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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开祯经典官场合集 许开祯 6830 2024-10-16 21:26

  

  左岸城市会馆位于乌岭西区公主河畔,这是一家享有盛名的西餐厅,连锁店几乎伸到了江北各市。田家耕听过它的名字,但从未进去过。在他印象中,这类地方不是他这种官员去的,是一些时尚青年或白领们光顾的地方,还有就是情侣密会的场所。车子停到金茂大厦前时,田家耕看到了左岸两个字。这两个字让他想到其他一些东西,似乎跟诗歌有关。田家耕上大学时,疯狂地迷恋过诗歌,有那么一段时间,他把自己的人生目标定成了诗人。现在想想,就有些滑稽,他怎么能成为诗人呢,诗人骨子里就充满了对权力的讥讽与反叛精神。而他自己,对权力则充满了神往。

  金华说就这儿,请老大吃西餐。田家耕愕了一下,有点匪夷所思。金华调皮地笑笑:“走吧,别楞了,老百姓去的地方,你这当官的也要光顾光顾,别老想着腐败。”

  田家耕不置可否地笑笑,跟在金华后面,迎面响来美女们热情的欢迎声。说实话,田家耕有点不习惯这种地方,太闹,人也太杂。到了大厅,吧座上都坐满了人,要么是情侣,要么就是几个女孩子轻言细语地说笑。这家咖啡厅装修得倒是奢华,主调很浪漫,带点西欧风格,年轻人来的地方嘛,不浪漫哪能行。金华提前订了包厢,刚才路上她是故意逗田家耕。其实到底去哪里吃饭,金华着实费了一番心思。去那些经常去的酒店,金华怕遇见熟人,更怕遇到下属,那样,今晚的局就被搅掉了。今晚她想跟田家耕单独进餐,不能被任何人打扰。想来想去,才想起记忆中还有这么一个地方。不久前省里来个女记者,请她吃饭,就选在这儿。金华对左岸感觉很好,不只是环境好,更重要的是安全、从容。自从步入政坛,金华就觉自己进了一个包围圈,什么时候都有眼睛盯着、瞄着,想说一句痛快话都不行。

  一个子高挑身材曼妙的女孩引领着他们,穿过好几个甬道,才打开一扇门。田家耕的心情松驰下来,不知是出于职业习惯还是身体本能地紧张,田家耕真怕在这儿遇到熟人。单独跟女人进餐,在他的生活中很少有过,跟小桥那是另一码事。金华显然比他大方,一点顾虑也没,仿佛入无人之地,这点上她真比田家耕强。早在古坪的时候,田家耕就发现,金华是个很少生怯的女人,不管多大场面,从来表现得不卑不亢,极少有官场中人那种畏畏缩缩的样子。更不像有些女人,见了官,马上就贱,就露出一副要贴上去的下作样。

  金华跟服务员点了咖啡,没征求田家耕意见,直接就将菜点了,可能也是考虑田家耕不常来这种地方。甭看只是两个人就餐,其实这也是接待,凡是接待,就有其接待规则。金华看似是亲和随意,一点不见外,但礼节啥的,全都注意到了。这种饭局,你不能让客人点菜,但你一定要根据客人的口味去点,而且要点一到两道你认为拿得出手的,刻意要讲给客人听,让客人明白,这道菜是专为客人点的。还有,你不能只挑贵的,要注意搭配,让客人觉得你有膳食上也是有品位有学问的。同时你还要警惕,不能让服务员搅局。现在的服务员,太会察眼观色,一看是男女单独进餐,就专门推荐一些宰人菜品。这些菜品价格昂贵,吃起来却远不是那么回事。所以要点得坦然,点得顺畅,让客人觉得你在脑子里早就想好了,这就是尊重。

  在官场,每一件事都是学问,每一件事都考验你的智慧。宏观上要统筹,细节处更要注意。而且官场还有一个怪规矩,越是熟悉的人,越不能疏忽细节。尤其你春风得意的时候,更不能大意,任何细微的疏忽,都会让别人产生错觉。别人会忍不住地想,你飞黄腾达了,再也不在意过去的难兄难弟。官场没有常青树,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今天你在位子上,别人在一边歇凉。指不定明早醒来,别人就上去了,而你却大权旁落。所以在位子上时,一定要记住,要为明天铺路。

  等到要点酒水时,金华征求起了田家耕意见:“喝点洋酒吧,这里的洋酒不错。开胃,保健,还能提神呢。”

  “还要喝酒?”田家耕不想喝酒,这次出来,他想给自己放个假,让肠胃休息休息。人毕竟不是钢不是铁,天天拿酒精自残,受不了。

  “就我跟你,喝什么酒啊。”他笑着应了一句。

  “无酒不成宴嘛,再说,我还想制造些气氛呢。”金华歪过头来,脸上显满俏皮样。田家耕想躲开她目光,却又……灯光下,她的脖颈发出一种诡异的光芒,皮肤细嫩、光滑,仿佛有一股水在溟溟地流。女人最美的部位其实就是脖颈,女人最应该注意修饰的,也是自己的脖颈。因为那是男人目光最能触及到的地方,女人是高贵还是庸俗,是华丽还是淡雅,往往能从脖颈处审视出来。

  “喝洋酒?”田家耕机械地又问了一声。

  这次金华笑出了声:“想喝白酒呀,这地方不合适,不能让人家笑话,等会找地方陪你喝。”

  “不是,不是,真没那意思。”

  “那就听我的。”金华说着,将酒水单递给服务员:“来瓶路易十三,告诉你们吧台,如果假了,这店就别开了。”服务员被这话震住,怔怔地瞪住金华。金华说:“别那么看着我,如果没真的,趁早告诉我,我让司机送来。”服务员没敢再吭声,大约她从金华的谈吐里听出些什么,抱歉地笑了下,出去了。一会儿,一个很精干的小伙子走进来,说他是店长,主动递过名片,然后介绍起他们这店的酒水来。金华说不用了,有真酒,就开一瓶,要是没有,就拿汽水过来。

  小伙子被金华的气势震住,再三保证有真品,还说先拿过来让验货,如果有假,可以当场投诉。

  “投诉?”金华噗地一笑,“当我是外地人吧,还投诉呢,要不要我现在就把工商局长叫来?”

  “别,别,别。”小伙子这次是真懵了,不停地给金华说好话,再三保证酒水绝不会有假。

  看着金华认真的样,田家耕差点笑出声。也亏她能逗人家,现在洋酒有几瓶是真的?田家耕陪客人喝了那么多,到现在都不敢说自己真就喝到过真品。包括在南州宾馆和梅园,有些酒还是他负责把关进的。当整个环境假掉时,就算碰到真品,你敢信?

  这其实跟官场一个道理,当整个官员形象受损后,你再强调自己有多清廉有多爱民,除了滑稽还是滑稽,没谁会信。

  菜品很快端了上来,两个服务小妹殷勤地为他们服务,许是金华太有气势,小妹冲咖啡时,还是把咖啡洒在了餐桌上。金华说:“你们下去吧,今天我想安静。”两个小妹大眼瞪小眼,不敢走,金华又说一句,她们才怯怯地退下去。

  金华给田家耕冲好咖啡,起身,将包房内灯光调暗,甜甜问:“怎么样,有点儿浪漫了吧?”

  田家耕故意道:“这就叫浪漫?”

  “老大,我可是用心挑的地方啊,你还不满意?”说完走过去,又将灯光调暗了些。这时候的包房,就不像是吃饭的地方,倒像是高档的夜总会,灯光迷离、幽暗,空气也散发着说不清楚的那种味儿,这是西餐店独有的气息,比夜总会的淡,但比酒店的绝对浓。高脚杯里的红酒在田家耕眼里渐渐变色,尤如盛开的一幅图案,让他感觉到那不是酒,而是女人殷红的嘴唇。奇怪,他怎么能想到嘴唇呢?田家耕慌忙摇摇头,意识到自己有点分神。目光收回的一刻,发现金华已脱了外衣,雪白的衬衫在暧昧的灯光下奇怪地多出另一种色彩,觉得那白也成了一种**。更糟糕的是,金华不知是有意还是一时疏忽,竟将衬衫第二个纽扣解开,于是,田家耕眼里,就多出一道风景。田家耕极力地想回避开目光,不碰那儿,但目光总是很纠结地往那个部位窜。金华举起酒杯,目光幽幽地望住他说:“分开一年多了吧,来,我敬县长一杯。”她的称呼总是在变,忽尔老大忽尔大哥这阵又成了县长。田家耕也举杯,跟她碰了一下,讨厌的目光再次触到了她第二个纽扣的位置。她的胸不算大,但结实、饱满、挺拔,尤如正在成长的两只小兔,散发着勃勃活力。

  田家耕不善饮红酒,对洋酒更是怕。当县长时,政府部门突然兴起一股喝洋酒的风潮,几乎每次接待,人家都不要白酒,茅台、五粮液受冷,大家以喝洋酒为时尚,以喝洋酒为正宗,不管是县里接待还是到外边被人接待,几乎都以洋酒为荣。什么拉菲什么人头马,包括路易十三,啥酒价格高抢着喝啥酒。官场也是个追逐浪潮的地方,某股风尚一旦兴起,就会狂野地传播开,谁也无法阻挡。中国的洋酒风潮,说穿了还是他们这些官员喝起来的。一瓶一万不算贵,十万一瓶才过瘾,要是碰上拿地的要矿的,几十万一瓶也照喝不误。反正谁都知道,这钱不是由哪一个人出,大家在吃一个集体,在喝一个集体,不吃不喝等于看不起这个集体。官是吃出来的喝出来的,政绩也是吃出来的喝出来的,经济的繁荣更是吃出来喝出来的。田家耕就曾在酒桌上亲耳听到省里来的大领导发感慨,如果哪一天我们这些人不大吃大喝了,经济也就彻底萧条了。当时听得心里嗖嗖的,后来细一琢磨,还真就这么回事。

  中国的事,怪啊。其实所有的怪都始于官场,旺于官场。如果哪一天官场不怪了,整个社会也就正常。

  这瓶酒可能是真的,碰了才几杯,田家耕就有些晕。金华脸上也泛起了红。坐在台上出现在公众视野里总是一本正经有别样风格的金华,这阵红润的脸庞上竟也染了妩媚,说话的语气更是多了份娇,多了份柔。她不停地劝田家耕夹菜,还将一块牛排亲自送到田家耕面前。见田家耕只顾看着她而不动筷子,酒杯往前一推说:“老了,还看什么呢,女人啊,真是经不起岁月。”田家耕没想到金华也有这样的伤感,忧伤地叹了一声,道:“别说老,在我面前,你永远是小妹。”

  金华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想笑,却又更显伤感地说:“我也想有你这么一位哥啊,可是……”

  两人顺着这话题,就谈起了过去,谈起古坪的日子。没想到,曾经让他们感受到痛苦感受到挑战或无奈的古坪,这时候谈出来竟是那般亲切,那般具有温馨。好多被他们遗忘了的记忆在红酒的摇曳中一点点复活,两人同时发现,记忆深处,原来还藏着不少没被他们发现的甜蜜与温馨。

  是,温馨与甜蜜。

  后来金华叹了一声,说:“大哥没想到吧,前些天,我去监狱看了老丁,他老得好快,头发全白了,腰已经弯得直不起了。”

  “不会吧?”一句话将田家耕从回忆拉到现实,脸上现出惊骇。丁二昌这个人,已经很长时间在他脑子里淡了,淡到不想再忆起的程度。

  “人呐,在命运面前,谁都不堪一击。这个世界哪有什么强者,都是命运的俘虏。”金华越发感叹起来。酒色淹住了她整个面孔,一层淡淡的愁爬上来,在酒色上又涂上一层伤悲,让那张清丽的脸变得模糊,变得雾起云生。未等田家耕说什么,金华一气就将自己到乌岭当区长的诸多感受道了出来。

  金华任职的南湖区是乌岭新开发的一个区,以前是乌山县,后来乌岭发展高新产业,集中将南湖四周和乌山南北两片开发出来,供高新企业入驻。市里出台一系列优惠政策,在土地出让、资金扶持、人力资源供给等方面都给予大力扶助与支持。由于南湖新区开发的早,加上有乌化集团做强有力后盾,南湖区经济发展很快,一度时期成为全省发展特色经济和高新产业的示范区,引得省领导常常来参观指导,包括中央部委到江北省检查调研,南湖区也是一个样板。南湖在乌岭的地位越来越重要,南湖班子的配备也渐渐成为乌岭政治生活的大事。一度时期,为谁当南湖区长和书记,乌岭市和乌化集团意见不一致,都要省委组织部出来协调。金华到南湖以前,南湖区委书记由乌岭市委副书记兼任,区长由市里派。可是好景不长,派去的年轻市长跟小三**,被老婆捉到,区长打了老婆,老婆一怒之下喝农药死了。此事闹得沸沸扬扬,影响极坏,省里才决定重新调整南湖区班子。当时竞争非常激烈,据说为争区长一职,送礼者把白慈光和张笑东的家门都踏破了,但万万没想到,市里报了好几个人选,都被省委组织部否决,最后出乎所有人意料,金华被派到了南湖。

  对于金华到南湖任职,当时传闻很多。有人说金华是靠身体上位,用她的年轻和漂亮以及**出色功夫战胜了竞争对手。也有人说金华早就做了陈副省长干女儿,关系十分暧昧,她能到南湖任职,是陈副省长在省里博弈的结果。更有人还将金华跟省委组织部长以及白慈光拉在了一起,传得有眉有眼,如同亲眼见到一般。但是传了不到半月,谣言立马就止了,省委组织部、省纪委联合成立督查组,入驻乌岭,表面是整顿全市干部作风,其实就是冲这件事来的。为此事,当时还撤了两个干部的职。

  金华上任一年时间,南湖各项工作开展得井井有条,不管是招商引资还是旧城改造,都在全市前列。今年南湖区又引进十二个大项目,引来投资将近五百个亿。面对这样的政绩,金华应该高兴,可是跟田家耕倾诉时,田家耕却听不到金华高兴的声音。

  不高兴还是因为权力争斗。任何一个班子,都充斥着矛盾,矛盾到了一定程度,就演变或发展成为斗争。可能是因为金华太过能干,也太耀眼,压住了区委书记的光芒。而现在的区委书记,跟骆川关系又很好,算是骆川这条线上的。顺着这线上去,自然就到了副省长冯光烈这边。冯光烈和陈国安亘古已久的矛盾,不可避免地就影响到下边。

  这就是政治的恶循环,只要上面斗,下面不斗也得斗。只要上面有派别,下面没有派别也得创造性地生出派别!

  “哥,妹难干啊。妹这辈子,怕是做不了二把手,憋屈啊。”金华身子往前一倾,伏在了桌子上。眼里,多了种泪状的东西。田家耕长吸一口气,金华说的是真话,她这性格,做二把手,真是憋屈。

  “那就好好干,争取挪到那边去。”田家耕说。

  “妹当然会好好干,再苦再难也不退缩,绝不。可哥呢?”金华突然问。

  “我?”田家耕结了舌。

  “是啊,妹发愁的不是自己,妹这条道,是没有人能拦挡得住了,就算他倒了,退出舞台,妹照样有办法。”说这话时,金华眼里突然冒出一股火,田家耕看得清清楚楚,那是一股含着仇恨含着力量的火,更是一股不畏惧不死心不怯懦的火。田家耕正要感动,金华又说:“妹担心的是哥,哥现在是一蹶不振啊,不像以前那个老大了。”

  田家耕猛地低下头,类似的话,金华曾经跟他说过,是在他被免职的时候,那时他消沉,做啥事也打不起精神,金华打来电话,鼓励他,他在电话里说了一堆不长志气的话,金华叹道:“你完了,一点挫折就成这样,哪是我曾仰慕的那个大哥啊。”现在他觉得自己已缓过劲来,并开始重新发力,金华却仍然这样说他。

  金华不理田家耕,猛地抓起酒杯,一口将杯中酒全喝了下去。同时冲外面喊了一声:“服务生,再开一瓶。”

  这次田家耕没阻拦,他需要酒,需要一种东西刺激他。

  “喝!”他说。

  两个人就又喝起来。第二瓶喝一半的时候,金华跟田家耕谈起了他,这时候酒精已让金华失去平时的警惕,失去平日里保持得很好的清醒,语气中已经有些歇斯底里。

  “都说我是靠着他,不,我没靠,我是凭借自己本事打拼出来的。就算靠,难道不应该?哥你说应该不?他毁掉了我父亲,毁掉了我的一切,我要讨回来!”

  田家耕本来相劝,话出口,却成:“哥支持你,应该讨回来!”

  “不但要讨回来,还要他付出更沉重的代价!”

  “你……”田家耕骇了一跳,不明白金华说的代价是什么。

  金华哈哈大笑,猛又灌下一杯酒,这时她的样子已没了清纯,没了妩媚,接近酒鬼。田家耕知道,是洋酒的威力发作了出来,开始变相折腾这个女人了。

  包厢里似乎升腾起一些怪诞的气息,田家耕的目光几次触碰到金华美丽的脖颈上,那里一大片白开始变粉、变红,发散着迷离的光。他想躲开,目光却下意识地往下走,又往下走,眼看要钻进她衣服,钻进……嘿!田家耕重叹一声,摔了摔头,心里骂道,咋就这么没出息!

  金华偷偷一笑道:“放心,妹不会胡来。妹懂,凭妹的力量是放不倒他的,妹也没必要放倒他。这个世界,放倒谁也没用,放倒再多也改变不了什么,还不如利用他们,我要利用他们。哥,我要利用。懂不,我有目标,我有目标啊哥……”

  这话把田家耕从失态中拉了回来,田家耕万万没想到,金华所说的目标,竟是他!听完金华半醉半醒中说的那些话,田家耕彻底震撼了,原来金华有意喝这么多酒,是为自己壮胆,然后给他上课的。田家耕无地自容,自己的前途自己的命运,竟然要靠一个女人一个曾经的下属去为他着想。可见,他现在堕落到什么程度!

  金华彻底醉了,这晚他们喝掉了三瓶路易十三,喝得服务员心花怒放,喝得金华完全失了态,最后,竟告诉田家耕一个更为震撼的秘密。

  “滚他的吧,都说我是他干女儿,傻,他有干女儿,当年车里坐的年轻女子,不是别人,就是他现在的干女儿,张欣!傻眼了吧老大,你们都被他蒙了,现在知道南乌合作为什么出了这么多变故,你们笨啊,居然不给于泽洋开绿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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