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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 阿莹 6888 2024-10-16 21:27

  

  天气预报像在开玩笑,播报的大雨转中雨,可早上只掉了几滴雨点,太阳就夸张地露出了笑脸,暖洋洋地抚摸着林田楼宇,满眼的柳树槐树杨树好像忽然间泛出了嫩芽,枝枝叶叶摇晃着诱人的光泽,只有路上坑洼处积着一摊摊水,昭示着预报还有一点点由头。

  这就像忽大年这两天的心路历程,一会儿大雨倾盆,一会儿阳光灿烂。他本来是想把竣工典礼安排在下午的,可哈运来仗着是技术总负责挣起犄角说:虽说现在解放了,不搞迷信那套了,可这竣工仪式,还是要讲规矩的,必须是上午,必须放鞭炮,这就像娶媳妇,二婚才放在下午,其实有雨怕啥,喜降甘露啊。呵呵,这个姓哈的,平时低眉顺眼的,你说什么脸上都挂着“对”和“是”,今儿个怎么还有主见了?

  似乎只有黄老虎像个不折不扣的部下,动不动就来汇报追查情况,忽大年几次暗示,那个连福技术上有专长,当下用人之际,不要因小失大误了设备安装。于是典礼前一天,黄老虎把连福给悄悄放了,临走告诫他再不准私藏文物添乱了,要不是披挂了绝密工程的战袍,一件铜镜就可以劳教两年,何况你藏匿了一房子宝物,还真个厚颜无耻,把国家法令当儿戏了?这番话惹得连福出去就想找人诉苦了。

  昨天忽大年看着连福出门的背影,忽然有些心神不宁,又想去会场再看看,谁知道这帮家伙在他遭袭后,折腾了什么花样,可不敢铺排浪费不好收场,有人已经口吐弦外之音了……然而,他刚一出门,感觉又有个女人蔫头蔫脑快步跟上来,几乎要跟他平行了,警卫员伸手拦住了去路。

  干啥的?不要靠首长太近!

  俺找他,就是要找他。竟是那胶东大葱味儿。

  你找谁?找首长?警卫员厉声问。

  俺就找他,忽大年!这声音让总指挥不由一怔。

  天哪,像风陵渡两股大水汇进了河道,一半是清,一半是浊,两个人终于面对面站住了。哎哟!这应是世间最尴尬的相遇了,忽大年还以为坠入了梦境,一切都是朦胧的,一切又都是清晰的,红红的脸庞,圆圆的眼睛,这张面孔咋这般熟悉?难道黑家庄人站到了古城土地上?他脑子一下从慌乱中定过神来,面前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努力想忘掉想躲开的那个女人,也正是这几天总在他脑海晃悠的黑妞儿啊!

  你咋来了?

  俺来找你呀!

  上千里路呢?你咋来的?

  你跑到哪儿,俺都能找到。

  警卫员吃惊地看着一位东张西望的农妇,跟着总指挥进了戒备森严的万寿寺,想进去帮忙倒杯水都被一把推开,只听到一声告诫:谁来,都说我不在!

  忽大年慢慢在桌边坐下了,可他看那黑妞儿没有坐下的意思,便马上又站了起来。其实他自己也懵懵懂懂,怎么把昔日女人领进了办公室。一路上他快步在前,黑妞儿小跑在后,没有一句多余话,进门后又赶紧关上,笨拙地不知该怎么说话了,只有脑子在飞速旋转,几乎能听到旋转的嗡嗡声。前些天,他就感觉右眼皮跳,跳得他心慌意乱,用纸条压了一天都没管用,毫无疑问,来者不善,看来该来的都会来,这都是前世修下的命哟!只是,这个女人是来闹事的,还是来要钱的?如果是来要钱的,给多少都可以商量;如果是来闹事的,必须先给稳住了,绝不能让指挥部的人知道前妻找上门了,更不能让靳子知道家乡女人虎视眈眈跑进了院子,两个女人若在工地上扭打起来,就把脸丢到八百里秦川了。

  可是,两个人心怀复杂却都装得很轻松,站在办公室里像立在大树下,没鼻子没眼地先谈了闲话,忽大年这才知道黑大爷解放后当了村支书,可没过几天舒坦日子就栽倒在井台边过世了,临死前还打问她男人的讯息。忽大年听闻更加慌乱了,心里七上八下思忖着许多种可能,似乎黑妞儿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娶妻生子,不捅破这层纸明天工地上就会流传,总指挥原来藏得这么深,金屋藏娇,两个老婆,老大藏在乡下,老小带在身边,现在老大不甘寂寞找到西安来了,这类事情会像奔腾的马驹转眼间就传得家喻户晓了。

  这确凿是一个尴尬的时刻,忽大年脑子迅速把前后左右都想了,最后咬着牙吞吞吐吐告诉黑妞儿,他已经娶了女人,还有了两个小崽。原以为黑家女人会大哭大闹,毕竟独守空房十六载了,抗战才八年呀,可是黑妞儿好像早有准备似的,上牙咬着下唇,眼皮一眨不眨,像听一段腻味的故事,平静得让人感到害怕。尤其那双眼眸深潭般难以见底,好像所有纠葛被一股脑拖进了泉眼,几乎把面前人吞没了,这让忽大年不寒而栗。果然,还没等他解释完,人家鼻孔哼了哼,毫无征兆地站起身。他慌忙伸手拦住问:天快黑了,你去哪儿呀?身上有钱吗?可黑妞儿像没听见,默默地推开他的手,拉开门,步出万寿寺的办公室,走进了暗淡的暮色里。

  但是,忽大年没有被黑妞儿的出现搞乱了方寸。第二天早晨他一走出房门,身体就被暖暖的阳光抱住了,思维便从胶东女人的威慑中跳出来,心情也被雨后的景象弄清爽了。他先走到万寿寺里的专家室,提醒老伊万不要再讲中国诞生了一座现代化的炮弹厂,现在仅仅是两排厂房落地,离“诞生”还有很大距离的。

  忽大年发现这个苏联人挺爱炫耀的,动不动就会提起一九四二年,德国人攻进了图拉市,他还领着工人装配榴弹,直到敌人坦克撞开了工厂铁门,他才不慌不忙关闭电闸,把最后一发榴弹装上运输车,随手朝运转的压延机扔了两颗手榴弹,顷刻间,生产线成了一堆废铁。后来苏联红军攻破柏林,还授予他一枚斯大林金质勋章。他看到记者报道才知道,再晚五分钟德国兵就会冲进厂房,以后的命运就只能在集中营里蹉跎了,哪有机会到中国来施展才华。

  可这个兵器专家对脚下大地有些失望,动不动就会发通牢骚,没想到泱泱中国这么落后,连车轮子都加工不出来,现在一步登天想生产尖端的弹药。而且老伊万实在不解,八路军没有像样的兵工厂,居然能打败装备精良的日本人,又把美式装备的国民党军队赶到了海岛上。每每说到这儿,忽大年就会佯装神秘地告诉他,当年他参加游击队的时候,甩过一种自造的辫子雷。哈哈,一个人,一根凿子,一堆石头,就是一间兵工厂。老伊万眼睛瞪得牛大,忽大年慢吞吞地说,石头上凿个深孔,压进一根草绳,塞进一把炸药,点燃草绳扔出去,一样把鬼子兵炸得鬼哭狼嚎。

  这个老伊万满脸络腮胡,喜欢说几句话便把胡子捋一下,忽大年总觉得他像墙上的马克思,在他面前总感觉低人一头,但是他毕竟带过兵打过仗,知道战术在战场上的作用,所以专家交代什么,他都咬着牙不折不扣去执行,绝不能让人家感觉带兵的人管不了工厂。今天是厂房竣工典礼,无论如何不能出丁点纰漏。忽大年甚至特意跑进专家楼告诫妹妹:今天专家讲一句,你要翻一句,不准人家说了半天,你咿呀一句就应付过去。忽小月看着哥哥说:你不懂就别瞎说,老伊万尽说车轱辘话,我不翻一句翻几句?

  步出指挥部,忽大年看到厂房顶上插满了彩旗,便沿着脚手架坡道跑上屋顶,眺望连绵七公里的工地,感觉把秦岭山里的鸟儿都惊飞了。其实他绝不是在欣赏热火朝天的景致,而是目测八号工程与周边项目的差距,虽说上级没有竞赛的意思,但彼此心里一直在较劲,似乎兄弟单位也都竣工在望了,一个宏大的兵工新城已经露出了轮廓。当他走下厂房阶梯,就见哈运来一路小跑过来,告诉他市上几位领导已经到典礼台了。

  忽大年三步并两步赶过去,工业局长、劳动局长、交通局长都是骑着自行车来的,一扭头钱万里的吉普车也到了。忽大年明白指挥部是正师级建制,西安市是副军级,也就是说副市长充其量跟他平级,但他清楚眼下是在人家一亩三分地上,必须自降两级争取支持,便疾步迎上握手欢迎。

  干得漂亮啊,前天才研究了招工指标,今天你们就竣工了。

  厂房竣工了,马上要开始工人培训,批了多少招工指标?

  劳动局长抢上说:一千三百个,已经不少了。

  什么?我说市长大人,生产线动起来,最少需要三千人,我申请一千五是最低配置。

  你说话不要带刺,市长就是市长,什么大人小人的?

  这时,所有嘉宾已端坐典礼台上,台前是一条宽大的横幅:国家八号工程厂房竣工典礼,台下员工人人手拿三角彩旗,一有呼号便舞动出彩色海浪。可是,没等忽大年上前扶住麦克风,保密局长吴秃子就贴到钱万里耳边嘀咕,转而钱副市长扯住总指挥衣袖咬耳说:八号工程是绝密级项目,你咋搞成了这么大阵仗?

  忽大年连忙申辩:不是你让庆贺一下阶段性成就吗?钱万里脸显不悦地说:我让你放几挂鞭炮壮壮士气,可你……你咋能把工程代号,挂到大庭广众面前,这可是严重的泄密啊!

  忽大年一脸狐疑:钱市长,我们开工典礼的消息当时都上了《群众日报》,咋厂房竣工就泄密了?钱万里一字一顿:就是因为开工典礼不小心上了报纸,中央保密局才盯着要查处呢。忽大年眼睛瞪大了问:开工报道都过去两年了,咋现在还要查处?钱万里不容置否:我马上要去处理一个突发事件,今天典礼我就不参加了。忽大年一听急了:这哪行?领导人都来了,大家也都看见了,典礼开始不见人了,这算啥子事?但是,钱万里扭头把致辞塞给劳动局长,带着保密局长大步走了,忽大年冲着扬尘而去的吉普车狠狠骂了句脏话:王八蛋一个!

  但是所有这一切,台上台下的人都不知晓,都以为这是一个绝对喜气洋洋的完美典礼,主持人还是忽大年,致辞人还是伊万诺夫。呵呵,这个老伊万永远洋溢着一股子气冲霄汉的自信,尽管手里拿着一沓稿子,可他就没看一眼,放开喉咙讲起中苏友好的历史,从斯大林格勒战役,讲到抗日战争,又讲到抗美援朝,一直讲到援建的一百五十六个项目,最后才落到八号工程上。这条引起朋友和敌人牵挂的生产线,一年可以生产大口径炮弹八十万发,无疑会大大提高解放军的战斗力。呵呵,多亏讲的是俄语,没人能听得懂。

  其实,这些信口吐出的句子难为小翻译了,她不停地在笔记本上记着关键词,有一句没一句地解释着伊万诺夫的大意,当然把兵器专家的**过滤了一半。眼看着冗长的讲话要进入尾声,人们已准备鼓掌了,突然老伊万**四射举拳呼喊:乌拉!乌拉!会场上的人大概都看过苏联电影的缘故,起哄般举旗呼喊:

  乌拉!乌拉!

  会场气氛陡然升到沸点,那个老伊万显然被这种气氛所激励,一边挥着手,一边跳下台,场上群众好像明白他的意思,一拥而上将他抛到了空中,一下,两下,三下……顿时台下成了狂欢般的场面。忽大年似乎忘记自己还是主持人,笑呵呵看着这个变化,就像两军冲破敌人拦截胜利会师,只有欢呼能够宣泄情绪了。后来哈运来跑过来对着话筒喊:别扔了!小心把人摔了!可老人家显然很享受,始终不愿挪步,故意等待人们把他再抛起来。

  随着忽大年宣布厂房竣工,一挂几丈长的鞭炮在典礼台前爆响,人们齐刷刷站起来拼命鼓掌,好多人会后才发现手掌都拍肿了。当然,大家最高兴的还是给每人奖励了一只茶杯,晚上都把搪瓷杯放到床铺上端详着,谁也舍不得倒茶冲水,多年后有人竟然想收藏这种杯子,却找不到一只簇新的了。

  晚上,指挥部为苏联专家办了一场欢庆舞会,一帮姑娘打扮得花枝招展去了人民大厦。小翻译为此已给她们培训了两个礼拜,但等到真正上了舞场,灯光通明,乐器齐奏,姑娘们这才发觉都是些令人羞涩的动作,一个个被专家们拦腰抱住,脸颊便腾地涨红了,脚下也笨得走不动了,好像要被老毛子掳走似的。有个胆小的姑娘竟吓得蹲在舞池中间哇哇哭起来,把抱她跳舞的绍什古弄得不知所措,叽里哇啦地对小翻译发誓,绝对没有任何非礼动作。忽小月只好把她拉到舞池边,倒了一杯凉开水,小姑娘吮了一口冰得瘆牙,竟扑哧一声笑了。

  当然,这个舞场最招人注目的还是那个老伊万,他喜欢缠住小翻译,三步跳,四步也跳,一支曲子接着一支曲子。忽小月知道满池人都在瞅她,只好觍着笑脸变换着舞步,装出一副陶醉的样子,谁都以为这就是今晚的白马王子和白雪公主。等到一支舞曲停歇,老伊万挽住小翻译胳膊,到餐台倒了两杯红葡萄酒,一人一杯,一碰一饮,好像一对异国老少藏有什么故事,这让姑娘们既羡慕又吃惊,却只敢回到宿舍后,才揶揄起酸味的玩笑。

  忽大年在舞场间歇悄悄拉住哈运来交代:不管他了,咱们还按原计划招工。

  哈运来惊讶地看着总指挥:那怎么行?多出的人,工资咋发啊?忽大年瞅着旋转的舞池,狠狠地骂了句笨蛋,哈运来便又抱住身边姑娘跳起三步舞来。

  实在难以设想,如果当时有人冲上典礼台讨要说法会产生什么效果?

  这绝对不是空穴来风,当竣工典礼按部就班演进的时候,黑妞儿挤进了被绳索拦住的人堆里。昨天,她费尽心思终于追上了忽大年,心里却沮丧透了,尽管她已经知晓那个令人切齿的传言,但从忽大年那狗嘴里吐出来,还真的感觉不一样。出了寺院山门,她恍恍惚惚沿火车道牙往回走,几次都想迎着火车撞上去,很晚才走回小旅店,进门一头栽倒在**,翻来覆去睡不着,总在想那贼眉鼠眼的张狂样儿,好像不去论个一二三就此罢休,也太便宜了混账东西,于是她天一亮又赶了过来,却不想正赶上了一场热闹的典礼。

  这里的老百姓尽管生活在汉唐的浓荫下,尽管口口传承的皇家祭祀气势恢宏,却从没见过这般浩大的场面,又是大喇叭鼓噪奏乐,又是摇旗呐喊鞭炮齐鸣,即使过年闹社火也没这般热闹。老百姓开始以为这就是官家每年的祭春仪式,祈求五谷丰登,百姓安康,一个个都想挤近台前沾点喜气,却很快发现仪式不准老百姓靠近,不但拉了粗绳隔挡,周边还有端枪的军人站岗,见哪里拥挤就亮起嗓门:小心警戒线,枪子不长眼!

  大家都站在绳外猜想今天会演什么,是《三滴血》,还是《铡美案》,那么福态的戏台,咋看咋过瘾的。古城内外约定俗成,谁家过喜都要请戏班演上一本,甚至有那大户人家的孝子贤孙,老人驾鹤会请上戏班连演七天,何况今儿是官家过事,没准能演上十天半月,那就把一辈子的眼福养下了。

  但黑妞儿心里根本没有看戏的心情,不辞辛苦,千里寻夫,人倒是找到了,却躺到了人家炕头上。昨天,两人时隔十六年终于见面了,不仅没有表现出一点点眷恋,连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还说当年出门时在喜纸背面都写清楚了。

  那片破纸片写了什么呢?她那天早晨醒来不见了丈夫,心里就乱麻般堵上了,收拾床铺在枕下发现了红纸,笔画潦草得像一堆柴火棍,她慌慌地拿去给黑大爷看,老人家只说他去投奔太行游击队了,还说忽家这个娃是个实在人,你就踏踏实实在家等着,等把小鬼子赶走了不信回来不认你。可是,日后的事态并没有朝着黑大爷宽释的方向走,日本鬼子投降了,忽大年没回来;新中国成立了,忽大年还没回来,现在可好了,竟然抱着小老婆躲到千里之外,搞起什么秘密工程来了。

  这个该刀杀的家伙咋把大葱味的嗓门撇得那么高?忽然,她瞥见一顶鸭舌帽从典礼台下的人群里晃了出来,好像看见她似的径直走来了。这个叫连福的人也算是个热心肠,如果不是他的透露,自己还不知在哪儿瞎撞呢。这个满嘴苞谷糁子味的小伙子,别看嘴角的笑不那么正经,内心还是挺善良的,以后说什么也要请他到黑家庄去坐坐。然而,连福越过警戒线,站到了一个隆起的粪堆上,东张西望,好像找人?鬼鬼祟祟想找谁呀?别是忽大年派来看管她的?密密麻麻的人群只有他认识她,黑妞儿一咬牙从人群里挤出来,走到他面前说:你找谁呢?

  不怕把脖子抻断了?

  连福低头见是她喜出望外,朝黑妞儿诡异地一笑,故作神秘手指典礼台说:

  你看见老外身边那个蓝色连衣裙没?黑妞儿睁大眼睛,一片乌腾腾的人影,哪个穿裤哪个穿裙根本分不清。她没好气地问:看见又咋啦?连福凑到她耳边悄声说:

  那个蓝裙子姑娘是总指挥他妹,他亲妹子!

  黑妞儿蓦地想起一个爱流鼻涕的小女孩,她不是跟着戏班走了吗?怎么也跑到这儿来了?看来人家毕竟是亲兄妹,有啥好事都想着自家人,两人早早联络上凑到一块了,她个外姓媳妇在人家心里就没半点分量呀!

  你啥意思?让俺现在去找她吗?

  你知道了俩人关系,各个击破嘛。

  她哥都不认俺,她能认吗?

  他妹心善,说不定会帮你的。

  随后,这人扭头摆摆手,神秘地掏出蓝证朝警戒战士一亮,又回到典礼台前去了。黑妞儿踮起脚,想分辨哪顶鸭舌帽是连福,却看见一大片后脑勺,当她目光终于扫向典礼台,还真望见一位蓝裙姑娘在台上喊乌拉,台下人群便把一个人抛向了空中,场面好像一下子乱了,看热闹的人群一下子挤到警戒线边上,一个个手抓绳索,以为里边会发生什么风波。

  黑妞儿这时想,能不能趁乱钻过警戒线,找到忽大年给纸条签上字,但那件蓝色连衣裙让她脚下有些迟滞,这个姑娘如果真的是忽大年的妹妹,自己的一举一动很快就会传回黑家庄的,让家乡人知道她是这样争来的名分,好像也没多大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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