遭遇阻力,是那段时间匡立群跟市长高原以及副市长万庆河关系出现了变化,高原似乎有点不买匡立群的帐。加上江南华瞅准时机,斜刺里插进一杠,也让匡立群十分为难。官员跟企业家的关系是千丝万缕的,企业家跟官员的关系更是千丝万缕。江南华可以知道匡立群的水有多深,触角有多密,丝丝缕缕伸向哪里。匡立群未必能对江南华做出判断。因为有时候,企业家玩的比官员更阴更损。他能拿下你,照样能拿下别人。事实证明,匡立群还是没玩过企业界这两位精英。

  匡立群出事,高原接任南州市委书记,有关南州宾馆的改革,一度时间不再提了。不提不是说不再改,而是太敏感。查处匡立群时,差一点就将钱小亨还有曾恬裹进去。江南华虽说牵扯进去的少,但也着实惊了一场。

  一场风波后,大家都需要修整,需要重新调整和梳理各自的关系。但在不久前,万庆河找过他,跟他重新谈起南州宾馆改制的事。

  “不改不行啊,剩下这么一家,不改咋办。只要一家没完成,我们的国企改制就不能收尾,省里就验收不了。再说,宾馆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粗算了一下,按目前的体制和管理,我们一年得多花三百多万冤枉钱。把这个包袱扔了,大家都头轻,你说是不?”

  田家耕当时只是应付了一句:“领导说改,咱就改。国企改革这出戏,是该收尾了。”

  “怎么能是戏,老田你好像对国企改革蛮有意见啊。”万庆河跟过来一句,吓得田家耕赶忙变了话头:“哪敢,我是外行,纯粹瞎谈,市长千万别多心。”

  万庆河那次倒是没跟他保留,将南州宾馆改革思路全盘道给田家耕,意思是改得越彻底越好,不留任何边边角角,当然也不能激发任何矛盾,一定要做到干净利落。至于今后的接待,万庆河说了这么一番话:“将两家合过来,就是要让接待瘦身。接待是个怪胎啊,老田,它不能越做越大越做越累赘,我们在接待上耗费的人力、财力还有精力,实在是太大了。有人说,政府的一半工作就在搞接待,我看这话一点不夸张。你细心想一想,我们的一半精力是不是用在迎来送去上?”

  这话让田家耕思考很久,他虽不认为政府把一半精力耗在了接待上,但也确实承认,接待变得越来越臃肿,越来越让人疲于应付。也是打那天起,对南州宾馆,田家耕多了一种想法,他在心里已构想出一个比较稳妥的改革方案,这个方案应该比南州通行的那种国企改革方案更理想,也更能推行得开。就是让现在管理层集体出资,全部员工按工龄和岗位折算入股资金,整体买断,企业变为股份制管理。政府不再往里贴钱,改制后的南州宾馆,继续承担政府接待任务,每次接待,都按市场价格核定预算。这样既不存在管理层的变动,也不存在职工下岗,也就避免了上访、围攻等群体事件。为此他还征求过宾馆王经理的意见,王永江表示,如果这么改,他是有信心的。

  田家耕所以拿这个方案,也是为经理王永江着想。南州国企改制,不但对职工不公平,对原企业管理者,也欠公平,他们毕竟是为国企做出过贡献的。去年有几位国企原老总,联合起来到北京上访,差点捅出大漏子,若不是安抚及时,南州就会让省里挂上黄版。如今上访这项可是硬指标,一票就能否决掉所有政绩。王永江这人实在,在南州宾馆干了大半辈子,算是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最令田家耕敬佩的,是此人不贪。南州宾馆要是换一位贪一点的经理,田家耕这位接待主任,是很不好干的。好人应该得到好报,当然,他也在为申有志着想,只要王永江把南州宾馆接管了,申有志就不会离开宾馆……哪知申有志给他递交了一封全新的东西,竟然胆大妄为地提出,要自己组建班子,出资购买南州宾馆。还提出了非常详细的方案,包括资金来源、现有职工安置、债务分担等见。单从方案看,田家耕应该高兴,方案确实写得不错,该考虑的全考虑了进去才,不该考虑的,甚至也揉进去不少,应对措施更是全面。

  这方案要是别人拿来,田家耕肯定要激动,保不准还会热血沸腾。可交给他方案的是申有志,田家耕就一点兴奋也没了。

  这小子,到底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下午五点,田家耕突然接到电话,说明胶厂那边出事了。打电话的是公安局一位姓高的副局长,田家耕忙问出了什么事?高局说:“关市长裤子让工人扒了,这下人丢大发了。”

  “什么?”田家耕脑子里轰一声,怎么会有这种事?

  等问清楚,才知道是关键带队在明胶厂做调查,说是调查,其实就是安抚或善后,不知啥事没处理好,职工突然围攻了调研小组。双方争执中,关键骂了脏话,结果引发更大不满。几位女职工激动中一涌而上,真的扒了关键裤子。还说关市长爱扯鸡巴淡,就让他当众人面扯一下。

  完了,关键平日就脏话多,最爱说的就扯鸡巴淡,遇上这些没文化的工作,栽了。

  田家耕下意识地就出门,快进电梯时,忽然问自己,这事跟我有关么,我跑去干什么?于是又回到办公室,等。

  等了足足一小时,关键秘书郭伟才打来电话,说:“秘书长,这边闹大了,有个叫彭爱民的女职工,把关市长打了。”

  “打了?”田家耕脑子里冒出大彭身影来。

  “是她带头围攻关市长,又带头扒关市长裤子,公安来了,要带走她,结果她扑上去把关市长脸给抓破了,裆里也……”郭伟没说完,后面的话不说田家耕也能猜到,抓男人裆,是工厂女人经常讨论的…话题。

  “现场有谁在?”田家耕问。

  “我们都在。”

  “我是问领导!”

  “公安局高局,还有‘110’和维稳办的同志。”

  “我是问市领导!”田家耕快要疯了,作为市长秘书,居然听不懂话!

  郭伟吞吐半天,说:“就关市长一人。”

  田家耕啪地压了电话。

  别人不去凑的热闹,他当然不能凑。办公室一直坐到下班,也没接到任何电话。真是奇了怪了,这么大的事发生,居然没一个电话打给他。佯装下班,磨磨蹭蹭走在楼道里,没碰到一个人。田家耕不死心,又掉转身上楼,正好跟才出办公室的罗骏业撞上。

  “今天天气不错嘛。”罗骏业抢先一步跟他打招呼。田家耕嗯了两声:“不错不错,天气真好。”

  “下班啊,还磨蹭什么,是不是又想着去腐败?”

  “不,不,下班,是该下班了。”遂跟了罗骏业往楼下走,两人居然再无话。

  到了家中,安小桥正在疯狂打电话,田家耕问怎么了,安小桥拉着哭腔说:“大彭被抓了,大彭被抓走了呀。”

  “抓?”

  随后就有电话打进来,说关键发了怒,非要公安抓人,高局长也没有办法,就把带着闹事的几个员工抓走了。

  “扯淡!”一向不爱说这两个字的田家耕,居然冲着电话大吼。

  当天晚上田家耕去了公安局临时借用的一家小旅馆,不去不行啊。大彭是谁,小渡的好友,小桥一个劲地叫,大彭家人也找来了。高局很无奈地说:“市长发话,不能不有所行动,秘书长要想带走人,就带走吧,反正多一个少一个也没啥实质意义。”田家耕按规定,交了五百块钱,把大彭带到了家中。没想到,他家很快热闹起来,厂里闹着不过瘾的职工又跑到他家,七嘴八舌,跟他反映起了情况。

  再后来,江南华的哥哥江南平来了,说有些事,要跟田家耕单独汇报下。田家耕没有拒绝,跟着江南平,来到一家茶坊,跟江南平谈到了深夜两点。

  明胶厂后期生产果真由关键说了算,不是说关键做了大老板,而是关键拉来一个东北人,跟江南华合资。江南华本来就看不上明胶厂这点利润,以前是哥哥江南平跟助理申孜在打理。后来江南华跟江南平之间还有申孜之间闹了矛盾,一怒之间江南华收了权,不让申孜和江南平插手明胶厂事务。自己又没精力管,顺手送给关键一个人情。但江南华绝没想到,关键利用明胶厂,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江南华怕了,想重新将明胶厂管理权收回,关键哪能依他。两人为此矛盾不断。江南华毕竟是企业家,很多地方不敢开罪关键,关键得寸进尺,竟将江南华给莫晓落留下的一批产品悉数掠走,高价倒卖出去。

  莫晓落跟江南华还有关键的冲突就起在这里。关键让苏景文几次请莫晓落吃饭,是莫晓落拒不放过这件事,还扬言要把关键插手明胶厂的诸多内幕告之于众。第一次双方是在谈判,没谈成。到了第二次,苏景文口气变了,恐吓莫晓落,要撕破脸,大家都撕破,谁怕谁啊。苏景文还说了一句非常脑残的话:“就你上面有人,这场面上玩的,哪个没人?”

  莫晓落当时没说什么,很客气地笑了笑,扔下一万块钱,说这顿饭她请。走出酒店又回过身来,冲苏景文说:“回去告诉你们关市长,姑奶奶跟他玩定了,这出戏演不完,其他戏,休想!”

  “关副市长跟莫总都咬出铬不放,我们实在是为难啊,一方要产品,我们又拿不出,这事闹的……”江南平叹息道。

  “今天又是怎么回事?”田家耕问。

  “关市长这次带人下来,是想彻底关闭厂子。工人是我们招来的,合同也是我们签的,但关市长不承担任何安置费用,工人工资都不结清。工人知道后,就找他闹,他破口大骂,还说了许多脏话,结果就……”

  “就算是这样,你们江总呢,为啥不出来制止,非要把事态闹大?!”

  “他……他病了,不在公司。”

  田家耕笑了,这话是他有意问的,就是想证实,江南华在看戏。南乌合作,个个是演员,个个是操刀手,个别时候,又都是看客。他敢断定,大彭他们绝不是自己闹的,背后主使,还是江南华!

  江南华想把包袱甩掉,但又不想甩得太容易。商人永远是充满算计的,江南华最近也遇到不少烦心事,市里答应好的两块新地还有许诺的几顶政策出现不少变卦,跟浙商钱小亨争的一个项目,高层拍板给了钱小亨,江南华遭受打击。这种时候,难保他不拿旧事做点文章。

  

目录
设置
手机
书架
书页
简体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