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赵乃锌果然比梅英还激动。孟东燃刚从梅英办公室出来,就看见赵乃锌秘书徐亮候在他办公室门口。
“是大秘书啊,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孟东燃紧步过去,笑吟吟地跟徐亮说。
“还能啥风,孟市长立下大功劳了,书记让我来请您,要给您摆庆功宴呢。”徐亮也是满面笑容。
“请我?”孟东燃一边开门,一边笑呵呵地盯住徐亮。徐亮压低声音说:“您不知道,书记快要高兴疯了,这阵还在办公室表扬您呢。”
孟东燃心里暗暗笑了笑,想起北京时向超跟他说的话,以及徐亮曾经给墨子非打的那个电话,就想这个世界上,荒唐事真是多,很多时候你根本搞不清哪是真哪是假。不过这次他心里是有数的,人怎么着也不能太当傻子。
“快请进,让大秘书如此辛苦,心里不安啊,一个电话我不就过去了。”孟东燃故意装出一副受宠若惊样,脸上也堆满了讪笑。到副市长位子上后,要说孟东燃学得最多的,就是这种假。以前反感的东西,现在非但不反感,反而能做到轻车熟路、得心应手的地步,他不能不叹服自己的适应能力。
“这点事算什么,只要领导高兴,我就是跑断这条腿,也值啊。”徐亮说着,一屁股坐沙发上,高翘起二郎腿来。以前徐亮没这个动作,在他们面前,也是挺规矩一个人。自从到市委那边,成了名符其实的一号秘书,徐亮就抖起来了。桐江西站刚启动,一切都还在跑动中,只是三道湾的拆迁刚开始,徐亮就带来一位姓常的小老板,口气很老到地跟孟东燃说:“这是我一个朋友,想在西区找点活做,孟市长照顾一下啊。”孟东燃没给徐亮这个面子,因为搬迁中根本没有多少工程可干,就算有工程,也是整个西城区启动之后。结果徐亮很不高兴,在秘书长黄国民面前发牢骚呢。
对徐亮的得意劲,孟东燃装作视而不见,热情周到地跟徐亮说:“大秘书先坐坐,我再耽搁几分钟,有件事跟下面交待一下就走。”
徐亮说:“没事,书记办公室这阵还有人,半小时后我们过去。”
这话一出,孟东燃就知道,徐亮今天绝不是单纯来请他,这不合规矩。一般说,书记市长派秘书来叫下面领导,都是十万火急的事,根本不容你再耽搁。徐亮却说要过半小时,里面肯定有名堂。果然,等孟东燃跟副秘书长罗世玉把几项重要的工作交待完毕,再次回到办公室,徐亮拿出一撂发票说:“有件事要麻烦一下孟市长,这是上次省里几位大秘下来后花的,我那边不好处理,看市长能不能找个单位,帮忙处理一下。”
“让我处理?”孟东燃故作吃惊,朗声笑道,“这么点小事,你大秘书随便找个单位,还敢不处理?”
“难啊。”徐亮突然诉起了苦,“书记对我们要求很严,根本不让我们找下面,可市长您也知道,上面这些秘书来了就找我,我不出面接待,实在说不过去。接待了,一大堆发票又不好处理,市长就帮帮我吧,就这一次,绝无第二次,怎么样?”
孟东燃自然相信,这些票据绝不是接待上面哪位秘书的。前阵子赵乃锌不在,徐亮几个天天在外面花天酒地,听说还有个省里曾经的女主播到桐江拉赞助,也是徐亮接待的。徐亮跟这位迟暮美人,还闹了一场桃色绯闻,是他老婆四处乱说的。徐亮一定是不敢找赵乃锌处理这笔费用,拐弯拐到他这儿了。
略一思考,孟东燃说:“好吧,大秘书开口了,再难我也得办。先放着,完了找好单位,你直接拿去报。”
徐亮立马露出一脸笑容:“还是市长体贴我们,谢谢啦,改天等市长闲下,我们凑一桌,给市长解解闷儿。”
放在以前,孟东燃会为这话感动。以前他最大的乐子,就是跟秘书们喝酒聊天,吹牛放炮。要知道,现在无所不能的不是领导,而是领导秘书。如果说领导只图大事只追求大利益,玩什么都只玩大的,秘书们可是大小通吃,黑白尽收。有人说秘书们是官场最压抑的一群人,是活得最没有自尊、没有自我的一群隐形人。孟东燃却觉得,秘书们是官场上最最得瑟、最最实惠的一群人。今天听了这话,孟东燃觉得反胃。这帮秘书,比他们还腐败,走哪儿吃哪儿,光吃还不算,还敢伸手向人家要。到了酒店不但吃喝,走时还要从吧台拿名烟名酒。一年下来,像徐亮这级别的秘书,单从酒店顺手牵羊牵走的,怕不只六位数。
半小时后,孟东燃到了赵乃锌办公室,办公室刚才真有客人,这阵还烟雾缭绕呢。赵乃锌也点着烟,激动地跟孟东燃说:“不虚此行啊东燃,我就知道,你东燃出面,必有惊喜,快请坐。”徐亮很快捧上一杯茶,看看赵乃锌,出去了。孟东燃捧着茶杯说:“书记是在批我呢,我就是跑了一趟,啥也没做成,方案最终还是省里定的。”
“东燃你就甭客气了,这次功劳全在你身上。对了,我听说叶总也去了,有这事?”
孟东燃猛地一震,赵乃锌怎么突然又问起了叶小霓,难道他知道这次是叶小霓帮的忙?
见他犯怔,赵乃锌又笑道:“这个小霓,现在发大财了,也把我们全给忘了。等下次来,一定要批她一顿。”
“没有,没有,她去北京,好像是为个啥项目,谢谢书记还能惦着她。”孟东燃马上打起了马虎眼。
“你东燃的小姨子,我哪能忘。怎么,是不是心里还放不下小棠?”
一句话说得孟东燃差点又恓惶起来。赵乃锌也意识到这话说得唐突,马上改口道:“人活一世,有些事该忘还是把它忘了,人总是要面对新生活的,等下次见到小霓,我给她做做工作,别光打雷不下雨,你们也该为以后的生活考虑了。”
赵乃锌这句话暖着了孟东燃的心,本来还对赵乃锌有所戒备,这话一说,所有的戒备就都化成了另一种东西。
赵乃锌说的有些事,是孟东燃经历的一次巨痛。升任副市长不久,孟东燃带妻子回老家。他老家在桐山,那里山大沟深,算是桐江的困难区。孟东燃父母都没了,老家就一哥哥,嫂子身体不好,长年有病,孟东燃定期都要去乡下看望哥嫂,对他们的生活给一些帮助。到桐山第二天,叶小棠突然接到学院电话,要回学院开一个什么会。孟东燃并不想回去,当副市长后,他还是头次回乡下,就想多跟村里人待几天,跟大家说说话。加上侄子马上要订婚,孟东燃想等侄子订完婚再回,就让司机先送叶小棠回城。但是在第三天,也就是侄子订婚那天,孟东燃突然接到市公安局交警支队电话,说叶小棠出车祸了,一车四人加上司机全部遇难。
叶小棠出事的地点不在桐江,而是离桐江三百公里外的青风峡。那并不是一个旅游景点,但据说山水很有特色,叶小棠以前跟孟东燃说过,她想去那里。
跟叶小棠一同遇难的,还有他们学院的丁克,就是那个长了一脸络腮胡的男人。丁克带着一位大三的女生,学画画的。还有一位,居然是那个叫芒果的小男生。
孟东燃没去事故现场,是那个叫芒果的小男生阻止了他的脚步。叶小棠怎么还能跟芒果在一起呢,而且再次用谎言骗他?她在电话里说,学院跟南京一家高校联合召开一次学术研讨会,她是与会代表,让孟东燃安心在乡下,她会照顾好自己。
但她却跟芒果在一起!
所有后事都是叶小霓替他打理的。孟东燃不放心叶小霓,毕竟死去的是她姐姐,姐妹俩现在关系处得不错,没以前那么让人揪心了。他把王学兵和燕红叫来,让他们夫妻陪着去。一周后,叶小霓回来了,抱回一个骨灰匣,天天红肿着双眼,不跟孟东燃说话。孟东燃也不敢多问,他把所有的痛都埋起来,包括外界那些风言风语,也装听不见。市长夫人跟一个比自己小将近二十岁的男孩玩忘年恋,而且玩到了沟谷底下,这新闻绝对刺激。那次叶小霓在孟东燃家待了十天,等把叶小棠的骨灰安顿好,走时,她说了一句话:“她不配你爱,忘了她吧,我不会怪你。”
孟东燃的眼泪就下来了,当着小姨子面流了那么多。夫妻之间没有配不配的,毕竟结伴走过了这么多年,还给他生育了儿子,怎么能说忘就忘掉呢?叶小霓走后,孟东燃连着一周去墓地,去了就痴痴地坐在墓碑前。王学兵和燕红心疼他,非要陪他一起去,孟东燃无端地就冲两口子发了火,吓得燕红一个劲儿赔不是。
燕红嘴紧,去事故现场听到的看到的,一个字也没跟孟东燃提,还再三叮嘱王学兵,让他管好自己的嘴,千万别乱说。
事情不是说的,事情是人干的。
但纵是再荒唐的事,也都过去了,人死带走一切。孟东燃不想知道,也不想拿这些荒唐事折磨自己。他能记住的,就是自己的妻子没了,离开了他。
往事不可追忆,但赵乃锌这句话,还是勾起了孟东燃的追忆。难受了一会儿,抬头道:“谢谢书记。”
赵乃锌知道触到了他的痛,紧忙避开话题,两人又谈起工作。谈了一会儿,赵乃锌抬腕看看表,道:“时间不早了,我安排了庆功宴,今天要好好给你这位大功臣庆功。”
这天的酒宴真的非常奢华,怕是在桐江,所有的接待宴都比不了它。包括省里来领导,也没见这么破费。市里主要领导都来了,梅英也一脸兴奋,不停地帮孟东燃吆喝,好像孟东燃真成了全市的功臣。赵乃锌更是不用说,酒宴刚一开始,他就强调:“今天这一桌,一是庆功,桐江西站经过多次波折,历经两年,终于回到我们手中了,可喜可贺。另来,也是为东燃副市长接风,尽管这风接得有些迟,但我们还是要感谢东燃,在这个项目上,东燃功不可没。来,大家共同跟东燃干一杯。”
赵乃锌这样一说,孟东燃就成了主角,大家轮番敬他,都说些场面上的话,说得既到位又入耳,非常妥帖,弄得孟东燃不喝也不成,只能硬着头皮挨个儿跟大家干杯。场面气氛已经很热闹了,领导们跟孟东燃这边意思完,就急不可待端起酒杯,围着赵乃锌和梅英转了。不管为谁摆的宴,只要书记市长在,主角就永远是他们。孟东燃说到底只是今天的一片绿叶,是大家喝酒的一个由头。
孟东燃端着酒杯,发愁地盯着一个人。今天这么多领导,四大班子主要人物都来了,也都跟他碰过杯了,独独远处这位,一直不冷不热地看着他,似乎他不存在一样。
这人是常务副市长梁思源!
梁思源这天是不想来的,有关桐江西城的事,他一概不想参加。不是说他对桐江西城没兴趣,而是兴趣太大了。这个规划刚一提出,梁思源就兴致勃勃跑去找梅英,主动要求分管这项目。常务副市长嘛,得把精力用在大项目上。这也符合常规,本来城市建设还有交通什么的,都归他管。但梅英一直不表态,几次会议上,梅英都不提这事,不按梁思源期望的那样摊牌,把梁思源给冷到了一边。梁思源只好去找市委书记赵乃锌,他跟赵乃锌关系不错,能从省里到桐江担任常务副市长,赵乃锌的意见起过关键作用。谁知这次,赵乃锌也未成全他。赵乃锌含糊其辞地说:“这事刚刚酝酿,还很遥远呢,到底能不能真的在西边建起一座城,还是个未知数。现在就明确由谁分管,太急了吧?”一句问的,梁思源只能讪笑。后来初步规划拿了出来,三道湾也确定要搬迁,梁思源还不见赵乃锌和梅英表态,就去省里找罗副省长。梁思源在省里,跟罗帅武最近,是罗帅武提出要他到桐江任职。赵乃锌自然也是还罗帅武一个人情,毕竟在他升任书记这事上,罗帅武替他说过话。但对梁思源,赵乃锌却藏着不少看法,这人太爱务虚,但凡虚的工作,他准能弄得有声有色。比如他刚一上任,立马提出桐江竞选全国卫生城市,轰轰烈烈搞了一段时间,也还真入了围,可惜就是在最后冲刺中败下阵来。还有就是搞双拥模范城,也是他提出并亲自挂帅的。但一碰到实战性工作,尤其项目建设,短处立马就显了出来。把如此重大的项目交他手上,赵乃锌自然不放心。所以最后定人时,赵乃锌还是尊重梅英意见,确定暂时由孟东燃负责。
梁思源这边就不高兴了,耿耿于怀,认为是孟东燃抢了他的美差,时不时地就要跟孟东燃较阵劲儿。甚至瞒着孟东燃,在西城区做了好多事。西城区目前不光是三道湾搬迁,搬迁说穿了是面子上一件活,是对外放出的一个信号。更多的工作在项目规划或土地出让上,这才是重头戏。而这些工作目前都在梁思源手里,按说梁思源应该知足,孟东燃把难啃的骨头啃了,肥肉却由着他吃,天下哪有这么好的美事?但梁思源就是不知足,他不想西城区再掺进别人来,人多眼杂,耳也杂,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些事让孟东燃听到,不好,让孟东燃看到,更不好。但他实在保证不了不让孟东燃听到,于是,他就想着办法,想把孟东燃挤走,让西城区名符其实归到他手中。
孟东燃考虑一会儿,还是端着酒杯来到梁思源面前:“这段时间我不在,西城区苦着梁市长了,我给梁市长敬一杯,表表谢意。”
梁思源脸倒是笑着,人也看着热情,不过说出的话,就有几分难听。
“孟市长不管走到哪儿,都惦着西城区,这份精神值得我学习啊。说敬不敢当,还怕孟市长说我夺人之爱呢,来,咱俩互相干了,如果嫌我把胳膊伸得长,我梁某可以收回来,孟市长可别藏着不说啊。”
孟东燃脸上就有几分难堪,其实这次在北京,他也听说一些事,这些事或许跟梁思源有关,或许没,但他总觉得,西城区这份差事,他揽得不好。他还想着找机会跟梅英和赵乃锌谈谈,想退出来,让梁思源这位常务副市长统揽了。闹别扭的事,孟东燃不想做。两人拧着胳膊较劲儿的事,他更不会做。
“梁市长这么说就是拿我取笑了,西城区是桐江的,不是我们哪一个人的,不存在谁胳膊长谁胳膊短的问题。我说的对吧梁市长?”说着,一仰脖子将酒干了。
没想梁思源“啪”地将酒杯放在了桌子上:“我哪敢取笑孟市长,没见着今天众星捧月么,书记市长高捧着的人,我梁某岂敢取笑。刚才那杯不算,你话里有话,咱要喝,就喝不掺水的,掺了水,喝起来味道就变了,我说的也没错吧孟市长?”
这一来一去,两人等于就是干上了。幸亏这阵赵乃锌正被其他领导包围着,没看见这边发生了什么,不然,这出戏可真就演到书记眼皮底下了。孟东燃不想多事,再怎么着今天这场子也是赵乃锌为他摆的,他耍性格,等于就是打赵乃锌的脸。于是往杯里又斟了酒,笑嘻嘻地端起:“好,不算就不算,就当我自罚一杯,这次碰响点,一干而尽。”
梁思源已经把酒杯端了过来,眼看着要跟孟东燃碰杯,忽然又躲开:“碰得太响不好吧孟市长,碰出火花来怎么办。太近的人可不敢碰出火花啊,否则后院起火可就不好收拾。”
孟东燃突然就黑了脸,端酒杯的手已经在抖,整个身子像是蓦然触了电,剧烈地颤了。梁思源这番话,显然是冲他跟叶小霓说的,什么太近的人不能碰出火花,不就是指他跟小姨子么,而且后院两个字,就明着指向叶小棠了!
孟东燃“砰”地放下酒杯,看也没看梁思源,扭头走了。这一幕正好让梅英看到。梅英笑着走过来,冲梁思源说:“梁市长就是不简单,自己不喝让孟市长连喝两杯,厉害!”
梁思源心虚了,对孟东燃他敢来邪的横的,对梅英,他却不敢。又怕梅英对着大家渲染一番,快快拿起酒杯,自罚一杯,然后道:“市长就是眼尖,今天不舒服,想让孟市长照顾一下,没想让市长发现了,不好意思,真不好意思啊。”
“梁市长真让我开眼界,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有这么让人照顾的。”梅英说完,也不管梁思源怎么想,端着酒杯跟赵乃锌喝去了。
热闹继续着,并不因梁思源跟孟东燃来了那么一出,影响到大家情绪。有些情绪是影响不了的,官场中人个个都是拿捏情绪的高手,什么时候该把情绪调动起来,什么时候又该压着,他们精着呢。别人不说,就说梁思源,这阵已经捧着酒杯跟所有人碰了一圈,再到梅英面前时,早把刚才那一幕忘了。热乎乎地跟梅英说:“都说强将手下无弱兵,我在省里,几杯就醉,到了桐江,在梅市长栽培下,这酒量是大增啊。感谢感谢,再敬梅市长一杯。”梅英也回答得好:“光增酒量可不行,得增肚量,大肚量才能成就大酒量呢。肚量不大,不叫男人。”
“我本来就不是男人嘛,够男人的还不你梅市长一个?”
“那我呢?”这话正好让赵乃锌听到,起哄似的端着酒杯,过来凑热闹。梅英赶忙说:“不包括您,打死也不敢包括书记,我是跟思源开玩笑呢,打击打击他,尽冲着我灌酒,书记您要保护我。”
梅英这话说得极其到位,女人嘛,稍一撒娇就把尴尬遮掩了过去。赵乃锌呵呵一笑,跟梅英碰了杯,话中有话道:“失而复得啊,前段日子我都灰心了,心想这新城不建了,咱也省事点。整天跟人家争来争去,弄得正事都做不成。这下好,东燃这一搏,算是为你我解了围。接下来你可要把戏唱好,我这个书记可是什么也不懂,就知道跟你要战果,怎么样,有信心吧?”
梅英自然懂得赵乃锌这番话的深意,他是在为曾经的妥协找借口呢。为了不让赵乃锌心里有疙瘩,故意用了句色话:“好吧,只要书记要,我就给,要啥给啥,豁上我这人也要让书记您满意。”
赵乃锌心里扑腾了几下,说这种话他远不是梅英对手。以前梅英在省发改委,饭桌上开起玩笑来,就野得离谱。都说现今的女干部,是枪林弹雨里练出来的,拿大炮轰都轰不倒,还怕几个男人?等梅英到了桐江,两人搭了班子,这种玩笑更是没少开。每次省里来人,就要拿他和梅英开玩笑。有时候无所谓,逢场作戏呗,该说啥就放开说。有时嘛,心里还真有那么一种冲动。梅英姿色不差,人又异常丰满,尤其她的臀,特饱满,特结实,紧绷绷地裹在裤子里,让男人总是生出一股欲望。赵乃锌曾经就在一次视察中,目不转睛地盯过一阵子。梅英在高处,他在低处,那天的感觉特美,也特怪,晚上他还想了许久呢。
说不动心那是假话,但这心思又万万动不得。书记市长真要惹出什么绯闻来,那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房间里越发嘈杂成一片。大家都喝了不少,说话就有些把持不住,有人已经抱着脖子说悄悄话了。赵乃锌跟梅英相视一笑,举杯离开,回到自己座位上。
梅英似乎心里有了事,这事到底跟赵乃锌有没有关系,别人无法知晓。估计不会,梅英的心思重着呢,尤其到桐江这两年,跟以前大不一样了。以前的她大大咧咧,从不知含蓄,现在嘛……孟东燃的电话突然叫响,拿出一看,是个陌生号,没接,压了继续喝酒。电话顽固地叫着,似乎不接就要一直响下去。孟东燃冲身边的人大副主任说了句不好意思,拿着电话去外面接了。
“是孟市长吗,我是章岳。”电话里响来章岳情急的声音。孟东燃为之一振,脱口就问:“章岳吗,你在哪儿?”
“我在山西。”
“山西?你乱扯什么,到底在哪儿?”
“我让他们当盲流一样抓了起来,送到了山西,孟市长快来救我啊,我在砖窑做黑劳工。”
“章岳到底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电话突然断了,紧跟着就是盲音。孟东燃似乎听到那边的一片嘈杂声,好像还夹杂着断喝或威胁的声音。
“章岳!”他叫了一声,心嗵嗵狂跳,按原号码打过去,那边死活不通。完了,章岳遭人暗算了!他再也顾不得喝酒,给梅英打电话说了一声,梅英让他等酒宴后再去处理,孟东燃哪还有心思,屁股一转就往外跑。
自从回来后,章老水就跟他闹个没完,说见不着他女儿,搬迁之事免谈。这还是次要,章岳如果真有个闪失,他心里不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